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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攻》
 | [日]酒见贤一  译者:丁丁虫  2011年03月11日15:20


作者:[日]酒见贤一  译者:丁丁虫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1.1

书号:978-7-5327-5099-3

定价:19.00元
 内容简介:
  赵国二万大军在名将巷淹中的率领下,兵临梁城城下,仅有四千余人的梁城只好向反战的墨家集团提请救援,正当梁城上下人心惶惶的时候,墨家的援军到了,可是只有一个人---革离。
  距今两千三百年前战国时代,思想家墨子主张“兼爱”、“非攻”,为了保护弱小国家人民,墨家弟子被派往各地抵抗侵略,墨者革离就是其中之一。革离遵守墨家信念,不但要和强大的敌国对抗,更要和渐渐变味的墨家斗争。他有办法凭自己的力量取信于梁城的居民,并阻挡赵国大军的进攻吗?……
作者/译者简介:
  酒见贤一,1963年生于福冈县,日本当代著名历史小说家,中国历史小说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文风大胆、想象雄奇,敢于由人们司空见惯的历史故事中演绎出截然不同的变化。作者凭借《墨攻》一书获得了中岛敦纪念奖。
本社的酒见贤一作品系列:
  《墨攻》
  《哭鼻虫诸葛孔明》(近期推出)
  《在陋巷——颜回传奇》(近期推出)
  丁丁虫,中国网络知名“草根译者”。原名丁子承。科幻文学评论者,科幻文学翻译者,尤其擅长日语翻译。网络杂志《幻动》、幻想文学评论杂志《边缘》编辑。著有《丁丁虫啃科幻》系列。译作有《玩具修理者》、《醉步男》、《卓越旅馆怪谈》、《看海的人》、《沙漏中的凸镜》、《独裁者的律令(独裁者の掟)》、《太阳簒夺者》、《天狱与地国》、《挖掘时间隧道》、《穿越时空的少女》、《梦侦探》、《墨攻》等。
 主要亮点:
  1 电影《墨攻》的原著,刘德华、范冰冰主演
  2 原著获得日本中岛敦纪念奖
  3.中国草根译者兴起的消息上月见诸媒体报端,本书译者正是网络著名草根译者
  4 曾改变过漫画《墨子攻略》,有网络读者群(中国未出版)
  5 鲁迅曾作《非攻》一文与本书题材类似。
重要评荐:
  人类是愚蠢的,看了这本书,就知道我们2000多年来不过是重复地犯同样的错误。
  ——日本亚马逊网友
  被改编成漫画、电影,又入围直木奖候选作品、获得中岛敦纪念奖,这部短小精悍的作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日本亚马逊网友
获奖记录:
  原著获得日本中岛敦纪念奖。
  入围直木奖候选
读者对象:
  历史小说、诸子百家、国学爱好者。电影《墨攻》,以及日本原版漫画《墨子攻略》的网络读者群
推荐文:
  解说《墨攻》
  这篇小说是中岛敦纪念赏的获奖作品。不过我以为,将这篇小说视作酒见贤一这位在《后宫小说》中以其异能广受赞叹的作家的自立性划期之作也不过分。
  若是敏锐的读者,应该已经明了这篇小说为何以《墨攻》为题了吧。
  这篇小说的历史背景,设定在中国古代的战国时期,在思想史上则是所谓诸子百家活跃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思想家与文人层出不穷,其中更有许多为后世的思想领域开辟了研究课题的重要人物。他们提倡各自的思想和学说,被后世概括为十教九流。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小说家,再加上兵家、方术、医术等等从事技术领域的诸子,又被称做诸子百家。在这些流派之中,受到研究最多的当属儒家和道家。但在当时,工匠、也就是这篇小说的主人公革离所属的墨家才是具有巨大势力的学派思想集团,这一点却是历史上的事实。一个本以强盛自傲的学派忽然从历史上消失,到清末的时候居然已经成了断绝已久的学问,这一奇怪的事实,正如作者在解说中所述的一样。
  仰慕孔子(前五五二年~四七九年)的儒家孟子(前三七二年左右~二八九年左右),将墨子作为与所谓“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的彻底利己主义者杨朱的对立方加以论述。韩非子(前二八〇年左右~二三三年左右)也说“世之显学,儒、墨也”,将两者并称,足显其学派的势力之盛。
  基督教纪元前后成文、类似图书目录性质的《汉书·艺文志》中,也记载了包括《墨子》在内的六篇墨家典籍,而隋朝的书籍目录《隋书·经籍志》之中,也有墨者这一分类,意味着墨者的社会影响力还没有完全消失。可以说,透过典籍便足以知晓这一学派的存在。
