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不去！不去，哪个狗东西还去上班，这回随便哪个来，不管啷个说，我都不得听，马上辞职下海算了。她上午下班刚进屋，就咚地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手捶胸口，一手捶沙发，上气不接下气地嚷嚷。正在厨房忙做午餐的丈夫，听到又哭又闹，声音越来越大，怕邻居笑话，气坏了身体，便马上一步窜拢面前，板着面孔，细声细气地盘问：啥子，你刚才说啥子，拼死拼活才找个香饽饽，啷个说丢就丢，是不是单位有老虎哇，她接着又哭又说：他，比老虎还老虎，笑面虎，吃人都不吐骨头的货色。丈夫扶了扶眼镜追问：他啷个吃你的，快说出来，我去找他娃算帐。她揩起眼泪继续讲：

上次，他派我去外地出差，私下差点跪求头目他，同意我自己，选择喜欢的人一路，考虑，反正把事情办好为原则，与谁去都一样，可他死活坚持去的人，必须要与工作相关，说什么以利工作，家庭团结，安全什么的，知道不，这完全是借口，公报私仇，目的是啥子，在派人监视我，不给面子，结果老子干脆不去了，受不了这个牛卵子气。嗯。老公准备插话，她喊他：莫心慌！我还没有说完呢，还有一次开会时，汇报跑房子修建的手续，他说进度慢了，是我偷懒造成的，气得我当场，把一大夹子材料，哗地摔在地上就走，再也不管这个破玩意了。你说说，在他眼里，我纯粹没有面子，狗屎不如，人要脸树要皮呀，还干，不憋死才怪，倒不如趁早滚蛋，让他眼睛睁得大些。过一会，她弄了弄衣袖说：哼！不是吹牛，就凭老娘的颜质，人脉，文凭的边边，下海闯一番天地，很快呀，就叫他娃眼睛馋肿。老公看她说得嘴角冒白沫的样子，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辞职的消息像长出翅膀般传开。本来在大都市端香饽饽的同学晓得后，先佩服，接着迅速效仿她。专程上门邀约，上大都市合伙搞一个医疗门市。她露出洁白的牙齿，觉得正好想睡觉，就得到一个好枕头，真安逸！于是乎，不折不扣地听从同学的安排，死皮赖脸地利用大人的房产证，风风火火地贷了，四十个五位数的款入股，还各自东拼西凑一大坨银子，搞什么漂洋过海学习，深造医疗技术那些东西，企图独树一帜，技压群芳，款震四方。同时，自作主张，全部贱价卖出小城市的房子，另去大都市买高价洋房，强迫老婆也辞了工，嘿嘿，年纪轻轻就当全职太太享清福。

哪知道，由于大都市房价咬死人，高不成低不就，一家人，只好在大都市昂贵的出租房里，痴痴地等待着合伙企业开张宏发，早点还清全部欠款，过小康日子。可是，等了十天又十天，那同学招呼的企业房子，企业成立手续等等，一样也没有看见，她心里开始加慌：那些欠款嘛，有了慢慢还，反正该帐不该死，虱子多了不咬人，关键是屋头的嘴巴些，天天要吃要喝，况且一点也不能少，假设再照老样子等着，恐怕会出大毛病的，哪能一条道走到黑呢。

无奈之下，聪明的她，立马回到小城市，借住老表的一大套破旧房子，找大人拿出养老的存款，硬借亲朋好友一大堆帐，在小城市开了家像模像样的医疗铺子，高薪聘请一位老专家坐堂，支撑门面，招揽生意，希望财源茂盛达三江，生意兴隆通四海，后来呢，确实天随人愿了，一个屁大点门市，不但招聘一个临时工，还经常加班加点，最后发展到像大医院一样，实行预约看病，才有喘息之机。因为价格比同行略低，服务保姆式，技术独一无二，人往利边行啊，还有赶上了一大批农民进城的风潮。

人逢喜事精神爽。钱包鼓起来了，她的精神头开始疯长，生活方式也逐步与大都市接轨，啥子深更半夜请好朋友喝一盅，洗个脚，唱一曲，节假日与家人到名胜古迹游一游，是常事。挣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消费吗？她酒过三巡，昂起头自言自语地说。

半年之后，细心的朋友发现，好多时尚，前卫的消费场所，几乎见不着她美丽的身影，听不到她甜美的歌声，一打听，原来是小城市的人，在潮水般往大城市挤，顾客量大减，生意开始降温，回头客零零星星的，她，成天为一年三个六位数的门市房子租金，还有眼看二胎下地，大笔还款期限已到，愁得，刚过而立之年，就已经满头银丝，一时间少了那份潇洒的激情。

一天，她去他上班的地方办事，忽然间彼此迎面相撞，她正准备低头绕过时，可是对方已经看见了，她便结结巴巴地张了张嘴，他却没有听清到底说的是啥子。问她是不是说，我又在报考你们单位，感谢你还是帮下忙吧。过一会，她点点头，瓜子脸红得像鸡下蛋那样，呼地扭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