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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日记》
 | 作者:切·格瓦拉  译者:王绍祥  2012年06月04日13:00


作者:作者:切·格瓦拉  译者:王绍祥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05

书号:978-7-5327-5279-9/I.3038

定价:35.00元
  内容简介:
  《摩托日记》是拉丁美洲革命家切·格瓦拉年轻时周游拉丁美洲写下的旅行日记,记录了他艰辛困苦、漂泊四方而又惊心动魄的冒险经历。
  1951年12月,格瓦拉同他的朋友阿尔维托·格拉纳多,骑一辆破旧的摩托车,开始了他们向往已久的旅行。他们从科尔多瓦出发,一路北上,横穿整个南美大陆。途中,他们不仅饱览了南美洲大陆壮美的风光和令人赞叹的印第安文化遗产,也亲眼目睹了拉丁美洲平民的苦难生活和面临的不公待遇。他们一路风餐露宿,得以深入底层人民的生活,对他们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最后,他们来到圣巴勃罗的麻风村,在与麻风病人的相处中,体会到人类的苦难和真情,以及作为医生需要作出的奉献。
  这次旅行,使将从医学院毕业的格瓦拉,接触到世界的种种伟大和不幸,影响和改变了他的想法,使他的心灵接受了一次洗礼,并从他的心里产生了某种拉丁美洲情怀和革命意识的萌芽,可以说这是一次改变他一生经历的旅行。
  日记文笔流畅优美,富于诗意和节奏感,故事紧凑动人,场面刻画栩栩如生,有一种电影般的画面感。文中充满了各种有趣的小插曲,读来活泼风趣,格瓦拉对拉丁美洲文化的钻研了解,对拉丁美洲历史和政局的剖析,又平添了几分犀利的思想性和知识的厚重感。
  作者简介:
  格瓦拉,1960年
  切·格瓦拉(1928-1967)
  拉丁美洲左翼革命家,本名埃内斯托·格瓦拉。1928年6月14日出生于阿根廷罗萨里奥市的一个建筑公司业主家庭。1953年毕业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1954年在危地马拉J·阿本斯·古斯曼民主政府中服务。1955年在墨西哥参加F·卡斯特罗领导的七·二六运动,接受游击训练。1956年11月同卡斯特罗等人乘格拉玛号游艇在古巴科罗拉多海滩登陆,转入马埃斯特腊山区,开展反对巴蒂斯塔独裁统治的游击战。1957年晋升少校,任纵队司令。1958年8月率军配合C·西恩富戈斯和R·卡斯特罗等解放圣克拉腊等城镇。1959年1月2日晨攻入哈瓦那,推翻巴蒂斯塔政权,参与缔造古巴共和国。他发表了一系列著作,宣扬革命思想,被称为“格瓦拉主义”。1965年4月放弃古巴国籍,辞去党内外一切职务,试图到其他不发达地区组织革命高潮。他率领一支小分队到非洲扎伊尔组织游击战,失败后于1966年11月率领10余人潜入玻利维亚东南部山区建立游击中心。1967年10月8日在战斗中被玻利维亚政府军俘获,次日遭杀害。
  切·格瓦拉主要作品
  WORKS BY CHE GUEVARA
  摩托日记
  The Motorcycle Diaries
  玻利维亚日记
  The Bolivian Diary
  古巴革命战争回忆录
  Reminiscences of the Cuban Revolutionary War
  论游击战
  Guerrilla Warfare
  切·格瓦拉读本
  Che Guevara Reader
  自我肖像
  Self Portrait Che Guevara
  刚果日记
  Congo Diary
  读者定位:
  一切有梦想有希望的人
  青年人
  理想主义者,先锋主义者
  政治家,社会活动者
  名人传记爱好者,游记爱好者,外国文学爱好者
  主要亮点:
  作为革命家、政治家的格瓦拉——
  格瓦拉遇见菲德尔·卡斯特罗,加入了卡斯特罗组织的“七二六运动”的军事组织。1956年11月同卡斯特罗等人乘格拉玛号游艇在古巴科罗拉多海滩登陆,转入马埃斯特腊山区,开展反对巴蒂斯塔独裁政权的游击战争。格瓦拉,作为军队的医生,在一次战斗中,当面前一个是药箱,另一个是子弹箱时,他扛起了子弹箱。从这一刻开始,格瓦拉彻底从医生转变为了一名战士。1957年晋升少校,任纵队司令。1958年8月率军配合C·西恩富戈斯和R·卡斯特罗等解放圣克拉腊等城镇。1959年1月2日晨攻入哈瓦那,推翻巴蒂斯塔反动统治,参与缔造了古巴共和国,历任国家银行行长、工业部长等职。
  作为理想主义象征、伟大精神偶像的格瓦拉——
  格瓦拉为革命离开舒适的家庭,放弃优渥的医生职业,在古巴革命胜利、担任政府高官之后却重返战场,为拉丁美洲革命战斗直至牺牲,可谓共产主义的堂吉诃德,在他身上,国籍、种族、金钱、利益等等全然失去通常的意义。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称许格瓦拉是“我们时代最完美的人”。
  阿尔贝托·科尔达摄,1960年
  从60年代晚期开始,在东西方年轻人当中,格瓦拉成为一个公众偶像化的革命象征和左翼政治理想的代名词。一幅由著名摄影师阿尔贝托·科尔达为格瓦拉拍摄的肖像照片迅速成为20世纪最知名的图片之一。这幅格瓦拉的肖像,被简化并复制成为许多商品(比如T恤衫、海报和棒球帽)上的图案而深入人心。
  《摩托日记》是格瓦拉人生转折、成为传奇的开端之见证——
  突然,就和梦中一样,一个问题钻进了我们的脑海:
  “我们为什么不去北美?”