  正如作者不断强调的,墨子是个被谜团包裹的人物,是中国历史上有着特殊思想的人。就连涉猎古今的司马迁,在墨子的列传之中也只是留下假托传闻的只言片语,就好像在小说中加上的注解一般,处理起来似乎非常冷淡,简直像是司马迁自己有一种想把墨子从历史舞台上抹杀的企图,相比于他将孔子的传记列为“世家”、给予诸侯同等待遇的做法,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传说中司马迁游历天下、遍听故老传闻才写成的《史记》,难以想象他会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墨子或者墨家集团的传闻。退一万步说,就像《论语》是撰写“孔子世家”的主要依据一样,至少也可以根据《墨子》撰写墨子的传记吧。因此按照如今的墨子传记看来,只能认为他是被司马迁故意放在视野之外的人物。
  据说汉代有《墨子》七十一篇。现存的《墨子》则是五十三篇。其中《尚贤》《尚同》《兼爱》《非攻》《节用》《节葬》《天志》《明鬼》《非乐》《非命》这十籍一般被认为是墨子思想的核心部分,各自由上中下三篇构成,总计三十篇。然而现存的文献之中只有六籍上中下三篇齐备。另外这十籍的题目也被直接列为墨家思想的十大口号。
  墨家与儒家处处对立。相信鬼神的墨家,批判儒者嘴上不信鬼神的存在,却又要学祭祀之礼,实在是自相矛盾。对于儒家重视音乐、以礼乐并称的说法,墨家则歌颂非乐,否定歌舞音曲。另外,对于儒家强调厚葬死者的做法,墨家倡导薄葬,也就是节葬。
  倡导自然无为的庄子之流,也曾经批判墨子的思想,认为“生不歌,死无服……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不过墨子的“非乐”应该不是否定所有的音乐,而是否定统治层的华美歌舞音曲吧。
  在兵马俑的发掘中为人所知的秦始皇陵墓,向世人展示了统治层的大规模陵墓建造会如何残酷压迫庶民的生活,由此也不难想象有多少无辜的生命牺牲于此。如此说来,着眼于庶民生活的墨子会主张节葬、否定音乐,也没有任何奇怪吧。
  墨子十分相信天神的存在,因此主张人必须顺从上天的意志,也就是天意。所谓“视人身若其身”“视人家若其家”“视人国若其国”,也就是要求天下人兼爱,墨子认为这是天之意志。
  然后,在自己的亲子与他人的亲子之间、在自己的国家与他人的国家之间设下差别的爱,也就是别爱,墨子将之视作争乱的原因。而儒家的思想恰恰建立在别爱的基础上。以动物的实态而言,禽兽之爱正是别爱,但不知道是不是偏颇了动物的观察、或者是对动物生态的无知,孟子将墨子的兼爱比作禽兽之爱大加鞭笞。
  小至盗窃、大至杀人,不义的程度一般总是根据对他人的损害程度来衡量,并给予相应的处罚。世之君子也是根据这一点来判断。但在攻打国家、杀人无算的时候,却每每会将战争正当化。正所谓“少见黑曰黑,多见黑曰白”。这是与兼爱并列为墨子思想特征的非攻说。
  基于天之意志,寻求天下人相爱的墨家,似乎组成宗教结社的组织、形成独自的集团。一般认为,他们接手小国的防御战争,以此维持组织的存续。
  顽固坚持自己的意见是所谓“墨守”,这一说法语出墨子善守御的典故。坚固守城也被称为“墨翟之守”。根据《墨子》的记载,楚之军师公输班作云梯要攻打宋国,得知这一消息的墨子去见公输班,在坐席上以攻守的技术相战。公输班连接九次变换攻城器械,墨子每次都守了下来,公输班的攻城之法已尽,墨子却还剩有防御的手段。虽然有关墨子和墨家集团如何坚守城邑的经过没有明确的记载,但在《战国策》中却也有“以弊聊之民距全齐之兵,期年不解,是墨翟之守也”的形容,表现的似乎是弱小国家的强韧防御战。
  反用表现战争中墨家坚固防御的“墨守”一词、以“墨攻”为题之处,可见作者的酒见流幽默。另外,在这一标题之中,也许还包含了这样的另一层意思:提倡兼爱、标榜非攻的墨家集团,虽说是自卫,却也意味着容忍战争行为。
  要求将人之子与我之子一视同仁地喜爱,意味着追求一种没有特定目标的守护。在这一意义上,对于守护所有事物的追求,也可以说正是墨子的兼爱思想。然而守护所有事物基本上不可能。在决定守护某一事物的时刻,嫉妒、憎恶之类的诸多不详之事自然会缠上身来。守护也会颠倒成攻击。这正是墨守变作墨攻的所以,不能将之理解为单纯的谐谑吧。
  也许人类自身便是麻烦之源,所以所谓的“爱”更是一种变幻莫测的麻烦。
  儒家重视人之亲子与我之亲子的亲疏之别,将孝作为秩序原理的重要德目。《韩非子》之中,着眼于孔子的孝中蕴含的矛盾,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
  鲁人从君战,三战三北。仲尼问其故,对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仲尼以为孝,举而上之。以是观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
  韩非子以此指责以亲族为基础的儒家之爱的矛盾。
  以孙子兵法闻名的孙武,在吴王的宫殿里驱使宫中美女,展示其控制士兵的军事教练能力的时候,被任命为队长的吴王宠姬无视军纪、恣意妄为,为了维持军纪,孙武不顾吴王的哀求,斩了这两个宠姬,之后宫女全都按照孙武的指挥行动了。这一故事记载于《史记》的列传之中。尽管这是维持秩序的问题,不过也可以说,作为指挥官需要对整个组织怀有广义上的爱吧。
  因为不确定墨家的兵法实态,所以革离的兵法之渊源,到底是基于兵家的兵法,还是说兵家是从墨家的实践中学到的战术,这一问题本身也没有答案。不过先把历史学上的问题放在一边,至少可以想象,作者是要假托小说将诸子百家的思想课题作一个横向的采样。另外,如果硬把革离的死解释成主张别爱的儒家之胜利的象征,是否会是我这个汉学家的过分诠释呢?
