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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圆可克达拉
来源:天山时报 | 鲜章平  2023年11月02日08:00

“待到草原上吹来春风,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姑娘就会来伴你的琴声……”

——《草原之夜》歌词

红色记忆

“当我走向四师可克达拉市,这座诞生于新时代的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八座城市,入城口的一座雕塑和七一七大道的路标引起了我的好奇……”同行的军垦老战士、94岁的闫欣秋老人娓娓道来,解开了我心中的谜团。

追溯第四师可克达拉市的历史,其下辖的七十二团是一支彪炳史册的部队,它的前身是1927年诞生于湘赣苏区的农民自卫队,抗日战争时期是赫赫有名的八路军一二〇师三五九旅七一七团。1949年10月,这支部队奉命进军新疆解放大西北,驻扎在南疆阿克苏一带。1951年,该部队奉命挥师北上,徒步翻越天山,进驻伊犁河谷剿匪。1952年,这支部队在亘古荒原上点燃了垦荒的篝火。在随后70多年的岁月中,这些在解放战争年代屡立奇功的英雄战士又成为屯垦戍边的先驱者。

作为一座新建城市,可克达拉博物馆尚在建设中,城市规划展示馆便暂时多了个功能:展示历史的足迹。在这里,129位将军向人们诉说着曾经的苦难与辉煌。

1952年2月,进疆部队在完成了解放新疆和剿匪任务之后,10万大军就地转业。三五九旅七一七团贯彻上级“不与民争利”的精神,进驻被哈萨克牧民称作肖尔布拉克(碱水泉的意思)的一片盐碱地和芦苇湖丛生的无人区。

据史料记载,1952年的冬天,是肖尔布拉克有史以来最寒冷的年份,农历“三九”“四九”期间平均气温在零下40摄氏度以下,最低时达到零下47摄氏度。就是在这种极寒天气下,红军团吹响了向荒原宣战的号角,同时进行修渠和翻地的任务。土冻得像石头一样硬,十字镐挖下去只能见到一道白印子。战士们握十字镐、坎土曼的手震得满手血口子,手套和着血水跟手掌冻在了一起,可是大家的干劲丝毫不减。

当在野外劳累了一天的战士回到四面透风的地窝子时,却发觉自己用牛皮缝制的简易皮筒子冻在脚上脱不下来了。大家只好用木棒敲着,互相帮助拉扯下来。就是这个冬天,展开劳动竞赛的战士们受到寒流的侵袭,全团370名战士被冻伤,很多人因此落下终生残疾。

为了解决取暖和生活用煤,战士们拉上小爬犁,到80公里外的尼勒克县拉煤,一次往返需要三四天时间,而一人一趟只能拉回100多公斤煤。煤炭供应不上的时候,战士们冻得睡不着觉,就靠起来跑步运动来减轻寒意。

即使条件如此恶劣,广大的红军团战士仍然创造了每人每天挖土10方多的好成绩。有一个小组甚至创造了日均挖土20多方的奇迹!第二年春天,看着蜿蜒10多公里的排碱渠,当地的哈萨克牧民高兴地说:“解放军治住了碱水沟,佳克斯!”

这仅仅是我记住的几个细节。我只想说,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人名垂青史,而更多的无名英雄才是历史的创造者。

随后的3年里,整编后的四师十团在广袤的伊犁大地上打响了全面垦荒的战役,生产区域横跨新源、巩留、特克斯、尼勒克、昭苏、霍城、伊宁7个县,耕地面积扩大到9万多亩,不仅解决了自给自足的问题,而且逐年向国家上缴公粮,实现了屯垦戍边的初级目标。

在屯垦戍边、开发建设的过程中,我读到的不仅有无私奉献和牺牲精神,我还看到了红军团的创新精神和创造力。

当时接到西干大渠修建任务已经入冬。时间紧,技术人员奇缺,战士们就一边学一边干。没有测量仪器,战士们就在重机枪上安装一个盛水的玻璃瓶子当瞄准镜,把三支枪架在一起就是三脚架……