  “北美?但是怎么去啊?”
  “骑大力神去啊,伙计。”
  旅行就这样决定了。
  1951年,格瓦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医学院读书,10月,他与朋友阿尔维托·格拉纳多决定驾驶后者的摩托车大力神Ⅱ前往北美。格拉纳多是一位专攻麻风病的生物化学家,他的几个弟弟是埃内斯托的校友。两人于十二月离开科尔多瓦,他们的第一站是格瓦拉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家,向家人道别。他们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出发,沿着阿根廷的大西洋海岸,穿越潘帕斯草原,跨过安第斯山脉,驶入智利,并从智利一路向北行驶,途中横穿了秘鲁和哥伦比亚,最终抵达加拉加斯。关于这次冒险旅行的经历,格瓦拉在旅途中以及旅行后都做了记录。这些记录构成了这本书,《摩托日记》。
  这次旅行,让格瓦拉看到了拉丁美洲的丰富,更看到了它的动乱与贫瘠,这对于他最终放弃医生职业、参加古巴革命乃至泛拉丁美洲革命事业有着重要影响。“他发现了拉丁美洲并抵达了它的腹地,同时,他愈发产生一种对拉丁美洲的认同感。这一切最终促使他成为美洲历史新篇章中的先驱者。”
  由巴西导演沃尔特·萨雷斯改编的电影《摩托日记》,2004年获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审团奖,2005年获第七十七届奥斯卡金像奖。
  目录
  序
  初版序
  导读
  行程图
  行程路线
  让我们互相理解
  预告
  发现大海
  ……为爱停留
  抛开最后的羁绊
  治流感,得卧床
  圣马丁—德洛斯安第斯
  周边探险
  亲爱的妈妈
  在七湖路上
  现在,我觉得自己被连根拔起,又自由,又……
  好奇心的对象
  专家
  困难加剧
  大力神Ⅱ的最后旅程
  消防队员、工人及其他
  蒙娜丽莎的微笑
  偷渡客
  落难记
  丘基卡马塔
  绵延数英里的旱地
  智利之行的最后旅程
  遥想智利
  塔拉塔,一个新世界
  在帕查玛玛的土地上
  太阳湖
  前往世界的肚脐
  世界的肚脐
  印加的土地
  我们的“地震之主”
  胜利者的家园
  还是库斯科
  万博省
  一路北上
  穿越秘鲁中心
  破碎的希望
  总督之城
  顺乌卡亚利河而下
  亲爱的爸爸
  圣巴勃罗麻风村
  圣格瓦拉日
  小木筏之处女航
  亲爱的妈妈
  加拉加斯路漫漫
  这奇怪的二十世纪
  页边上的笔记
  附录
  环境的产物
  切·格瓦拉小传
  切·格瓦拉生平大事记
  序言
  阿莱达·格瓦拉·马尔奇(格瓦拉之女)
  当我第一次翻开这些日记的时候,它们尚未装订成册。是谁写了这些日记,我并不知晓。虽然当时我年龄还小,但是,当我看到这些日记的作者以淳朴自然的风格,叙述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冒险经历时,我发现我与作者马上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随着我一页一页地翻阅下去,我逐渐开始了解日记中的主人公,身为他的女儿,我感到非常幸福。
  当您翻阅这本日记时,您一定会有所发现。在我看来,与其在序言部分就告诉您日记的梗概,不如先让您慢慢品味。日记中所描绘出来的美,日记中所传递的那份炽热情感,必定会让您爱不释手,让您重新翻阅某些篇章。对此,我深信不疑!
