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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文艺》2023年第12期|韩小蕙:醉营盘
来源:《广州文艺》2023年第12期 | 韩小蕙  2023年12月14日08:07

我不喝酒,却醉了——醉诸绿

曾经沧海难为水。跟营盘山的绿相比,北京初春那些绽放在枝头、草尖的绿叶,简直就是大河里的点点浪花了。湖北省竹溪县这里,一座山连着一座山,一个岭裹着一个岭,一座峰掩着一座峰,鹅卵石一样密密麻麻,沙漠一样柔软起伏,星辰一样闪闪烁烁,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每座山都像一大棵丰盈的西蓝花,每个岭都是一只可爱的贝贝南瓜,每座峰都是一根青竹笋,宛如被一座天大地大的绿帐幔掩映的蔬菜大棚,热烈生长,壮硕成熟,喜悦丰收。

然而这还不是关键词。这里天地间的落点在于绝色,是谓一个大大的“绿”字。

绿树都站在头顶上,站得笔笔直直。在春风的指挥下,忽而吟咏古诗,忽而清诵散文。不管是老年树、中青年树还是幼儿树,每一株都努力张开绿膊,用尽全身的热血和力气,进行着灵魂级的表达。你听:

清晨振策上山巅,仰首飞云过马前。

才向岩巅攀老树,又从井底望青天。

身行乱石奔流里,衣为藤梢橘刺牵。

步步迍邅防失足,可知蜀道是平川。

(知县翁乔年《郧阳道中杂咏》)

山光水色助徘徊,一种吟情马上催。

常日梦中犹着句,况从峰外探春回。

(拔贡谢思谦《春日游五峰山》)

时令已至深春——我一直不解,为什么仅有“深秋”,只说“初春”“仲春”和“暮春”,却没有“深春”?其实深春就在那里,自信满满地站在代入感强烈的浓绿里。在春夏之交的时节,木林已没有了初春那些个深深浅浅的嫩绿、青绿、翠绿、碧绿、鹅黄绿、海蓝绿、苍绿……那是在大自然蓬勃轮转之时,生命急急忙忙地在路上奔走,有先有后,有强壮有孱弱,但谁也没有放弃,都拼出了自身最热的血,从而绘就出一幅浓妆淡抹的《竞春图》。而现在,深春已至,所有的生命都已成熟了,故统而一者,共同呈现出一色的墨玉般的成熟。

营盘山上也是同样,绿色大军已列好方阵,铆足精神,正昂扬地迎接夏天的葳蕤,期待秋天金灿灿的丰收。已经迫不及待迎来的,是一群群慕名而来的游客,他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呼呼喝喝、惊惊怪怪地行走在山间的绿意中,不停地向着青藤、老枝、苔藓、阔叶、水痕、雾气、花鸟鱼虫……一遍又一遍地大喊:“我来晚了!”

情同此心,我想跟他们说:我也遗憾来晚了。这哪儿是绿树站在大山上,而是它们齐心协力把大山抬了起来,把营盘山的绿,送给了整个世界。

我不喝酒,却醉了——醉诸水

“山高水长”,从前初识这个词时,我就喜欢上了,眼前仿佛立刻出现了一幅水墨画似的大美。但当时仅仅是囫囵吞枣,不甚了解其真正的含义,肤浅理解之下就抄起来乱用,这真要检讨。后来经人讲解,才知晓它实质的解释,应该是“山有多高,水有多长”。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在营盘山夜宿,居然听到窗外“哗——哗!哗!”的溪水声,交响乐似的演奏了一夜,充满着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那般的激情。第二天清早,果见雪瀑似的白练从高处奔来,仿若一队队腾龙,源源不断地飞下,张牙舞爪朝山下扑去。这是哪儿来的大水呢?难道头顶的山上有条大河吗?

没有。营盘山绵延数百平方公里,莽莽苍苍,云蒸霞蔚,全是高山,全是绿树,全是鸟语花香,全是飞禽走兽;还有满山的故事;还有商朝闻太师在此安营扎寨并战死山中的传说,却唯独没有大河。那么这气势如蛟龙的大水,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

有山中老者呵呵一笑,曰:“树大根深,每棵树都是一股水啊。或者,你说它们是一座座水库也可以的……”

这话说得真冲,在我的人生词典中,还是第一次载入。原来营盘山上的每株树,竟然是被看作一座座水库的,比之范公仲淹“浩浩汤汤”的洞庭湖想象,也不差多少吧?