在夏季麦收劳动竞赛中,排长张树清创造了日捆麦子1293捆的最高纪录;大车班长张喜明反复琢磨,在大车后加装柳条挡板,使装载量成倍增加。随着农业机械的增加,团成立了修配厂。铁工组组长涂大旺土法上马,自制成功抽水机、平地机、剥料机等农机具,获得“技术革新标兵”和“军垦土专家”称号。

即使在特殊时期,这些战士也不忘使命。修造连工人潘厚普,用大铁锤敲打出康拜因茎秆筛曲拐轴、拖拉机护土碗和播种机花形堵塞片,不仅解决了本团农机零部件采购难题,还供应到四师各团场。华北大学毕业的空军机械师王行冰,海军转业干部彭余庆、太原工学院毕业生国学恩、丛慧琴等知识分子因为历史原因来到团场。他们在革命军人的呵护下刻苦钻研,不断研制出各种农用链条配件,填补了新疆链条生产的空白,为当时整个大西北的农业生产带来了勃勃生机。

正因为有着如此光荣而辉煌的历史,在第四师规划可克达拉市的过程中,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用红军团曾经的番号来命名一条主干道。于是,“七一七”便成为一座军垦新城的大动脉。

紫花建勋

当我接受“中国一日·走进中华文明”文学主题实践活动任务时,我的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家乡的紫色花海,还有这片花海的缔造者——被誉为“中国薰衣草之父”徐春棠的面容。恰逢薰衣草花盛开的季节,在前往伊犁的火车上,和我一路同行的乘客憧憬着在这象征爱情的花海里留下幸福的瞬间。

说起薰衣草,过去世人只知道日本的北海道、法国的普罗旺斯和俄罗斯的高加索地区。如今,在中国西部新疆伊犁成为当之无愧的世界四大薰衣草产地之一。可是有谁知道,当初她是经历了怎样的艰难,才铸就了今天的辉煌。

1963年8月11日,年仅19岁的徐春棠刚刚从上海轻工业学校毕业,就报名参加边疆建设,来到了四师清水河农场工作。

这一来,注定了他和薰衣草事业一生的情缘。

薰衣草原本生长在阿尔卑斯山和地中海北岸一带,是世界重要的香精原料,被称为“香草之后”,还有“芳香药草”之美誉,自古就广泛使用于医疗,可以治疗70多种疾病,被称为“蓝色的金子”,可是这“蓝色金子”当时仅有法国可以出产。

1956年后,中国科学院和轻工业部香料研究所从国外引进薰衣草种子,先后在北京、上海、西安、重庆、河南等地试种都未成功。1964年,试种薰衣草的任务下达到兵团。由于伊犁河谷与法国普罗旺斯同处一个纬度,气候和土壤条件也非常相似,兵团确定四师清水河农场(先后更名为六十五团、六十六团清水河社政办)和谊群农场(现七〇团)作为实验基地。