  有些时候,我仿佛坐在格拉纳多曾坐过的位置上,伏在父亲的背上,随他一起去旅行,一起越过崇山峻岭,一起跨过江河湖泊。我无法用笔墨形容的事物,父亲总是能形象生动地描绘出来。每逢此时,我就只能任他自言自语。而当他一切诉诸笔端时,透过纸背,我们可以看到他依然是那么的坦诚正直,那么的特立独行!
  我内心的真实感受是,我越是反复阅读这些日记,我就越爱我的父亲,当时他还仅仅是个小伙子呢。我不知道您是否与我有同感,但是,我在阅读时,我对年轻时代的埃内斯托有了更深刻的认识:那时候的埃内斯托出于对冒险的热忱,出于对实现梦想、完成伟大事业的渴望,离开了阿根廷,而当这位年轻的小伙子发现了我们美洲大陆的现实时,他的人格思想愈发成熟了,社会阅历也愈发丰富了。
  慢慢地我们就会明白他的梦想与志向是如何发生变化的。他日益意识到了民众的疾苦,也任凭疾苦成为了他生命中的一个部分。
  一开始,这位年轻小伙子行为怪诞可笑、疯狂不羁,我们不禁哑然失笑!然而,拉丁美洲错综复杂的本土世界、贫困穷苦还惨遭剥削的人们,渐渐也从他的日记中一一呈现出来,而他在我们眼前也愈发多愁善感。尽管如此,他的风趣幽默从未因此丧失过,反而更显优雅、更显精妙。
  我的父亲,“ése, el que fue”[1],给我们展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拉丁美洲。在他的笔下,拉丁美洲五彩缤纷、动人心弦。透过他的眼睛,我们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他的散文式笔触清新独特。字里行间流露着一种我们前所未闻的声音。他周遭那壮丽而粗犷的环境震撼了他浪漫的心灵,并并通过他的笔注入我们心里。虽然当时他革命理想越来越坚定,但是他从未失去他的一片柔情。他越来越强烈地意识到,几个世纪以来,那些尊严被掳走、被践踏的人们需要的并不是他作为一名外科医师的医学知识,他们需要的是他的勇气、是他的坚持,他们需要他帮助他们改变社会,使其有尊严地活着。
  这位年轻冒险家对知识的渴望与他那颗伟大仁爱的心,都让我们明白,正确诠释的现实世界会深入人心,甚至会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方式。
  他的日记中洋溢着真爱,透露着挚情,词句意味深长。读一读吧,读一读那些超越一切地使我更为贴近父亲的日记吧!我希望您在欣赏日记的同时,也能同他一起上路开始旅行。
  倘若您有机会,在现实中循着他的步伐走上一遭的话,您将痛心地看到诸多事物依然如斯,甚至每况愈下,并且我们当中那些不幸的人们在现实世界中还在惨遭煎熬和践踏。这一切都向我们——和这位日后成为“切”的年轻小伙子一样的人士——发出了挑战,向心系现实世界的人们发出了挑战,向致力于创造一个更为公正的世界的人们发出了挑战。
  他在有生之年,展示了力量与柔情。他就是我所熟识的人,我深深敬爱的人!
  我不赘言了。从头到尾,您开怀阅读吧!