果然我们就在幽绿深邃的大山里,看到多条白练。高者达数百米,裂天而下,惊涛拍岸;纤者推山而出,如拨珠洒玉,哗啦啦唱着自己的歌谣。还有极为稀罕的群体瀑布,呈“品”字形,呈“器”字形,呈“山”字形,呈扇面形,呈三角形……把一爿山都“霸屏”了,真好似神话中的花果山水帘洞。

有人傻问这山上有多少条瀑布?这简直是哥德巴赫猜想,无解。但见大瀑小瀑的水汇成一股股山泉,急忙忙向着山下狂奔,那清亮亮的水流在阳光、云雾、绿荫、鸟鸣织成的晴空下,闪着晶晶莹莹的光,忽而像飒然的白雪,忽而像惊飞的白鸽,忽而像疾射的箭镞,忽而像跳涧的山羊……不,最形象的还是一队又一队由天门鱼贯而出的天龙,奔向人间,何其快意。

这是名副其实的天水啊,按中国传统文化的说法,天水即仙水。果然没错,这“仙水”早在2015年就被挪威的芙丝(VOSS)集团看中,成为这款享誉国际高端矿泉水的水源地,在全世界,VOSS的水源地只有两处,一处是位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拉沃兰德(Lveland)小镇,另一处就是与营盘山下石板河相向而流的山泉——谁说中国的水质不好?谁敢说营盘山的水不是人间极品?

另外更重要的,也最重要的是,面对着珠玉飞腾的营盘山,我恨不能双膝跪下,行三叩九拜之礼,因为排序是这样的硬核:湖北省—十堰市—竹溪县—综合农场—营盘山。凡有良知的北方人,都知道十堰是中国南水北调的重要水源地,为了干渴的我们能喝上洁净的水,湖北和十堰的上上下下,有多少山峰在发力,有多少树木在发力,有多少人民在发力?正是他们把自己家乡的青山绿水割了一大块馈赠给我们,才使我们嘶哑的喉咙唱出了深厚的《鄂乡情》!

情同此心,我想跟你们说:世上最高贵的不是蓝天、白云、朝阳、晚霞;不是山川、江海、花草、树木;不是粮食、布帛、吃喝;不是男人、女人,官员、庶民;不是互联网、电脑、手机、微信;不是文学、艺术、哲学、宗教;也不是意志、信念、勇气、纪律……而是从史前茹毛饮血的时代起就像花儿一样绽开的爱心,还有标志着人类文明高度的人性。

我不喝酒,却醉了——醉诸木

“荏染柔木,君子树之。

(《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

自古以来,我国南方的五大名木,有樟木、檀木、泡桐、檫木和金丝楠。樟木不陌生,过去的年代,即使普通人家,也会有几只樟木箱,其特有的幽香味儿就像天生是为人类而生的,而且它还会令蛀虫却步,故被赞为“香樟”。这对它当然也有不利的一面,就是遭到了人类的恩将仇报,被过度滥伐之后濒临绝境。好在近年来,樟树被通令一律在禁伐之列。我一闺密好多年前就心心念念地想购一对樟木箱,至今都还止步在憨憨的梦想中,瞧着她那一次又一次黯然的眼神,我窃喜并给予无情的揶揄和打击。当然,我们前面的路还很长很艰难,就在2021年,贵州还发生过一起盗砍古楠树的大案,连同一株春秋时代的2600岁的古楠王在内,一共有30多棵古楠木被盗毁。看着那些成百上千年都蓊蓊郁郁挺立在大地上的祖宗树,竟然死亡在我们这个年代,真让人捶胸顿足,对盗伐者痛恨到极点,无颜见先人!

檀木又称“青龙木”,仅看这名字就觉得要多霸气有多霸气。它们面临的危局也与樟树差不多,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曾读到一篇文章,称有人冒艰险去东南亚砍伐紫檀,这是在中国已伐不成之后的疯狂。我想,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会旗帜鲜明地告诉他们,这是不义之举。

要详说的是金丝楠,在我的意识中这一直是“神木”。离我距离最近的故事,是在20世纪初年,清王朝呼啦啦地倾倒,然而许多遗老遗少依然过着挥金如土的奢靡日子,只三四年光景就穷了,不得不靠变卖为生。1917年,位于北京王府井东边的豫王府,以20万两白银卖给了美国石油大亨洛克菲勒,在那里建起了协和医院建筑群。那可称得上是穿着中式外衣的洋为中用的楷模,其绿色琉璃瓦大屋顶下,铺着锃亮可照人的地面,上置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西洋医疗设备。不少清朝的遗老闻之,窝在家里呼天抢地地哭骂:“不肖子孙啊,单是王府大殿那八根金丝楠木的柱子,也不止20万两雪花银啊!”