技术员徐春棠承担起这一重任,同时接受轻工业部《薰衣草区试栽培技术研究》课题。在当时特殊的国际环境和政治环境下,这曾被当成一项保密工作悄悄进行。

当从法国引进的10克薰衣草种子送到六十五团后,徐春棠视若珍宝,小心翼翼地试种了一小块,仅有几平方米,每天守护、观察、记录、研究……

几番寒来暑往,徐春棠终于使薰衣草在伊犁渡过了出苗、成活、繁育、越冬几大难关。1966年至1969年,他培育种苗10.4亩,为扩大生产提供了条件。

1967年4月,轻工业部在北京香山召开薰衣草工作会议,初步决定六十五团、七十团为全国薰衣草生产基地。

1971年,六十五团种植薰衣草76亩、产精油15公斤。当年六十五团被轻工业部确定为国家薰衣草精油生产基地。

1973年7月21日,全国薰衣草现场会在四师召开。

1980年,六十五团薰衣草种植面积发展到2071亩,精油产量1502.2公斤,1984年精油产量为1980年的两倍还多。

1984年,徐春棠被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授予劳动模范称号,同年成为中华全国青联会员和新疆青联常委。这时候,四师党委提出了任命徐春棠为六十五团副团长的议案,没想到被徐春棠婉拒了。直到1986年春,完成了薰衣草从栽培到加工的全部课题,师党委再次下达将他调到四师农业局的任命,徐春棠才带着自己撰写的《薰衣草的栽培和加工》等技术资料离开了他奋斗了20多年的六十五团,把理想的种子撒向更广阔的田野。

随着薰衣草种植面积的不断扩大,生产加工精油成为当务之急。20世纪60年代末,徐春棠自行设计制造了一套一次可加工50公斤薰衣草的蒸馏锅,到20世纪70年代末改进到一次性可加工300公斤。迄今为止,伊犁加工薰衣草精油所用蒸馏锅都是在徐春棠设计的基础上不断改进而来的。

1984年9月,在全国薰衣草工作会议上,由徐春棠主要负责的《薰衣草引种栽培加工应用技术研究》课题通过鉴定。经专家鉴定,六十五团生产的薰衣草精油质量达到国际水平,完全能代替进口产品,为中国重要天然香料品种填补了一项空白。1985年,这一课题获自治区科技进步奖。

在四师可克达拉市档案馆,我见到了十几盒关于薰衣草种植、管理、加工的档案。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这些纸张已经变得发黄,却装订成册,整整齐齐。我从中发现了徐春棠亲手设计制作的薰衣草精油加工机械图纸,参与制订《中国薰衣草精油国家标准》《中国椒样薄荷油国家标准》等。正是这些标准的制定,使中国薰衣草生产加工实现了与国际接轨。

作为一名科研人员,徐春棠一辈子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薰衣草的育种、栽培、加工。这种工匠精神,正是中国的薰衣草产业走向世界的根基所在。他被誉为“中国薰衣草之父”当之无愧。

2004年春,徐春棠到了退休年龄,此时,兵团组织省级劳模赴深圳、广州、上海等地参观,而病情逐渐加重的徐春棠借此机会一头扎进了薰衣草产品销售市场。2005年,退休仅一年的徐春棠病逝于故乡上海,可是他创建的薰衣草王国灿烂于伊犁大地。

由于生产规模和工艺领先,20世纪90年代,六十五团被国家农业部命名为“中国薰衣草之乡”,六十九团被命名为“中国香料之乡”、“薄荷之都”。如今的第四师可克达拉市成了名副其实的香料王国。伊犁薰衣草之所以今天能香飘万里,正是和那些为了芳香事业奉献一生的科技人员的品质一样,历久弥新,给人们带来美好和希望。

为了使伊犁的薰衣草产业实现可持续发展,2004年,四师精心培育的100克薰衣草种子搭乘我国第20颗返回式科学与技术实验卫星进行太空育种,经过18天的太空旅行,获得了42克优良的种子,最终实现了对品种的改良与优化。

如今,行走在伊犁大地上,无论是一闪而过的国道旁,还是熙熙攘攘的城市里,矗立最多的广告牌,就是薰衣草。还有鳞次栉比的薰衣草产品专卖店,伊帕尔汗、紫苏丽人、解忧公主、西域香源……一串串富有民族特色的名字,像一张张靓丽名片展示着独特的魅力。

更让我感动的是,此行找到了2014年我曾经采访过的徐春棠的学生、曾经获得“全国科普惠农兴村带头人”称号的戴玖勤。那时的他还是满头黑发,如今已被岁月染白了两鬓,唯一不变的是他的激情和豁达。说到自己曾经承担的薰衣草太空育种项目,他依旧自豪不已:“我们叫太空蓝,这是中国自己培育的新品种!”

