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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2023年第2期|赵柏田:从章丘到汴京(节选)
来源:《江南》2023年第2期 | 赵柏田  2023年05月18日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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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繁花似锦的年代,曾是中国士大夫对美的追求空前热烈的时期,一种精致、文雅而偏向柔情的审美意识,即后世所谓的“宋韵”,正在蓬勃兴起。此时,步入青年时代的李清照,不仅词名渐炽,与赵明诚的缔结婚姻,也让她跟丈夫一同陷入了对金石之学的热衷里。作为一个独特而伟大的女性,在充斥道德评价和性别压制的中古时代,李清照也是一个背负着层层之累的凡人。这期“清句照史”栏目的《碑文和果实》,基于写作发生学的视角,从日常人伦的同情立场,对一个九百年前的伟大女性作家进行历史追溯。在这幅从十一世纪末展开的风尘画卷中,我们将看到这位天才女子在重要的生命阶段的经历和成长。

碑文与果实

□赵柏田

一、梦闺

从“有竹堂”流传出去的小词在太学生中间传看时,很多人猜测是苏轼学士的新作。词风忽而潇洒出尘,忽而娇憨无知,如同与读者做着一场蒙面游戏,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学士聊发少年狂。第一个指出笔迹不像苏轼学士而是像一个女子的,一些传记言之凿凿,说此人即李清照日后的夫君、太学生赵明诚。考遍宋人笔记,这种过于戏剧性的说法并无文字佐证,倒像是后世小说家劈空结撰的。

作为这些小词的第一批读者,太学内舍生赵明诚在某个时刻肯定被打动了。他已经猜出这些小词是一个女子所写,但这个女子究竟藏在哪一家的深闺呢?他或许会把朝中官宦家的小姐排着队暗数个遍。他甚至可能会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梦。那是一个古怪的梦。梦里他在读一卷经书,醒来后只记得三句话:“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当时他觉得,这三句话里可能藏着命运对他的一个暗示,却又百思不得其解。他曾把这个梦告诉父亲。父亲帮他拆字解梦,告诉他,这个梦预示了他的婚姻,他将娶一个文学女性——“词妇”为妻。“言与司合”,是“词”字,“安上已脱”,是“女”字,“芝草夫拔”乃“之夫”二字。赵挺之给他的解释当时怎么看都是牵强的,现在他倒希望是真的了。

赵明诚是时任吏部侍郎赵挺之的第三个儿子。他字德甫(或作德父、德夫),元丰四年(1081)生人,前面有两位哥哥存诚(字中甫)和思诚(字道甫),此时已经进入官场。他还有两个妹妹,分别嫁给了已考中进士的两个青年才俊,李擢和傅察。他们的父亲赵挺之是密州诸城人,母亲郭氏,是曾知濮州、提点夔州刑狱的东平籍官员郭㮣的女儿。这个郭㮣,用苏辙劾章里的话来说,“资品鄙陋”,是个趋附之徒,初官凤翔通判,坐失人死罪去官,后因缘权幸,竟得复官,提点西川刑狱,去四川上任了。元祐五年(1090),除朝散大夫刑部郎中,后守曹南。绍圣四年(1097)退休归里。郭㮣习的是法家,以善于择婿著称,他的女婿除了赵挺之,另有几个如陈师道、邢恕等,也都是一时之俊彦。从赵明诚的母亲郭氏日后的行径来看,喜附会、重功利,竟也有着几分乃父的影子。

李清照日后的公爹赵挺之,字正夫,生于康定元年(1040),幼时随父官北京。熙宁三年(1070),赵挺之登进士第,正式进入官场,初为登州、棣州教授,元丰末,通判德州。他应进士试进入仕途那一年,正是王安石苦于新法推行得不到朝臣支持、改由通过科考选拔新人充为羽翼之时,所以他的政治光谱是偏向新党的。