  在这篇小说的叙述手法上,基于对墨子和墨家集团的学术研究成果而明确的历史事实,与作者虚构的故事情节交错展开,简而言之便是虚虚实实的小说手法。这种手法可以追溯到诸如《春秋左氏传》之类的古代典籍。
  这是不是在模仿这样一种手法:故意打断故事的叙述、插入与主线无关的说明(或者说是注解)、然后再度继续故事?还是说,是以更有渊源的、以注解中国古典典籍为目标的注疏之学为垂范呢?
(平成六年五月、爱知大学教授安本博)
  精彩书摘
  序
  公输般为楚造云梯之械,成。云梯者,乃是攻城时输兵于城壁以发挥其威力的兵器。以现代的语言来说便是类似消防梯的东西。
  公输般生于鲁,仕于楚,以工匠之能闻名于天下。他最擅长军事技术。以云梯为发端,他还设计了水战用的钩锯[1],颇得楚王的宠信。据说公输般本人倒是信奉着避免无意义杀生的非军事主义者,对于以自己的技术设计出的兵器被用于杀人之类的事情也抱有不满,但终于楚王决意攻宋,王意既决,公输般当然也不能否定自己兵器的优秀。
  因此,当相识的墨翟来访、就此事提出:
  “胡不见我于王?”
  之时,公输般立刻应允下来。
  墨翟见楚王,首先便据理力陈侵略战争之不可为。他以雄辩之术将侵略比作街巷盗人所为之事,但楚王却一面美化侵略,一面说,
  “虽然,公输般为我为云梯,必取宋。”
  于是墨翟作难色,说,即便以公输般的兵器也难以攻陷城池,楚王颇不以为然,于是呼公输般上殿。
  公输般先是因两人的会谈居然涉及到自己发明兵器的实效而惊讶,然后听到墨翟口吐狂言说能击退任何一种兵器,不禁隐隐生出了怒火。能制止楚王的侵略固然是好事,但为此贬低我公输般的兵器,却是断断不可容忍的。这乃是关乎技术者自尊的问题。
  这一回成了公输般与墨翟的论战。论战中不讲情面也是必然之事。墨翟解下自己的腰带,在地上围出一个四角形充作城郭,又放入随身带来的木札作櫓[2],提议以模拟战斗来决一胜负。公输般从自己发明兵器的攻城之法开始,一直用到古来流传下的诸般攻城之法,向着腰带中间的四角形面积处进攻,然而九度进攻、九度皆被墨翟的守御之计击退。直到公输般的进攻之策已尽,墨翟的防御之术却仍绰绰有余。
  公输般面有苦色,说,
  “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
  墨翟亦说,
  “吾知子之所以距我,吾不言。”
  公输般下殿之后,楚王饶有兴味地问墨翟,
  “般距子之策者何?”
  墨翟神色如常,回答道,
  “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
  墨翟当然只有从实说。
  “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虽杀臣,不能绝也。”
  楚王沉默良久,说,
  “善哉!吾请无攻宋矣。”
  墨翟回去的时候自宋城之下而过。此时正值大雨倾盆。墨翟想在闾[3]中避雨,却被守闾者委婉地拒绝。墨翟在这时候禁不住显出恶态,骂道,
  “咄!闾得安,赖天乎?”
  却又忍不住苦笑道,
  “治于神者,众人不知其功,争于明者,众人知之。”
  争于明者众人知之,却唯有治于神者方可彪炳史册。
  (一)
  果然是戒备森严啊。
  革离这样想着,来到城门前。櫓上守卫的士兵大声问道,
  “谁?”