在戴玖勤的试验田里,他充满豪情地告诉笔者:“我这不到一分地,却有200多簇不同的薰衣草。这就是我的财富。我已经退休5年了,之所以要坚持,就是要让兵团的薰衣草事业继续,让老师的梦想继续!”

而在第四师七十团二连,职工霍喜龙正在自己的种植基地里查看“太空蓝”新品系的长势。作为“太空蓝”新品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他通过网络把生意做到了全国各地,每年除了卖精油和干花,薰衣草种苗成了他又一大收入。浪漫的爱情之花,也有了更多幸福花园。

歌唱爱情

在可克达拉市“草原之夜”广场雕塑前,一位儿子推着轮椅,老人迟疑地问道:“这就是咱们的可克达拉?”

“爸爸,那座大桥就是可克达拉大桥。”顺着儿子的手势望去,老人开心地笑了。

这笑声,把我带进了65年前的可克达拉。

“可克”是哈萨克语,意为“绿色”,“达拉”是蒙古语,意为“原野”。“可克达拉”是糅合哈萨克语和蒙古语后产生的地名,是“绿色原野”的意思。从这个地名是不是也可以看出历史上各族人民在这里休戚与共的幸福场景呢?

1954年,解放了伊犁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新疆军区五军十五师全体官兵集体转业,在这里屯垦戍边,很快就建成了初具规模的绿洲城镇。

1958年,八一电影制片厂导演张加毅受周总理和王震将军指派,来到可克达拉拍摄大型彩色纪录片,向国庆10周年献礼。

来到新疆伊犁后,张加毅和新疆军区文工团的作曲家田歌,同军垦战士们一起住地窝子,一起劳动体验生活,被战士们那种建设伟大祖国的顽强精神和豪迈情怀深深地感动着。

一天,在一抹晚霞的映衬下,芦苇熠熠生辉,青烟袅袅升起,一群年轻人把打来的猎物挂在木架上,一个维吾尔族小伙子弹奏着都塔尔在轻声歌唱……

“小伙子,你唱的是什么歌啊?”张加毅和田歌被眼前的情景迷住了。“我在歌唱爱情……”小伙子开心地大声回答。

大家正说得高兴时,突然一位30多岁的战士捂住脸哭出了声。张导见他哭得很伤心,就拉住他的手来安慰。小伙子向张导倾诉了原委。原来这位山东籍的战士去年冬天去乌鲁木齐参加劳模表彰大会,认识了一位来自石河子垦区的女劳模。两人一见钟情,互相表达了爱慕之心,约好回团场后互相写信联系,再定下结婚时间。可小伙子回到可克达拉,白天劳动,夜里就在煤油灯下给姑娘写信,大半年过去了,写的信一封也没法寄出去,也无法收到姑娘的来信。他朝思暮想,竟然得了病。因此,他刚才情不自禁地哭了。

张加毅的心被触动了,他情不自禁地说道:“小田,我想写一首关于爱情的歌。你敢谱吗?”

“张导敢写,我就敢谱!”田歌当即回应。

张加毅立即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纸烟盒子,提笔写了起来。不到一刻钟,他就写出了《草原之夜》的歌词,转身把纸盒交给田歌。

40分钟后,田歌跑到张加毅跟前:“张导,您来听听吧!”一脸兴奋的田歌,打开随身背着的琴盒,边弹边唱了起来。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兵团的少数民族战士们在窗外喊:“亚克西,亚克西!”原来他们一直在窗外听着,这时候都鼓掌叫好。

“既然人民都认可了,就是它了!”张加毅当场拍板。就这样,《草原之夜》成为《绿色的原野》这部纪录片的主题歌,受到了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赞扬,很快在世界上广为传唱。

1990年,《草原之夜》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世界著名“东方小夜曲”,而且是我国迄今为止第一首被列入世界名曲的艺术经典。