这些哀号,早已和前清的辫子、小脚、大裤裆一起,被时代的洪流所碾压,其齑粉都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不提。但金丝楠木的价格却比他们哭号时还要升得高之又高,甚至已是按斤来卖了。在血与火的历史中,这种中国特有的珍材,只有皇家才有资格用,专用于宫殿、坛庙、陵墓等处的高大建筑,起扛鼎作用,据说能支撑千秋万代,倘若普通人偷偷使用了金丝楠,则是大的僭越行为,是要被处以极刑的。

数十年前,我见过一次金丝楠,不是在故宫,不是在天坛,也不是在南孔庙北孔庙。印象中是在一座荒废的大院落里,汉白玉的雕栏玉砌尚在,琉璃黄瓦大屋顶的大殿也在,但早就没了气象,屋顶上甚至有荒草在风中摇曳。只有那几根大柱子依然气壮山河地挺立着,身躯刚直,虽苍老但腰不弯背不驼,廉颇老将军的英雄气不减。近前,手抚柱身,道道竖纹像佛陀的掌心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一丝一丝的金光,恍然明白了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金丝楠木,一时像遇到了一位学问高深的大师,肃然起敬。

以上说了这么多,其实全是铺垫,算是大餐前的开胃小菜。那日在湖北省竹溪县,拐过营盘山的一个路口,突然撞见一块三米多高的巨型牌子,华表一般威风八面,上书“皇木谷”三个大字。起初并没在意,慢慢踱过去,惊讶地发现上面还有说明文字。原来,在距离营盘山不远的一个山谷里,还保存有一大片原始森林,雄雄壮壮地挺立着一大片金丝楠木。这是当年一群有血性的营盘山汉子和女子,用自己滚烫的胸膛保护下来的。

采采皇木,入此幽谷,求之未得,于焉踟蹰。

采采皇木,入此幽谷,求之既得,奉之如玉。

木既得矣,材既美矣,皇堂成矣,皇图巩矣。

这如《诗经》风格的诗篇,其实不是出于那动辄歌吟心中事的春秋时期,而写作于修缮故宫与圆明园的晚清。那时,经过明清两代皇室的大量采伐,曾经盛产楠木的湖北竹溪一带,已经像垂垂老妇一样秃了头皮,所剩的古楠无几。后来,又经过百多年来一场接一场的豕突狼奔,全中国已见不到几株古树。

木有何辜,人有何能,世可有德?

厚德载物,秀木成林,世其恍惚。

神迹啊!天门开了,天兵天将涌出来,披着阳光织成的金铠甲,化作一株株金丝楠,深扎在巍巍营盘山。大山被它们发力抬起,王母娘娘亲自捧来浇灌蟠桃的圣水,化作袅袅白云,终年环罩在楠木林周围,铸成了它们的不坏金身。

情同此心,我想说,这一片千难万难保存下来的楠木,是为21世纪的信念和意志筑起的绿色长城。它们已经在大地上站立了千百年,这一回,任是谁,也不准再伤及这片林地,一枝一叶都不行,一纤一毫都不行!

中华民族从发轫之初,就立下了尊敬树木的传统规矩。华夏民族的人文始祖伏羲,以木德王天下,被称为“木德之帝”。木有何德?孔子曰:“五行用事,先起于木。木,东方,万物之初皆出焉。是故王者则之,而首以木德王天下,其次则以所生之行转相承也。”树木有生长、生发、伸展、舒展、扩展之意,人类的发展亦同。人类离不开树木,地球离不开树木,世界离不开树木。大地上郁郁葱葱的绿树,是荫庇我们千秋万代的自然始祖。

我不喝酒,却醉了——醉诸人

天兵天将是谁?就是营盘山人。

1952年共和国成立之初,在朝鲜战场上的隆隆炮声中,营盘山综合农场开始创业。一队队梳着大辫子的姑娘,一队队顶着光脑袋瓜的小伙子,激情澎湃地上了营盘山,一边与荒草野蔓缠斗,一边击退毒蛇、大虫、老虎、豺狼……的凶狠攻击。叫作“信念”的茅草房还没竣工,黑熊瞎子先进去参观了。唤作“意志”的办公室还没启用,花斑豹先进去兜圈了。老天爷也不友好,时不时兜头浇来一盆大雨,来不来就砸下一阵冰雹。最恨人的是野猪,它们一门心思认定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无时无刻不想着阴谋夺回霸主地位。还有不单是姑娘们怕、小伙子也怕、大小领导们也都怕、无人不怕的毒蛇,整天吐着毒汁满嘴的蛇芯子,嘶吼着要把这群“天兵天将”赶回老家去……

郁郁葱葱的山绿,清清凌凌的溪水,煌煌茂茂的神木,你以为全是大自然所赐?