  城墙上的兵士之中有人搭起了弩箭,墙后还有长矛的寒光隐隐闪烁。
  革离的样子实在难看之极。周身上下只有一件满是补丁的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根麻绳,除了头皮剃得锃光瓦亮隐隐泛出青光之外,他和讨饭的叫花简直没有一点区别。简而言之就是一幅极其怪异的打扮。
  “我是革离,奉宋之田襄子之命来到这里。你们去问一问你们的城主就知道了。”
  “你等等。”
  守兵在櫓上朝着下面的士兵喊了些什么,似乎是让下边某个人去城馆跑一趟。
  这一等便是颇长的时间。革离把麻袋放到地上,这麻袋是他随身唯一的行李,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他已经三天三夜未眠未休了,认识他的人都喊他叫神行者,其实并非如此,他只是用在休息上的时间比别人少罢了。不过此时连他都禁不住感觉快被疲劳压垮了。
  革离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城门开了。这门似乎年久失修,带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慢慢打开。看来不得不从城门开始着手整备啊,革离想。
  几个衣着整肃的人从门里走了出来,大约是这城里的军官和主管。其中一人走前几步,说,
  “您是田襄子钜子派来的吗?”
  革离站起身,致了一礼道,
  “正是。我叫革离。”
  “革离先生么,那么就称您革子了。在下牛子张,是这城的大将军。”
  说话的这一位带着相当浓重的地方口音。其他人也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在下怀园,领将军职。”
  “我叫李艾。身兼司徒司空二职。”
  革离不禁心下暗笑。这等荒郊小城,还搞什么大将军、司徒、司空。果然是地方豪族的作派,不管三七二十一,总喜欢把大国的官名拿过来安在自己头上。
  “梁适。”
  一个白面青年说。
  “这一位是我家主上的公子。”
  李艾补充道。
  “少主出迎,殊不敢当。”
  革离说着又是一礼,然而这个名叫梁适的青年却只是冷冷地盯着革离。革离见对方神色不善,便又说,
  “我的打扮确实难看,还请少主见谅。”
  “没关系。你这样子在墨家之中算是上等的了。”
  梁适说。
  这小家伙果然对墨家没什么好感哪……革离虽然这么想,其实并不介意。这类事情本来就常见的很。
  这时候牛子张插进来精神十足地问道,
  “那么,革离先生,后续的援军何时到达?无论如何,弊城已是十万火急的局面了。”
  “没有什么后续的援军。派来的只是我一个人。”
  “什么!”
  牛子张瞪圆了眼睛。
  “田钜子答应了派援军过来!来你一个人算怎么回事?!”
  “是违约吧。”
  李艾的脸也青了。
  “墨家答应的事情从不违约。我不是来这里了么?”
  “你一个人有什么用。对手是赵国的大军啊。”
  革离淡淡地说,
  “赵也罢、谁也罢,能腾出来围困这里的兵马至多不过两万人而已。”
  “两万!哈,说得真轻松。两万就足够把我们这座城踏平了。这城里能称得上是士兵的不过一千五百人,我家主上也正是为此才向田钜子请求援军的啊。”
  “不必担心,这些人已经足够了。”
  革离虽然这么说,但在场的所有人还是一幅惊惶不安的模样。
  “这么说吧。我先请问,”
  革离疲惫之极,却又不得不从头说起。
  “你们可知道赵为什么要突然攻袭梁城?”
  “不、不知道。不过,这种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赵的目的在于掠取粮草、兵员和役夫。你们该知道魏赵两国这几年一直处于交战状态,我斗胆妄言一句,恐怕来年魏就要围邯郸了。这场大战,十有八九赵是要败的。其实此时赵国已经身陷劣势,正因如此,赵国才会冒着与燕交恶的危险来攻这里。”
  “这番话以后再说也不迟吧,革子,别再说来年如何如何了。赵正在朝这里进兵啊。上一次我家主上之所以把赵国来劝降的使者赶出去,正是以为有田钜子的援军在后的缘故。至于说魏将破赵之类的事情,我们可撑不到那个时候。要不然,难道说革子能言善辩,可以凭一己之力说服赵国退兵?”
  革离禁不住有些焦躁起来。
  “不是。田钜子认为,下一场魏赵之战,最迟来年一早便会开始,这座城池只要能坚守到那个时候,赵国自然就会退兵。换句话说,只要坚守半年便足够了。”
  “可是,革子,即便固守不出,但在两万赵兵的猛攻之下,以我们这样的城池恐怕连一两天都……”
  “李艾大人,我正是为此而来的。莫说半年,便是一年也能守给你看看。既然只需要守半年,那就没必要派什么援军。田钜子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派了我一个人来这里。请相信田钜子,也请相信在下。”
  “好了,”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着听他们对话的梁适开口了。
  “牛将军、怀将军,莫要堵在城门口提问了,还是该先请客人进城吧。”
  “呀,是啊是啊。”
  梁适冷冷地看着革离。
  “这边请。革子看起来很是疲惫啊,您要先好好休息一番才是。”
  牛子张又走前几步。
  “少城主,在我休息之前,能否先领我拜见一下主上?”