几代兵团人接力奋斗,默默奉献,不仅收获了事业,也收获了爱情。正是缘于这种情结,当国家民政部批准在第四师建市时,“可克达拉”在众多的候选名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兵团第八座“师市合一”的城市。

酒香驰名

在国家4A级旅游景区伊力特酒文化产业园的酒文化博物馆里,一瓶由前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铁木尔·达瓦买提题写“新疆第一酒”的展品吸引了我。这是一瓶出自红军团的酒,它的液体里蕴含着红色基因。

1955年,为了解决战士们冬天的御寒问题,时任十团(七十二团的前身)团长的农四师首任师长冯祖武提出了组建烧酒班的想法。于是,在一无设备二无技术三无资金的情况下,一个由红军团战士组成的酿酒组就这样成立了。

红军团的战士们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硬是解决了一个又一个难题。首先从200多公里外的伊宁市找到了一个1米多深、700多公斤重的大铁锅。为了拉回这口锅,3名战士赶着套有3匹大马的槽子车就出发了。由于锅大车身短,锅装上车就没有可坐的位置了,3位战士只好徒步跟车。一路上,饿了啃几口干馕,渴了喝几口河水。夜晚还要躲避成群的蚊子的轮番进攻。三天三夜,近200公里的路程。当3匹马打着响鼻拖着马车驶进厂区时,战士们像迎接新娘子一样隆重热烈。当大家围着大锅谈笑时,3位战士早已躺在铺上打起了呼噜。

大锅有了,没有砖修窖池怎么办?一等功臣、烧酒组长程依富提出了用木板代替的办法,很快16个用松木板砌边,能装800公斤曲粮的大窖池就建成了。

为了防止磨碎的粮食漏下锅底,又不影响蒸汽的上升,装锅前先铺上一层柳条编的篦子,在篦子上面加铺一层用绑在一起的芨芨草编成的帘子,效果自然好得多。

1955年11月20日7时整,随着哗哗的水声,一股晶莹剔透的液体从木桶中缓缓流出:“成功了!成功了!”人们欢呼起来。

很快,十团的烧酒不仅自给自足,而且给兄弟单位“友情”供应。1959年,越南民主共和国主席胡志明访问新疆,兵团司令员陶峙岳将军用十团白酒招待,胡主席连连盛赞其为“新疆茅台”。

随着时间的发酵,红军团战士酿出的白酒成为20世纪新疆最紧俏的商品之一。逢亲朋聚会、红白喜事,能拿出几瓶伊犁大曲,主人的脸上总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20世纪90年代,伊犁大曲的传人走出星星峡,迅速打通陇海线,先后在兰州—西安—郑州热卖,最后在江浙拥有一席之地。这个时期,央视黄金时间播出的广告语“英雄本色,伊力特曲”令我们这些兵团子弟骄傲不已。

如今的“伊力特”,作为新疆唯一一家白酒上市公司,落子军垦新城可克达拉,建起了国家4A级旅游景区—伊力特酒文化产业园,成为可克达拉市的一张新名片。

梦圆丝路

“如果没有丁憬,就没有可克达拉的今天!”出租车司机王志辉一路上不止一次这样对我说。在可克达拉市,我听到最多的也是这个名字。

这不仅仅是对丁憬个人的肯定,更是对一批又一批援疆干部的认可。

2011年底,时任江苏省镇江市副市长的丁憬积极响应党中央对口援疆号召,义无反顾来到新疆。四师和镇江联合成立了镇江市对口支援四师前方指挥组,由丁憬任组长,同时兼任四师副师长、霍尔果斯经济开发区兵团分区管委会党组书记、主任。他带来了新的发展理念:大跑道才能起落大飞机,大平台才能承载大企业。很快他用行动兑现了承诺:兵团分区实现了“五年任务,两年完成”,建成了基础设施完备的国家级园区,沿海企业纷纷落地,2018年实现税收17亿元。第一期援疆任务结束,丁憬没走。第二期结束,他干脆申请由援疆改为任职。2016年,他正式出任四师师长、可克达拉市市长,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可克达拉的城市建设中。

