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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人淡如菊忆阿凤
来源:天津日报 | 林希  2020年12月04日07:22

1956年,中国作家协会天津分会成立不久,开始筹备创办文学月刊《新港》,刚刚调进作家协会的阿凤和我,被安排在编辑部工作。

阿凤的名字,我早就熟悉,从1950年开始,阿凤就在报刊上发表文章。此时安排筹办《新港》杂志的阿凤,已经是知名的工人作家了。

阿凤长我10岁,少时的我狂妄无知,但在阿凤面前我还知道规规矩矩。可喜的是,阿凤并不把我看作是少不更事的孩子,而且那时我才从运动审查中解脱出来,至少从阿凤的目光中,我没有看到歧视和戒备。

刚刚成立的市作家协会,就挤在大理道一幢楼房里,这里本来是作家们的公寓,住房紧张,我和阿凤合住在一间住房里。阿凤极少说话,我更是自我封闭,和阿凤合住了一段时间,我们几乎没有多少交流。

阿凤话少,确实也没有什么好谈的内容,阿凤不太关心人间是非,正好我也不知宦场沉浮,更不关心社会风言风语,这样在一间房里住了许多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我和阿凤并没有说过多少话。

但有一点我有感觉,阿凤和我合住一间住房,却从来没有向领导举报过我的思想言行,那时候叫“反映”情况。没过多久,领导得不到我的消息,又调来一个人住进我的房间,此人精于此道,每时每刻向领导反映我的举手投足,从此我失去了生活平静。

阿凤没有别的生活目的,安排在编辑部工作,就是看稿、发稿,晚上回到住房,就是读书、休息。不似后来调来的那个人,每时每刻寻找晋升的渠道,对一个刚刚从运动审查中解脱出来的人,随便捏造些小花边,就为自己铺垫了一级晋升的阶梯。

阿凤平视他人,更平视自己,阿凤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散文作品进入到了何等境界,更从不衡量自己在当今文学队列中处于什么位置,说到自己的写作,阿凤总是说写篇“小稿”,对于自己未来的努力,更不设任何目标。作家中有些人于动笔写作之前,先把自己也许写不出来的“作品”,与某一部传世名著捆绑到一起。我真的听到过有人说他正在写作一部“新”的什么什么,当然是一部传世名著。

阿凤就是踏踏实实写作,自己写出来的作品,达到什么境界,尽由世人评说,自己忙着给自己远没有动笔的“作品”定位,实在不为高明之举。

阿凤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天津分会副主席,他不过问作协事务,平实的阿凤永远视自己是一个普通人,他永远不为自己摆设头上的光环。

人淡如菊,是一种人生的至高境界。阿凤在市井社会生活过大半生时间,他懂得如何看待人生的得失和荣辱成败,阿凤常说许多事情原本是“身外之物”,而被阿凤视为是身内之物的,就是一生要活得像一株秋菊,平实、安静、自律、自重。

今年是阿凤诞辰100周年,怀念阿凤,我想起了心素如简、人淡如菊的古训,阿凤已经离我们而去了,人淡如菊的生命境界,是我们对阿凤永远的怀念。

编者附言:今年11月21日,是阿凤(原名王鸣凤)同志诞辰100周年,回首《天津日报》文艺副刊创办之初,阿凤同志就是积极撰稿者,为报纸副刊写作了大量来自生活基层的优秀作品,是国内文坛卓有成就的工人作家的杰出代表。本刊2002年8月编辑出版的散文精选《半个世纪的精彩》一书,收入了他于1951年刊登在“文艺周刊”上的散文《生活报告两篇》,他的作品质朴、真诚,文笔清秀、简洁,迎合了时代前进的脚步。作为本刊的老作者,孙犁先生不忘旧谊,曾为他的散文集《海河散记》作序。几十年间,阿凤同志一直在为党报副刊写稿,特别感谢“文艺周刊”对他创作的奖掖与扶植。在阿凤同志诞辰100周年之际,本刊特约请林希先生撰写纪念文章,共同缅怀我们的老朋友阿凤同志。 题图为阿凤作品集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