  革离说。他虽然疲惫,还是惦记着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啊,是啊是啊。”
  牛子张一边说,一边正要让手下去通报。
  “牛将军,不可。”
  梁适急急地拦住了。
  “我在此前通报父上的时候,父上还和那个踵夫人一同留在卧室之中。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自己出来迎接。”
  “那就明天吧。”
  革离毫不在意。
  “对了将军,给我随便找一个下人的房间睡觉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革子怎么能在那种地方——”
  牛子张正说着,却被梁适拦住了话头。
  “就这样吧,将军。墨家子弟本就是以低贱待遇为贵的,是吧,革子?”
  “确实如此。”
  “只是我总不能理解。你们墨家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无论怎么看,你们都像是在煽动别国的纷争,简直就和佣兵没什么不同,可是另一面上你们又在大唱什么兼爱非攻,真是怪异之极。”
  “对不起少城主,召我来此的乃是你的父亲。”
  “啊,不错。可我也是试图阻止了的。从道理上说,赵兴的乃是不义之兵。”
  “那又如何?”
  “那就是说,一旦开战,这附近的大小势力都会助我等一臂之力。此外,我们更有燕国的后盾可以依靠。”
  没有你想象得这么简单啊,革离沉默着没有说话。这附近的城主早都已经臣服于赵了,燕更是积弱多年,国力疲弊,根本不可能为一个小小的梁城出兵。这小家伙完全不了解当世的局势,只知道信口开河,和他没什么好说的。
  “少城主,我不是来打仗的,我只是来守城的。”
  “呵,守备与攻敌不就是一回事么?”
  “不,不一样。”
  “得了吧,墨家的诡辩在我这里行不通。其实我最不明白的是,你们居然一点报酬都不要,而且一点都不在乎旁人把你们当下人一样对待。”
  “这是我们教团的规矩。”
  “不管怎样,我信不过你。你们的行事完全没有道理,给人的感觉非常糟糕。我要是城主,绝对不会放你进城,宁愿花些钱去顾些散兵游勇才好。”
  梁适自己说的兴奋起来,一甩袖子,转身扬长而去。
  哎呀呀,这家伙真这么讨厌我们啊,革离想。
  “少城主好像很不喜欢墨家,”
  革离向牛子张说。
  牛子张答道,
  “那是因为我家少主博闻广知。”
  随后牛子张将革离领到了一处略显脏乱的房间。
  “这里当真可以吗?”
  牛子张带着惊异的表情离开了。革离在房间的一角铺开稻草,倒头睡上去,随即便落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附录
  非攻
  鲁迅 著

  子夏的徒弟公孙高来找墨子,已经好几回了,总是不在家,见不着。大约是第四或者第五回罢,这才恰巧在门口遇见,因为公孙高刚一到,墨子也适值回家来。他们一同走进屋子里。
  公孙高辞让了一通之后,眼睛看着席子的破洞,和气的问道:
  “先生是主张非战的?”
  “不错!”墨子说。
  “那么,君子就不斗么?”
  “是的!”墨子说。
  “猪狗尚且要斗,何况人……”
  “唉唉,你们儒者,说话称着尧舜,做事却要学猪狗,可怜,可怜!”墨子说着,站了起来,匆匆的跑到厨下去了,一面说:“你不懂我的意思……”
  他穿过厨下,到得后门外的井边,绞着辘轳,汲起半瓶井水来,捧着吸了十多口,于是放下瓦瓶,抹一抹嘴,忽然望着园角上叫了起来道:
  “阿廉!你怎么回来了?”
  阿廉也已经看见,正在跑过来,一到面前,就规规矩矩的站定,垂着手,叫一声“先生”,于是略有些气愤似的接着说:
  “我不干了。他们言行不一致。说定给我一千盆粟米的,却只给了我五百盆。我只得走了。”
  “如果给你一千多盆,你走么?”
  “不。”阿廉答。
  “那么,就并非因为他们言行不一致,倒是因为少了呀!”
  墨子一面说,一面又跑进厨房里,叫道:
  “耕柱子!给我和起玉米粉来!”
  耕柱子恰恰从堂屋里走到,是一个很精神的青年。
  “先生,是做十多天的干粮罢?”他问。
  “对咧。”墨子说。“公孙高走了罢?”
  “走了,”耕柱子笑道。“他很生气,说我们兼爱无父,像禽兽一样。”
  墨子也笑了一笑。
  “先生到楚国去?”