作为参与过国家低碳试点城市建设的丁憬深知环境对一个城市的重要性,他提出了“以绿荫城、以水润城、以文化城、以产兴城”的建城理念。城市怎么规划,园区怎么建设,树怎么种,甚至小到每个公园,每一处景怎么设计,他都会和具体的执行者沟通交流。记得刚任师长不久,他发现了可克达拉市一个致命的缺陷:整个城市竟然没有设计规划雨水收集工程,这时候城市基础建设进行了两年多,大部分地下管网已经铺设完成,他气得直拍桌子:伊犁号称“中亚湿岛”,难道雨水会小得了?这个错误一定要纠正,我们不能做历史的罪人!项目部迅速采取补救措施。

为了实现“以绿荫城”,2015年城市挂牌后,可克达拉开展了持续不断的绿化攻坚战。这时兵团人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优势体现出来了:老军垦把自家门前长了几十年的大柳树捐了出来了,团场职工把更新的果树捐出来了,各团场连队把最好的树捐出来了,招商引资企业捐款去内地买来了珍稀树种……这才有了今天29个主题公园组成的城市绿肺和50%的绿化率。徜徉在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野生动物,甚至让人很难分清究竟是可克达拉走近了山水,还是山水本身就蕴藏在可克达拉的心中。

如何实现“以水润城”?可克达拉居民即将入住,饮用水却还在依靠临时打的几口井。这怎么行!能不能把80多公里外的霍尔果斯河水引过来?那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天山雪水啊!丁憬提出了常人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的想法。经过论证,此法可行。那就干!很快,惠远大道一路西去,直达国门,霍尔果斯河水随之东进,跋涉而来,成为可克达拉的生命之源。

漫步可克达拉,我惊喜地发现无论是整体规划,还是一街一景,都蕴含着卓尔不凡的气质,甚至每一盏路灯上,都烙着可克达拉独特的印记,显示着中华文脉的薪火相传。在这里,所有南北走向的道路都是用祖国的山脉来命名,所有东西走向的道路都是用祖国的江河来命名,这不正是胸怀祖国山河,不忘稳疆固边使命的无声誓言吗?在这里,处处充满了艺术气息:前文化部长、著名作家王蒙,当代雕塑第一人吴为山,篆刻大家韩天衡,书法家言恭达、尉天池……一个个当代文学艺术名家慕名而来,留下了永久的足迹,使这座军垦新城更加耐人寻味。

“塞外江南”一直是伊犁人引以为豪的美称,而镇江援疆人,则真正让“塞外”和“江南”融合在可克达拉,使她成为一个地标性的城市。

2020年的春天,积劳成疾的丁憬走了,可是在他的影响下,更多的援疆人来了。

陪同我采风的过程中,闫欣秋老人说起自己从地窝子搬到土坯房又搬到楼房,再到今天可克达拉市的别墅,满眼说不尽的自豪和幸福:这要感谢党的政策好,也要感谢镇江人民对边疆的情谊!

是啊,这是一座承载着红色基因、绿色交响、紫色浪漫、七彩梦想的城市,随着国家援疆战略的落地,几代兵团人正在这里开枝散叶,生生不息。

【作者简介:鲜章平,男,1971年10月生,主任编辑,笔名榆杨,中国金融作协、新疆作协会员,兵团作协理事,四师作协名誉主席。业余从事文学创作30多年,数十次获各级文学及新闻奖,在《中国作家》、《诗选刊》、《散文选刊》、《绿洲》、《伊犁河》等报刊发表散文、诗歌、小说等作品100多万字,出版诗歌、散文集、长篇小说等5部,其中散文集《阿力玛里记忆》获2017年度兵团文艺精品扶持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