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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期待霜漫天
来源:北京日报 | 赵柒斤  2020年12月11日07:30

北方下雪了,江南却等不来一场霜,父亲为此很焦急:菜地的高杆白早已熟透,却等不来一场浓霜的“沐浴”;而不经霜的萝卜也难“动(冻)心”……

清楚记得,小时候的初冬,小麦下种不久,那些结在草木上的露水就有了硬度。古人说这是“露凝而白”。某一天傍晚,风越刮越急,越吹越冷,父亲就判断,明天早上要起霜。早上打开门,场基上堆放的稻草、倒盖萝卜丝的簸箕及靠墙的锄头等农具木柄上都起了霜。尤其来得毫无征兆的霜,给刚泛着绿意的庄稼和树苗,乃至所有新生的、冒尖儿的“当头一棒”,它们都被灼伤,可也吹响了冬藏集结令。于是,一场浓霜后,村里家家户户就忙着铲白菜、拔萝卜、腌咸菜、打香菜、挖土窖藏红薯和大白菜……还有,赶紧准备农家肥、烧制草木灰,好给刚出土的麦苗、油菜秧“加衣”御寒。忙完之后,大家就开始等待第一场雪的来临。

霜赶走了秋的浪漫,带来了冬的冷峻。可农人们为什么还如此期待一场浓霜?主要是舌尖待见霜的缘故。因为“霜”这种白色的细小晶体,既含“钙”的功能,又有“盐”和“糖”的成分。秋熟的蔬果经霜与不经霜,味道截然不同。家乡的腌白菜,没经霜易坏,一旦被严霜“亲吻”,宛如吸收了来自于天地间的“钙片”,腌制不仅不易腐烂,且菜秆和叶筋等也变得清脆爽口;“霜”还能改善萝卜、地瓜、红薯等埋于地下的“水果”的品质,既能除掉它们身上的“土腥味”,又使其变甜。可以说,对长期潜伏于地下的蔬果而言,“霜”就是“糖”和“佐料”……

老乡们对文艺的“霜”,也许仅会使用歇后语“霜打的茄子,蔫了”,年过八旬的父母就解释不了“为霞霜满天”的含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将霜的实际功用发挥到极致:舌尖期待霜满天。从这个角度讲,父母和老乡们也许更懂“霜”。故而,在此言“霜”,实有班门弄斧之嫌。

其实,“霜”是有趣的东西。它可以古雅、艺术。东汉许慎《说文》注释“霜”为:“露所凝也。士气津液从地而生,薄以寒气则结为霜。”《诗经》更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金句。降落唐宋的“霜”,便留下诸多千古绝唱,除唐代诗人张继唱响“月落乌啼霜漫天,江枫渔火对愁眠”;温庭筠的“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李白的“徒霜镜中发,羞彼鹤上人”;贾岛的“客舍并州己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苏轼的“冰盘若琥珀,何以糖霜美”等,无不令人回味无穷。“霜”也很摩登、时尚,现代人喜欢的润肤化妆品,都以霜命名,诸如珍珠霜、白玉霜等。

当然,“霜”在人们眼中皆含严厉、锋利等之意,“傲雪凌霜”“雪上加霜”“饱经风霜”“冷若冰霜”等莫不如此,形容严厉的法禁称为“霜法”、严苛的法典为“霜典”,就连古代御史台也叫“霜台”。如此抬举“霜”,或许“霜”给予人类好处太多,经霜的蔬果,让我们的舌尖享受到美味;枫林经“霜”打,便灿若云锦、如烁彩霞,让人们流连忘返;一个人只有经得起风霜的考验,才能成长、成熟。总之,霜这种小晶体在每个冬天里,也以独有的方式演绎着自己的精彩,抒写了自己的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