公路像舞女的绸带一样在山间旋啊,绕啊,飘呀飘,倏忽间就与白色雾岚舞在一起,倏忽间又投向阳光的怀抱。转得我们头都晕了,下车休息。一排七八成新的农家小楼站在蜿蜒的公路旁,二层,四五栋连在一起,光滑墙壁白得耀眼,配上木本色的柱子、木梁和窗棂,既端庄大方又简洁干净。各家门前还有一个连廊,可遮风挡雨,也可坐在那里看风景。不知怎的让我想起1998年,我随中国新闻代表团去马来西亚,当地媒体老总找了一位经商的富翁朋友,招待我们品尝榴梿。不是在富翁家里,而是在他住宅前面的街边。富翁四十多岁,脸色黑黝黝的,头发有点儿卷曲,高颧骨,浓眉毛,一看就是马来人血统。他住的是一幢有两个楼门的楼房,四五层高,一门住一户,他介绍说这叫“连楼”楼,自家住着一半。富翁的语气中充满夸耀感,我们尽管脸上都装得风和日丽,内心可是刮起了大风雨,真心羡慕得眼红,以为是跟天上人间也差不多了。哪里想得到,只过了一眨巴眼的20多年,现在连中国大山里的农民也住上了这样的楼房。况且湖北还不是经济大省,竹溪县也仅仅脱贫才没几年光景。抚今追昔,我的脑子嗡嗡作响,心里乱得翻肠搅肚,真是感慨万千啊。

无巧不成书。一辆电动摩托车轻声停在楼前,下来一位50岁出头的大嫂,原来是女主人回家来了。她殷勤地请我们进屋坐坐,张罗着沏茶。

生活变得家趁人值了,山里人的朴素本性仍未改变,对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几个男女并无防范之心。她的家堪称“豪华”,一层有客厅、卫生间、厨房、女儿房、储藏室,二层是几间卧室、卫生间、储衣间。客厅里有大布艺沙发、大茶几、大屏幕彩电、立柜式空调,女儿房间里还有一架雅马哈电子琴。她说这是二女儿的,她正在师范学院读儿童教育专业。大女儿已在北京的大学毕业,留在首都安家了。丈夫是农场职工,前几年在外打工,现在综合农场发展得好,就回来干了。她自己在农场种蘑菇的车间里上班。我夸她的家“比我家还阔气”,她温和地笑笑,遗憾说盖这房子时正是俩女儿都上学,当时手头紧,要是现在还能盖得高级些。

她长相普普通通,圆脸,眼睛不大,头发开始呈现出灰色,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农妇。但说着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待人接物有板有眼,既不夸张也不扭捏,让人觉出一种平等的舒服。

我们告别时,她也一随手带上门,跨上电动车疾驰而去,挥手之间就闪进了云雾飘飘的绸带里。我大声道了一句“辛苦”,伴着“哗哗哗”的溪水声,整个绿意盎然的山谷里,响彻着她的回音:

“我不算辛苦。农场那边还有一位第一代垦荒的老奶奶,103岁了,还在自己动手种菜呢……”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了,这就是营盘山人。这就是竹溪农民。这就是中国的劳动大众。他们是这个星球上最勤劳的人,从没有板凳高的稚子干到白发苍苍,每天从早到晚,不给自己休息日,不放弃任何一个生存、挣钱、养活家人的机会。他们甚至比老辈人还玩命,农耕时代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现在他们借助于人类自己发明的“太阳”,白天黑夜都不再停歇——就这样干出了今天的光彩,干出了世界第二大经济奇迹,把营盘山、把三山五岳、把喜马拉雅、把神州大地上的每一座山峰,都稳稳抬了起来,还高高举过了头顶。

情同此心呀,我想向全世界呼喊:“这就是中国人!”

我不喝酒,却醉了

——醉诸满山苍绿挺拔的翠竹林。

——醉诸满谷融霜染雪的海棠花。

——醉诸满地铺金镶银的野草小卉。

——醉诸满天绽放爆燃的朝霞晚霞。

——醉诸天空中欢乐鸣叫的飞鸟。

——醉诸大地上自由奔跑的走兽。

——醉诸70多年创业、守业、发展、创新的代代农场建设者。

——醉诸他们上大学、读博士的孩儿孩孙。

——醉诸改革开放的洪流奔腾向前。

——醉诸我的祖国更加奋进前行在人类文明的队列中。

……

情同此心,我真挚地向读者们说:我愿举杯邀明月,共做竹溪营盘人。

韩小蕙,光明日报社原领衔编辑。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南开大学文学院兼职教授。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出版《韩小蕙散文代表作》等30部作品集。主编出版历年《中国散文精选》等64部散文合集。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三八优秀个人奖、新闻界最高荣誉韬奋新闻奖等。曾获首届中国女性文学奖,首届中华文学选刊奖,首届郭沫若、冰心、老舍散文奖,以及北京文学奖、上海文学奖等。2003年应邀进入美国国会图书馆,成为新中国首位在该馆演讲的作家和编辑,并荣获美国国会参议员“推动中美文化交流奖”暨旧金山市政府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