  导读(节选)
  钦蒂奥·比铁尔(古巴诗人、文学评论家)
  “这不是一个英雄传奇故事……”这位将成为二十世纪伟大英雄的年轻人在开篇部分如是说。“英雄”这个词使句中的其他词语都黯然失色了,因为我们在阅读这本书的同时,我们无法不联想到切的未来,联想到马埃斯特腊山脉中那个矫捷的身影,联想到在玻利维亚克夫拉达—德尔尤罗[2]臻至完美的身影。
  假如格瓦拉在年轻时代的冒险经历之后并没有成为一名革命者的话,那么,这本书的意义将会截然不同,并且我们也会以不同的心态阅读本书,虽然这种心态无法想象。在他写作本书之前,他还未成为“切”,但是,只要知道本书出自切之手,就会让我们坚信,他有预感,他可以预知人们会以何种心态来阅读他的作品。
  这本书就是一个证据——也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是一卷底片——它证明了一次改变了他一生的经历,证明了他第一次“起程”走向外面的大千世界。而这第一次起程就如同他最后一次起程一样,是带着“半无意识风格”的堂吉诃德式的梦想。并且,他的第一次起程,就如同对堂吉诃德一样,同样影响了他所有的意识。这就像“一位幻想家的心灵”经历了一次唤醒般的洗礼。
  他们的旅行一开始大致上是往北美洲方向前进的,然而在一种完美的不可预知性的影响下,此次旅行最终实际上是往北美洲的“底片”(即南美洲的贫穷与无助)进发的,是对北美洲之于我们的真实意义的探知。
  “那时候,我们根本没有想过途中我们会遭遇多大的艰难险阻,我们的眼里只有前方路上飞扬的尘土,而车背上的我们正风雨兼程,风驰电掣般地向北挺进。”虽然切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但是他所看到的“路上飞扬的尘土”不就是何塞·马蒂在搭乘“一辆普通的小客车”从拉瓜伊拉前往加拉加斯时所看到的尘土吗?它不就是堂吉诃德在游历的路上看到的尘土吗?它不就是“我们那可恶的枷锁掉到地上时扬起的尘土”吗?在这片飞扬的尘土中,拯救美洲的灵魂出现了。但是,马蒂当时是自北而来,而切则是朝着自我进行的心灵旅行。对于自己的命运,他只看到了惊鸿一瞥,而我们通过阅读关于他的趣闻轶事,也可探知一二。
  这些年少轻狂的冒险经历中既有快乐、诙谐,也有自嘲。与其说冒险是为了追寻风景之美,不如说冒险是为了追寻风景之灵。突然蹿出的牡鹿身上就带有这种“灵”:“我们蹑手蹑脚,徐徐向前,生怕惊动了荒野圣殿的宁静,因为我们正在和它进行着心灵的沟通。”对于宗教问题,格瓦拉向来是极尽嘲讽之能事。比如,他曾经这样写道:“(我们这)两位助手怀着无比的宗教热情虔诚地等待着星期天的(和烤肉的到来)。”然而,在这里却找不到一丝丝嘲讽的意味,尽管他们是无神论者,但是他们仍然可以感觉到大自然“圣殿”的隐喻性存在,并与大自然之“灵”息息相通——这不禁让我们想到了自由思想家马蒂,在他的《纯朴的诗》里出现了这样的类似意象:“西班牙主教为其圣坛/寻求支持。/在荒野山巅/满山遍野的杨树非我莫属。”
  一九五二年三月七日,在瓦尔帕莱索,他们亲眼目睹了社会的不公:受害者是一个患有哮喘的老太太——拉乔康达酒吧的一名顾客:
  那可怜的人太值得同情了。浓烈的汗臭和脚臭混合而成的辛辣气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扶手椅上散落的灰尘更是弥漫其中,几把扶手椅就是她房间里唯一的奢侈品了。除了哮喘,她还患有心脏病。
  在完成了这样一幅凄惨破败的画卷之后,切的心又深深地被患者面目狰狞的亲属刺痛了。作为一个医生,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于是,他的良知开始逐渐被唤醒,而这种良知恰恰又指引他担负起他最终的神圣使命。于是,他写下了下面这段令人难忘的话:
  正是在那里,在那最后的时刻,在那些最远只能看到明天的人身上,我们明白了笼罩在全世界无产阶级生命中的极大悲剧。那一双双即将沉沦的眼睛里透出的是那一丝对谅解的渴求,以及不顾一切地寻求那份失落于空虚之中的慰藉。同样,他们的身体也将消失于笼罩在我们四周的那种无穷无尽的谜团之中。
  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偷偷上了一艘轮船,随船到了智利的安托法加斯塔。那个时候,他们俩,或者说至少切,还相当迷茫:
  那时(我们在圣安东尼奥号轮船上凭阑相依,眺望大海),我们明白了我们的天职,真正的天职就是永远沿着世间的陆路和水路进发。我们应该永葆好奇,洞察眼前的一切,发现每一个角落——但不在任何一片土地上扎根落户,也不长期驻留,探究万物的本质,而是观其大略,浅尝辄止。
  对两人来说,水路比陆路更加诱人。因为即便是匆匆过客,走陆路也免不了受羁绊,而水路则享有绝对的自由。“现在,我觉得自己被连根拔起,又自由,又……”在作别齐齐娜的章节中,作者把这个诗行作为标题,告诉我们他已经把一切抛在脑后。但果真是这样吗?后来在面对一位身患哮喘的智利老太太时,切心如刀绞。很快,当他和一对在巴克达诺屡遭迫害的智利共产党工人夫妇结为朋友时,他的心将再次被刺痛。