宋朝开国百年以来,科举取士向来偏重文学,参试者需要考作律诗和词赋的能力。十一世纪三十年代起,考试内容中策论的比重慢慢加大。嘉祐二年(1057),欧阳修在他主持的考试中削弱诗赋的比重,开始偏重策论。王安石批评本朝取士制度,认为诗赋与国家治理无关,多次提出要把诗赋从考试项目中去除。这引起了许多士大夫的反对,因为诗赋取士已有漫长历史,过去从未曾阻碍过简拔大臣,而且一个人的文学才华,是修养和斯文的体现,岂有弃而不取之理。熙宁三年,得到神宗支持的变革派提出,进士考试要偏重实务,考试重点应放在论、策问和经义上,反对派的声音才消歇了下去。在新旧党争渐趋激烈之际,赵挺之要一举中的,我们大致可以猜测,他必定要在考试策论中有迎合新政的议论,如此方能博得当政新党的欢心。

刚入仕途的赵挺之称得上是一个极有胆识的官员。他在德州通判任上时,恰逢哲宗即位初,赏赐兵士缗钱,但这笔赏钱被老糊涂的郡守贪污了,士兵们领不到赏钱,手持棍棒冲进府衙,郡守和其他官员都吓得躲避了开去,只有他一个人端坐堂上,问明情由,立即发给赏钱,惩办了为首作乱者,平息了兵变。他在德州任上还有一件事,境内河川屡决,许多人建议迁徙宗城县,转运使令赵挺之调查。赵挺之说,县距高原千岁矣,水未尝犯,今所迁不如旧,必为民害。使者不听,终于迁徙,但迁后两年,大水湮灭新城,居民遂无家可归。

元丰末年,赵挺之在德州时,黄庭坚也在德州任职,监德安镇。两人既是同僚,又都喜好金石,一段时间来往甚密。赵挺之收藏颇富,经常邀请黄庭坚到家观赏,一同宴饮。黄庭坚于元丰八年(1085)留下的两款题跋,可证他们的一段友情。黄庭坚日后遭赵挺之打击,远逐岭南,客死他乡,若古物有灵,情何以堪?

在他们交往最密切之际,因为政见不合,他们的友谊已行将翻船,并且殃及另一人,时在朝中任职的苏轼。据《东都事略》记载,事情的起因是赵挺之推行新法中的“市易法”,在德安镇遭到黄庭坚的抵制,黄不想折腾,理由是“镇小民贫,不堪诛求”。不久,赵挺之即将提拔,朝廷召试馆职,对赵挺之很是看好的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确,专门征求苏轼的意见,苏学士说了一句很伤人的话,“挺之聚敛小人,学行无取,岂堪此选?”一下子把赵挺之给得罪了。由此,“挺之深衔之”,并伺机报复。

苏轼的反对没有奏效,赵挺之顺利召试馆职,除集贤阁校理。次年六月,即转为监察御史。迁转如此之快,若无上面有人力挺,几乎不可能做到。

元祐元年(1086),赵挺之任集贤阁校理,黄庭坚任职史馆,两人继续同事。南宋作家王明清在《挥尘录》里说,黄庭坚性情诙谐,经常对赵挺之搞一些恶作剧,让赵下不来台。黄庭坚是江西人,看不起赵挺之是山东人,“意常轻之”。“每庖吏来问食次,正夫(赵挺之字)必曰:来日吃蒸饼。一日聚食行令,鲁直(黄庭坚字)云,欲五字从首至尾各一字,复合成一字,正夫沉吟久之,曰:禾女委鬼魏。鲁直应声曰:来力敕正整。叶正夫之音,阖座皆大笑。”又有一次闲谈,赵挺之说了一番话,大意是,山东人尊重文化,最重润笔,每请人写一篇墓志铭,赠送的好东西要装满一车子——“则太平车中载以赠之”。黄庭坚说:“想俱是萝卜与瓜齑尔。”这般口没遮拦,他后来给贬到宜州去,吃的还是嘴巴亏。