  “是的。你也知道了?”墨子让耕柱子用水和着玉米粉,自己却取火石和艾绒打了火,点起枯枝来沸水,眼睛看火焰,慢慢的说道:“我们的老乡公输般,他总是倚恃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兴风作浪的。造了钩拒,教楚王和越人打仗还不够,这回是又想出了什么云梯,要耸恿楚王攻宋去了。宋是小国,怎禁得这么一攻。我去按他一下罢。”
  他看得耕柱子已经把窝窝头上了蒸笼,便回到自己的房里,在壁厨里摸出一把盐渍藜菜干,一柄破铜刀,另外找了一张破包袱,等耕柱子端进蒸熟的窝窝头来,就一起打成一个包裹。衣服却不打点,也不带洗脸的手巾,只把皮带紧了一紧,走到堂下,穿好草鞋,背上包裹,头也不回的走了。从包裹里,还一阵一阵的冒着热蒸气。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呢?”耕柱子在后面叫喊道。
  “总得二十来天罢,”墨子答着,只是走。

  墨子走进宋国的国界的时候,草鞋带已经断了三四回,觉得脚底上很发热,停下来一看,鞋底也磨成了大窟窿,脚上有些地方起茧,有些地方起泡了。他毫不在意,仍然走;沿路看看情形,人口倒很不少,然而历来的水灾和兵灾的痕迹,却到处存留,没有人民的变换得飞快。走了三天,看不见一所大屋,看不见一颗大树,看不见一个活泼的人,看不见一片肥沃的田地,就这样的到了都城。
  城墙也很破旧,但有几处添了新石头;护城沟边看见烂泥堆,像是有人淘掘过,但只见有几个闲人坐在沟沿上似乎钓着鱼。
  “他们大约也听到消息了,”墨子想。细看那些钓鱼人,却没有自己的学生在里面。
  他决计穿城而过,于是走近北关,顺着中央的一条街,一径向南走。城里面也很萧条,但也很平静;店铺都贴着减价的条子,然而并不见买主,可是店里也并无怎样的货色;街道上满积着又细又粘的黄尘。
  “这模样了,还要来攻它!”墨子想。
  他在大街上前行,除看见了贫弱而外,也没有什么异样。楚国要来进攻的消息,是也许已经听到了的,然而大家被攻得习惯了,自认是活该受攻的了,竟并不觉得特别,况且谁都只剩了一条性命,无衣无食,所以也没有什么人想搬家。待到望见南关的城楼了,这才看见街角上聚着十多个人,好像在听一个人讲故事。
  当墨子走得临近时,只见那人的手在空中一挥,大叫道:
  “我们给他们看看宋国的民气!我们都去死!”
  墨子知道,这是自己的学生曹公子的声音。
  然而他并不挤进去招呼他,匆匆的出了南关,只赶自己的路。又走了一天和大半夜,歇下来,在一个农家的檐下睡到黎明,起来仍复走。草鞋已经碎成一片一片,穿不住了,包袱里还有窝窝头,不能用,便只好撕下一块布裳来,包了脚。不过布片薄,不平的村路梗着他的脚底,走起来就更艰难。到得下午,他坐在一株小小的槐树下,打开包裹来吃午餐,也算是歇歇脚。远远的望见一个大汉,推着很重的小车,向这边走过来了。到得临近,那人就歇下车子,走到墨子面前,叫了一声“先生”,一面撩起衣角来揩脸上的汗,喘着气。
  “这是沙么?”墨子认识他是自己的学生管黔敖,便问。
  “是的,防云梯的。”
  “别的准备怎么样?”
  “也已经募集了一些麻,灰,铁。不过难得很:有的不肯,肯的没有。还是讲空话的多……”
  “昨天在城里听见曹公子在讲演,又在玩一股什么‘气’,嚷什么‘死’了。你去告诉他:不要弄玄虚;死并不坏,也很难,但要死得于民有利!”
  “和他很难说,”管黔敖怅怅的答道。“他在这里做了两年官,不大愿意和我们说话了……”
  “禽滑厘呢?”
  “他可是很忙。刚刚试验过连弩;现在恐怕在西关外看地势,所以遇不着先生。先生是到楚国去找公输般的罢?”
  “不错,”墨子说,“不过他听不听我,还是料不定的。你们仍然准备着,不要只望着口舌的成功。”
  管黔敖点点头,看墨子上了路,目送了一会,便推着小车,吱吱嘎嘎的进城去了。
 三
  楚国的郢城可是不比宋国:街道宽阔,房屋也整齐,大店铺里陈列着许多好东西,雪白的麻布,通红的辣椒,斑斓的鹿皮,肥大的莲子。走路的人,虽然身体比北方短小些,却都活泼精悍,衣服也很干净,墨子在这里一比,旧衣破裳,布包着两只脚,真好像一个老牌的乞丐了。
  再向中央走是一大块广场,摆着许多摊子,拥挤着许多人,这是闹市,也是十字路交叉之处。墨子便找着一个好像士人的老头子,打听公输般的寓所,可惜言语不通,缠不明白,正在手真心上写字给他看,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家都唱了起来,原来是有名的赛湘灵已经开始在唱她的《下里巴人》,所以引得全国中许多人,同声应和了。不一会,连那老士人也在嘴里发出哼哼声,墨子知道他决不会再来看他手心上的字,便只写了半个“公”字,拔步再往远处跑。然而到处都在唱,无隙可乘,许多工夫,大约是那边已经唱完了,这才逐渐显得安静。他找到一家木匠店,去探问公输般的住址。
  “那位山东老,造钩拒的公输先生么?”店主是一个黄脸黑须的胖子,果然很知道。“并不远。你回转去,走过十字街,从右手第二条小道上朝东向南,再往北转角,第三家就是他。”
  墨子在手心上写着字,请他看了有无听错之后,这才牢牢的记在心里,谢过主人,迈开大步,径奔他所指点的处所。果然也不错的:第三家的大门上,钉着一块雕镂极工的楠木牌,上刻六个大篆道:“鲁国公输般寓”。
  墨子拍着红铜的兽环,当当的敲了几下,不料开门出来的却是一个横眉怒目的门丁。他一看见,便大声的喝道:
  “先生不见客!你们同乡来告帮的太多了!”