  在寒夜中的沙漠里,这对夫妇冻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此情此景便是全世界无产阶级的真实写照。
  像圣马丁[3]善良的儿子们一样,他们把毛毯分给这对夫妇御寒。
  这是我生命中最寒冷的夜晚之一。但同样是在这个时刻,我对这个至少对我来说全然陌生的人群产生了手足之情。
  那种陌生感、深深的隔阂以及无畏的孤独,是他身上仍保留的令人好奇的气质。没有什么比冒险更孤独。堂吉诃德在陌生、疯狂的世界里偊偊独行,然而有一天,当他面对船上的奴隶和惨遭鞭打的儿童时,他的同情心却泛滥了。何塞·奥尔特加—加塞特[4]在《堂吉诃德沉思录》中写下了这样的字句:“我是我自己和我的环境,”并把这句话作为中心思想。一般人们把这句话理解为个人与环境之间紧密相依,个人是自我与环境的总和。当然,这句话还可以理解为两者之间存在矛盾,因为从“我”或是“我自己”的角度看来,尽管个人与环境密切相关,但它们却又截然不同,相隔遥远。
  日记摘录
  发现大海
  一轮满月映衬着大海,银色的倒影笼罩着大海的波涛。我们坐在沙丘上,看着潮涨潮落,每个人的心里都思绪万千。对我而言,大海永远都是我的知心密友,一直默默倾听我诉说心中的秘密,但从来不会泄露半句。它还总是能给我最好的建议——因为我们可以选择任何方式来诠释它那意味深长的喧闹声。对阿尔维托来说,那是一派奇异而又激动人心的全新景象,他两眼紧紧注视着沙滩上潮起,潮涨、潮退、显得十分惊奇。几近而立之年的阿尔维托,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大西洋。他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折服,大西洋化作千万条细流奔向世界的每一个尽头。清风徐徐,大海的力量和情绪占据了我们的感官,万物都在它的轻拂下改变。甚至那小鼻子高高在上古里古怪的“归去来兮”[5]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些瞬息万变、纷纷展开的银色丝带。
  “归去来兮”既是一个象征,也是一个幸存者。说它是一个象征,那是因为希望我早日归来团圆;说它是一个幸存者,那是因为它屡遭噩运,却都大难不死——它两度从摩托车上摔下,其中一次它和狗袋一起从车后架上飞了出去。它还接连拉了几天肚子,甚至被马踩过,却都安然无恙。
  我们到达了马德普拉诺北部的格塞尔镇。在叔叔家我们受到了热情款待,在走过第一个一千二百公里后我们终于有机会补充给养了。看上去,这是最为轻松的一段路程,然而它着实已经给了我们对于距离的敬畏感。我们不知道最终我们是否会到达目的地,但是可以肯定前方的道路必定布满荆棘——至少这就是我们此刻最真实的想法。阿尔维托把那份无比详细的旅行计划拿出来好好自嘲了一番,因为按照那份计划,此时旅行应该接近尾声了,而事实上我们的旅行才刚刚开始。
  我们满载着叔叔“捐献”给我们的蔬菜和肉罐头离开了格塞尔。叔叔让我们一到巴里洛切就给他发一份电报,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用这个电报号码购买一张同号的彩票。在我们看来,这似乎有些过于乐观,因为别人总是含沙射影地嘲笑我们骑那辆车是想趁机慢跑,云云。虽然我们早已下定决心要证明给他们看是他们错了,但是,即便这样,一种油然而生的忧虑感还是让我们不敢信誓旦旦地宣布旅行一定可以获得成功。
  沿着海岸线,“归去来兮”一路保持着飞行员的兴奋感,尽管又被迎面撞了一次,却毫发未损。摩托车很难控制,因为后架超重,所以重心很容易偏离,前轮一个劲地往上翘,这样稍有疏忽就会人仰马翻。我们在一家肉店门前停了下来,买了些肉烧烤,还给小狗买了些牛奶,但是它居然连碰都不碰。花钱买牛奶确实让人心疼,但是我更心疼的是小狗,我已经开始担心它的健康了。结果我们发现买的居然是马肉。肉甜得发腻,我们实在无法下咽。于是我随手扔了块肉给狗吃,奇怪的是小狗立马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我又给它扔了一块,结果还是一样。看来,从此小狗再也不用牛奶喂养了。在米拉马尔,“归去来兮”的出现引来了不少“粉丝”的尖叫,在这片尖叫声中,我开始……
  ……为爱停留
  写这篇日记的目的并不是真正为了记录在米拉马尔的那些日子,在米拉马尔“归去来兮”找到了一户新人家,而“归去来兮”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个特殊的新主人而取的。在犹豫不决中,我们的行程也因此耽搁了。我在等待她的应允,等待她告诉我愿意为我守候。
  阿尔维托意识到了危险,尽管他从来没有抬高嗓门,但是他已经开始暗自想象自己偊偊独行于美洲大地的情景了。这是她与我之间的拉锯战。有那么一会儿,当我自认为胜利地离开时,奥特罗·席尔瓦[6]的诗句不时地在我耳边鸣响:
  站在船上
  我听到水花翻溅
  她赤裸的双足
  透过彼此的脸
  感受饥渴的黄昏
  我的心
  摇摆于她与远方之间
  我不知道 在何处寻找一种力量
  让我挣脱她的眼神
  她的臂弯
  她站在雨丝和玻璃窗后
  哀哀地哭泣 脸上乌云满布
  却喊不出口:等等,
  我要随你而去!