这赵挺之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直男,一待做了风纪官,又有把他当棋子使的朔、洛两党的老辣官员背后唆使,马上展开了对苏轼本人和他那个松散的文化圈的攻讦。适逢神宗刚刚去世,他从苏轼草麻(指起草的诏书)引用的《诗经》里的“民亦劳止”四字,攻击苏轼暗指人民百姓受苦,意在诽谤先帝。苏轼上章自辩,反击赵挺之“以白为黑,以西为东”,这事虽有惊无险过去了,但苏轼的声誉肯定在这次攻击中受到了伤害。

元祐二年(1087)十二月,赵挺之又上一奏书,从学士院策试廖正一馆职一事着手,隔山打牛地指责苏轼包藏野心:“苏轼学术,本出《战国策》纵横揣摩之说。近日学士院策试廖正一馆职,乃以王莽、袁绍、董卓、曹操篡汉之术为问,使轼得志,将无所不为矣。”责是之故,苏轼文化圈中的黄庭坚、李格非、廖正一和陈师道等,后来都对赵挺之抱嫌恶态度。尤其陈师道,他与邢恕、赵挺之都是郭㮣的女婿,邢、赵两个连襟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只有他的日子过得特别紧巴,好友晁补之和张文潜想举荐他做个太学录,他也怕遭人议论推辞了。但即便他穷得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妻子和三个儿女都寄食岳家,千里跋涉跟着老丈人去了四川,他也不愿意向两个连襟张口求援。

《朱子语类》记载说,元符三年(1100),陈师道去东京郊外参加皇家祭祀,需彻夜守灵,天寒,非重裘不得御寒,陈师道没有厚重衣服,他妻子跟赵挺之夫人是亲姐妹,特去赵家借得一裘,让他带去御寒。陈师道得知后大怒,说他宁愿冻病而死也不愿着赵家衣,“汝岂不知我不着渠家衣耶!”陈师道日后在四十九岁壮龄早早去世,据说就是那次守灵受了风寒落下的病根。陈师道死后,元祐年间著名的艺术资助人王立之出资抚养了他几个未成年的儿女。

二、白面郎

元祐朝局翻云覆雨,回京的保守派人士齐心协力根除熙宁、元丰年间推行的新法,目的既遂,失去了敌手,他们又开始相互攻讦对方,爆出朔党、洛党、蜀党三党之争。赵挺之在政治光谱中是偏向改革派的,现在保守派掌了权,不论他们中的哪一党得势,他都少不得曲意逢迎。

一些行事激进的保守派官员做事不留后路,很喜欢对打倒了的政治敌手又踩上一脚。元祐四年(1089),改革派领袖、已经下台许久的前宰辅大人蔡确被摄政的仁宣太皇太后一道懿旨永久流放到了帝国的瘴雾之地,广南东路的新州(今广东省新兴县)。受蔡确案牵涉,赵挺之也被赶出东京,通判徐州,次年,改知环境更恶劣的楚州。旧仇未消,又添新恨,这使他对元祐大臣们的忌愤又深一层。

好在严格意义上赵挺之也不算新党骨干,倒与元祐阵营的一些官员时有交游,所以这次所受责罚也不算太重。到元祐六年(1091),他依附得势的章惇回到京都,很快凭着才干获得赏识,升迁国子监司业。是年七月,哲宗驾幸太学,与宰执侍臣吕大防等三十六人唱和,赵挺之和未来的亲家李格非俱在侍驾之列。

元祐八年(1093)五月,他又出为外官。这一回算是提拔,就任东京路转运副使。晁补之有送赵正夫京东漕诗:“朝持使者节,骑出大明宫。霜拂蓬壶外,春生海岱东。清时忧国事,白首问民风。我亦何为者,丹点勘中。”对其官声还是颇为嘉许。