  墨子刚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关了门,再敲时,就什么声息也没有。然而这目光的一射,却使那门丁安静不下来,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只得进去禀他的主人。公输般正捏着曲尺,在量云梯的模型。
  “先生,又有一个你的同乡来告帮了……这人可是有些古怪……”门丁轻轻的说。
  “他姓什么?”
  “那可还没有问……”门丁惶恐着。
  “什么样子的?”
  “像一个乞丐。三十来岁。高个子,乌黑的脸……”
  “阿呀!那一定是墨翟了!”
  公输般吃了一惊,大叫起来,放下云梯的模型和曲尺,跑到阶下去。门丁也吃了一惊,赶紧跑在他前面,开了门。墨子和公输般,便在院子里见了面。
  “果然是你。”公输般高兴的说,一面让他进到堂屋去。
  “你一向好么?还是忙?”
  “是的。总是这样……”
  “可是先生这么远来,有什么见教呢?”
  “北方有人侮辱了我,”墨子很沉静的说。“想托你去杀掉他……”
  公输般不高兴了。
  “我送你十块钱!”墨子又接着说。
  这一句话,主人可真是忍不住发怒了;他沉了脸,冷冷的回答道:
  “我是义不杀人的!”
  “那好极了!”墨子很感动的直起身来,拜了两拜,又很沉静的说道:“可是我有几句话。我在北方,听说你造了云梯,要去攻宋。宋有什么罪过呢?楚国有余的是地,缺少的是民。杀缺少的来争有余的,不能说是智;宋没有罪,却要攻他,不能说是仁;知道着,却不争,不能说是忠;争了,而不得,不能说是强;义不杀少,然而杀多,不能说是知类。先生以为怎样?……”
  “那是……”公输般想着,“先生说得很对的。”
  “那么,不可以歇手了么?”
  “这可不成,”公输般怅怅的说。“我已经对王说过了。”
  “那么,带我见王去就是。”
  “好的。不过时候不早了,还是吃了饭去罢。”
  然而墨子不肯听,欠着身子,总想站起来,他是向来坐不住的。公输般知道拗不过,便答应立刻引他去见王;一面到自己的房里,拿出一套衣裳和鞋子来,诚恳的说道:
  “不过这要请先生换一下。因为这里是和俺家乡不同,什么都讲阔绰的。还是换一换便当……”
  “可以可以,”墨子也诚恳的说。“我其实也并非爱穿破衣服的……只因为实在没有工夫换……”

  楚王早知道墨翟是北方的圣贤,一经公输般绍介,立刻接见了,用不着费力。
  墨子穿着太短的衣裳,高脚鹭鸶似的,跟公输般走到便殿里,向楚王行过礼,从从容容的开口道:
  “现在有一个人,不要轿车,却想偷邻家的破车子;不要锦绣,却想偷邻家的
  短毡袄;不要米肉,却想偷邻家的糠屑饭:这是怎样的人呢?”
  “那一定是生了偷摸病了。”楚王率直的说。
  “楚的地面,”墨子道,“方五千里,宋的却只方五百里,这就像轿车的和破车子;楚有云梦,满是犀兕麋鹿,江汉里的鱼鳖鼋鼍之多,那里都赛不过,宋却是所谓连雉兔鲫鱼也没有的,这就像米肉的和糠屑饭;楚有长松文梓榆木豫章,宋却没有大树,这就像锦绣的和短毡袄。所以据臣看来,王吏的攻宋,和这是同类的。”
  “确也不错!”楚王点头说。“不过公输般已经给我在造云梯,总得去攻的了。”
  “不过成败也还是说不定的。”墨子道。“只要有木片,现在就可以试一试。”
  楚王是一位爱好新奇的王,非常高兴,便教侍臣赶快去拿木片来。墨子却解下自己的皮带,弯作弧形,向着公输子,算是城;把几十片木片分作两份,一份留下,一份交与公输子,便是攻和守的器具。
  于是他们俩各各拿着木片,像下棋一般,开始斗起来了,攻的木片一进,守的就一架,这边一退,那边就一招。不过楚王和侍臣,却一点也看不懂。
  只见这样的一进一退,一共有九回,大约是攻守各换了九种的花样。这之后,公输般歇手了。墨子就把皮带的弧形改向了自己,好像这回是由他来进攻。也还是一进一退的支架着,然而到第三回,墨子的木片就进了皮带的弧线里面了。
  楚王和侍臣虽然莫明其妙,但看见公输般首先放下木片,脸上露出扫兴的神色,就知道他攻守两面,全都失败了。楚王也觉得有些扫兴。
  “我知道怎么赢你的,”停了一会,公输般讪讪的说。“但是我不说。”
  “我也知道你怎么赢我的,”墨子却镇静的说。“但是我不说。”
  “你们说的是些什么呀?”楚王惊讶着问道。
  “公输子的意思,”墨子旋转身去,回答道,“不过想杀掉我,以为杀掉我,宋就没有人守,可以攻了。然而我的学生禽滑厘等三百人,已经拿了我的守御的器械,在宋城上,等候着楚国来的敌人。就是杀掉我,也还是攻不下的!”