  然而后来我在想,漂流的木头被潮水冲上它梦寐以求的沙滩时,它是否真的有权利说:“我胜利了”呢?但那都是后话了,对现在没有任何意义。我原本只计划逗留两天时间,不曾想一拖八天时间就过去了,带着离别时苦涩而甜蜜的滋味,带着根深蒂固的哮喘,最后我觉得自己完全被冒险旅行的风刮走了,去往我想象中的更为神奇的世界,潜入远比想象中更加离奇的情境中。
  我记得那天我的朋友——大海——保护了我,把我从苦难的地狱边缘拉了出来。沙滩一片荒凉,岸上海风凉飕飕地吹着。我的头靠在大腿上,把自己拉近地面,周围的一切让我感到无比静谧。整个宇宙有节奏地漂流,应和着我发自内心的声音的律动。突然,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带来了一阵非同寻常的潮声,我惊讶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空无一物,原来只是虚惊一场。我又低下头来,靠在舒服的大腿上,重返旧梦。接着,我最后一次听到大海的警报。它那震耳欲聋的节奏锤击着我的内心堡垒,也威胁着海面壮阔的宁静。
  我们有了一丝凉意后便离开了海滩,逃离了扰人揪心的场面。大海在小小的海滩上翩翩起舞,无视自身的永恒定律,时不时发出警示音符。但是,恋爱中的男人(阿尔维托的措辞更加直白,也不够文雅)无暇倾听来自大自然的这般呼唤。在别克车的大肚子里,我宇宙中的中产阶级的那一面尚在酝酿之中。
  对于每一个成功的探索者而言,第一戒律就是:凡是远征都有两“点”,一是起点,二是终点。如果你想让第二个理论上的“点”和实际的终点相吻合的话,那就不要考虑任何方法——因为旅途是个虚拟的空间,该到终点的时候自然就会到终点,到达“终点”的途径很多,方法自然也很多。也就是说,方法是无穷无尽的。
  我还记得阿尔维托的忠告:“带上她的手镯吧,否则你将不再是你。”
  齐齐娜的双手消失在了我制造的空洞里。
  “齐齐娜,那只手镯……我能带上它吗?它会为我指路,还会让我时常想起你。”
  可怜的女孩儿!世人皆说黄金好,但是我知道,金子并不重要。她的纤纤玉指紧紧握着手镯,她是在掂量爱的分量,是爱促使我开口要那只手镯的。至少,那是我真实的想法。阿尔维托打趣说,你那二十九克拉足金的爱,还用得着纤纤玉指来掂量?
  [1] 西班牙语,我自己,曾经的我。
  [2] 一九六七年十月八日,切领导的游击队于该峡谷遭伏击。切被俘,并于次日遇害。
  [3] José de Som Matín,阿根廷民族英雄,曾在阿根廷、智利和秘鲁反对西班牙统治的独立运动中起主导作用。
  [4] José Ortega yGasset(1883—1955),西班牙哲学家和人文主义者。
  [5] 这是埃内斯托准备送给女友齐齐娜的一只小狗的英文绰号。此时齐齐娜正在米拉马尔度假。
  [6] Miguel Otero silva,委内瑞拉左翼诗人、小说家,生于一九○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