也是这一年,九月,摄政八年的仁宣太皇太后去世,十八岁的哲宗亲政,朝局又将为之一变。高太后在世之日,不是没有察觉到一天天长大起来的孙子对自己的敌意,她也不是没有动过废立的心思。曾经,宫中一个乳母意外怀孕,差点儿使她下定决心废帝另立,妇人之仁还是让她在最后关头犹豫了。但哲宗对皇祖母的不满却在一天天累积,这些像夏天的雨云一样越积越多的不满,总有一天会像疥疮一样要爆突出来,只是时机未到,不得不暂且隐忍着。某次上朝后,高太后责怪孙子听了大臣们奏事为何不发一言。哲宗恭敬答道:“娘娘已处分,俾臣道何语?”以后愈发的“恭默不言”。但这一切怎么能瞒过他的皇祖母?哲宗一直使用着他父亲留下来的一张旧桌子,平素很是爱惜,某日,一个宦官将这张桌子换掉了,哲宗闻讯十分生气,又换回了旧物。高太后得知这个消息,良久不语,不禁为先前的迁延不决感到后悔。但这时候她再想要有什么动作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这个在皇祖母摄政的八年里忍气吞声被压抑坏了的孩子,他一亲政就什么事儿都跟死去的皇祖母对着来。高太后以为对的,他必以为非,高太后严令禁止的,他乐此不疲积极推行。他对御前大臣们衔恨已久,是因为他们从来只知道围着皇祖母转,他幼年的记忆里,满眼都是他们蠕动的臀背,却很少看到过他们的正面。现在什么事儿他都可以自个儿做主了,自然要从对官员重新洗牌入手,对近前的臣僚来一次大换血,把听话的提到身边来,把那些不听话的大臣尽数逐出,赶得越远越好。资政殿学士章惇被提拔为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龙图阁直学士蔡京权户部尚书,更召淮南转运副使张商英为右正言,充当排击元祐大臣的御前打手。绍圣元年(1094)二月,年轻的皇帝亲自主持了他亲政后的第一次进士考试,所出的策论考题,对旧党施政这几年来的实际效果提出了一连串的质疑,要士子们对元祐之政展开毫无保留的抨击,“子大夫悉陈之无隐”。殿前御试的策论题目和新改的年号一样,足为皇帝心声,把他的“绍述”之志显露无遗。

停滞了许久的新政机器重又启动了,哲宗任命改革派领袖章惇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一大批先前失势的变法派官员重新回到汴京的政治场。继最早获得起用的李清臣、邓温伯和王安石之婿蔡卞等一班人后,与新党渊源颇深的赵挺之也再次被召回朝中,复入国子司业,等待着委以更加重要的官职。《宋史》和李焘的《续资治通鉴长编》记录了赵挺之此后几年里火箭式的升迁:绍圣元年(1094),四月,迁太常少卿;十月,权礼部侍郎;十一月,为吏部侍郎。到元符元年(1098),他已历任中书与门下两省长官,升到中书舍人兼侍读。元符二年(1099),九月,试给事中,差充贺北朝生辰使。据说这次出使,北地苦寒,他差点把耳朵给冻掉了。

到元符三年(1100)正月,哲宗去世,徽宗继位,赵挺之擢吏部侍郎。此时的赵挺之已非元祐年间的小卒子,俨然朝中重臣了。

套用一句俗话,新党在一天天好起来,他们的敌人在一天天烂下去。元祐文坛的灵魂人物苏轼最早遭受打击,绍圣初年先知定州,再黜知英州,不久又责授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绍圣末,干脆被打发去了海南,责儋州别驾、昌化军安置。“曾见南迁几个回”,好不容易等到建中靖国元年(1101)赦归,却在归途中死在了常州。他手足之爱的兄弟苏辙也一贬再贬,绍圣元年出守汝州,降知袁州,不久贬筠州闲住,最后被打发去了雷州。那几年里,几个苏门学士不是在被贬谪的路上,就是提心吊胆等待着被驱逐出京。秦观于绍圣初出为杭州通判,途中改谪监处州茶盐酒税,元符末,特除名,永不收叙,送雷州编管。黄庭坚先责授涪州别驾,再贬黔州安置,后被打发去了戎州安置。张耒贬监复州酒税。出身京东西路晁氏世家的晁补之出为应天府、亳州通判,最后降为信州盐酒税的小官。已经去世的元祐大臣也不得幸免,吕公著被追贬建武军节度副使,司马光被追贬青海军节度副使,追夺遗表。