  “真好法子!”楚王感动的说。“那么,我也就不去攻宋罢。”

  墨子说停了攻宋之后,原想即刻回往鲁国的,但因为应该换还公输般借他的衣裳,就只好再到他的寓里去。时候已是下午,主客都很觉得肚子饿,主人自然坚留他吃午饭——或者已经是夜饭,还劝他宿一宵。
  “走是总得今天就走的,”墨子说。“明年再来,拿我的书来请楚王看一看。”
  “你还不是讲些行义么?”公输般道。“劳形苦心,扶危济急,是贱人的东西,
  大人们不取的。他可是君王呀,老乡!”
  “那倒也不。丝麻米谷,都是贱人做出来的东西,大人们就都要。何况行义呢。”
  “那可也是的,”公输般高兴的说。“我没有见你的时候,想取宋;一见你,即使白送我宋国,如果不义,我也不要了……”
  “那可是我真送了你宋国了。”墨子也高兴的说。“你如果一味行义,我还要送你天下哩!”
  当主客谈笑之间,午餐也摆好了,有鱼,有肉,有酒。墨子不喝酒,也不吃鱼,只吃了一点肉。公输般独自喝着酒,看见客人不大动刀匕,过意不去,只好劝他吃辣椒:
  “请呀请呀!”他指着辣椒酱和大饼,恳切的说,“你尝尝,这还不坏。大葱可不及我们那里的肥……”
  公输般喝过几杯酒,更加高兴了起来。
  “我舟战有钩拒,你的义也有钩拒么?”他问道。
  “我这义的钩拒,比你那舟战的钩拒好。”墨子坚决的回答说。“我用爱来钩,用恭来拒。不用爱钩,是不相亲的,不用恭拒,是要油滑的,不相亲而又油滑,马上就离散。所以互相爱,互相恭,就等于互相利。现在你用钩去钩人,人也用钩来钩你,你用拒去拒人,人也用拒来拒你,互相钩,互相拒,也就等于互相害了。所以我这义的钩拒,比你那舟战的钩拒好。”〕
  “但是,老乡,你一行义,可真几乎把我的饭碗敲碎了!”公输般碰了一个钉子之后,改口说,但也大约很有了一些酒意:他其实是不会喝酒的。
  “但也比敲碎宋国的所有饭碗好。”“可是我以后只好做玩具了。老乡,你等一等,我请你看一点玩意儿。”
  他说着就跳起来,跑进后房去,好像是在翻箱子。不一会,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只木头和竹片做成的喜鹊,交给墨子,口里说道:
  “只要一开,可以飞三天。这倒还可以说是极巧的。”
  “可是还不及木匠的做车轮,”墨子看了一看,就放在席子上,说。“他削三寸的木头,就可以载重五十石。有利于人的,就是巧,就是好,不利于人的,就是拙,也就是坏的。”
  “哦,我忘记了,”公输般又碰了一个钉子,这才醒过来。“早该知道这正是你的话。”
  “所以你还是一味的行义,”墨子看着他的眼睛,诚恳的说,“不但巧,连天下也是你的了。真是打扰了你大半天。我们明年再见罢。”
  墨子说着,便取了小包裹,向主人告辞;公输般知道他是留不住的,只得放他走。送他出了大门之后,回进屋里来,想了一想,便将云梯的模型和木鹊都塞在后房的箱子里。
  墨子在归途上,是走得较慢了,一则力乏,二则脚痛,三则干粮已经吃完,难免觉得肚子饿,四则事情已经办妥,不像来时的匆忙。然而比来时更晦气:一进宋国界,就被搜检了两回;走近都城,又遇到募捐救国队,募去了破包袱;到得南关外,又遭着大雨,到城门下想避避雨,被两个执戈的巡兵赶开了,淋得一身湿,从此鼻子塞了十多天。
一九三四年八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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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钩距:水战用具。《墨子·鲁问》“公输般为楚作水战钩距,攻城战云梯。”
  [2] 櫓:古时军中用以侦察、防御或攻城的高台
  [3] 闾:古代二十五家为一闾,也指里巷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