到徽宗即位之初的元符三年(1100),苏轼文人圈的要角们大多已贬窜出京。李格非忝列后四学士,不在圈子的中心,暂时还没有波及到,由礼部员外郎这样的清要之职转任提点京东刑狱。但这已是他一生政治生涯的最高点。从他与这些贬官们频繁的书信往还来看——这年六月他还跑到湖北樊口,和贬谪途中的张耒一起上灵岩寺饮酒赋诗——他的跌落也是朝夕间的事了。

赵挺之在帝国政坛的火速蹿升,与苏轼文化圈的这些走下坡路的官员形成了鲜明对照。新皇登基的建中靖国元年(1101),赵挺之连升三级,正月进御史中丞,六月进吏部侍郎,十一月接替出任尚书右丞的温益任吏部尚书,这一大堆复杂的名头表明,他离翘首以待的相位仅一步之遥了。不久后,在为去世的摄政钦圣皇太后(神宗遗孀,哲宗去世后曾短暂垂帘听政)举行的一次祭奠仪式中,赵挺之和朝中的另一个重要大臣、宰相曾布又分别担当了重要角色,曾布为皇太后山陵使,赵挺之为仪仗使。这一荣誉职位的含义不言自明。

就在这个时候,赵家来向李家提亲了。赵李两家,籍贯都是京东东路,谊属同乡,又同朝为官,亦算门当户对。虽然两家家长不在同一政治光谱上,但这几年新旧党争的交锋面上他们都不是冲在最前面的人,无大的冲突,再加上新朝改元“建中靖国”,当轴者欲持中正态度调和两党的用心不言自明,对这桩婚事,李格非应该不会提出反对意见。另外,有一个现实问题也不能不予考虑,来提亲的赵侍郎说起来还是李格非的上司,赵目前身份是“权吏部侍郎”,之前还曾短暂“权礼部侍郎”,权摄礼部虽只一个月时间,上司的名分还是在的,一个下属总不能驳上司的面子吧,除非他不想在帝国官场混了。

时年二十一岁的太学内舍生赵明诚能有勇气上李家提亲,也是自信满满。姑且不说他父亲仕途看好,本年使辽回来行情节节看涨,仅以他本人而言,虽只弱冠之年,因酷爱收集金石文物和当代名家法书,在东京的艺文圈子里也已有着不小的名头。

两年前,也就是元符元年(1098)正月,咸阳有一个叫段义的百姓得玉印一纽,据说是传国玉玺,经翰林学士承旨蔡京等辨验,确认无疑,送到京师后,将作监李诫亲手摹印二本,其中一本就是送给在金石学界声名鹊起的赵明诚的。对一个太学内舍生而言,这自是一份难得的荣誉。日后,朋友谢逸曾赠赵明诚一首长歌体的《送赵德甫侍亲淮东》,诗中的“茂陵少年白面郎,手携五弦望八荒”“向来问字识扬子,年未二十如老苍”等句虽不无溢美,但也可以看出,青年时代的赵明诚长得一表人材。他面目白皙,谈锋甚健,喜欢弹琴、焚香、出游、静坐,他与年龄不太相称的博雅,使他看上去显得有点少年老成。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够得上他那个时代好青年的标准。

……

(全文详见《江南》2023年第二期)

赵柏田,当代作家,学者,著述七百余万字,著有《赫德的情人》《买办的女儿》《我的曾外祖母》《南华录》《岩中花树》《银魂》及“中国往事三部曲”等二十余种,曾获第十四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散文家”奖、“华文好书”评委会特别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