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唐布拉》(37)

　　自从一家媒体报道了你20多年为战友守墓的事迹后，你就成了好多家媒体关注的热点人物，也成了大众熟知的“名人”。2010年11月，你这位退伍老兵受到了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胡锦涛的亲切接见；2013年，老陈，你在万众瞩目下当选为第四届全国道德模范。

　　你现在是新疆伊犁州尼勒克县乔尔玛烈士陵园管理员。你因乔尔玛烈士陵园而越来越被更多的人所了解。乔尔玛烈士陵园因为你——“天山深处守墓人”的现场讲述，而更令人感动。

　　你1979年从辽宁入伍来到新疆。1979年9月，你随部队参加了北起独山子、南至库车的天山独库公路大会战。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你先后有168位战友献出了宝贵而年轻的生命。你的班长郑林书，就是这些英烈中的一位。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老陈，一说起年轻的班长，你还是眼眶湿润，声音哽咽。

　　你说，永难忘怀1980年严冬的那日，暴风雪突然袭来，大雪封山，你和修筑天山独库公路的1500多名官兵被困在零下30多度的天山深处。更为糟糕的是，唯一与外界联系的电话线也被大风刮断，失去了联系，也就失去了求得物资供应的渠道，部队面临寒冷冻死、断粮饿死的危险。为尽快与40公里外的施工指挥部取得联系，尽快得到救援，才到部队不久的你，奉命随同班长郑林书、副班长罗强和战友陈卫星前去请求山下部队救援，你们4人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小分队出发了。任务紧急，时间仓促，你们只带了1支防备野狼侵袭的手枪和20多个馒头就匆忙出发。

　　当时，寒风呼啸，雪粒肆虐，你们在海拔3000多米高寒缺氧的雪山上手牵着手，时走时爬，极其艰难地前行。雪有40厘米深，每前进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劲。你的班长郑林书为了让大家少费点劲，走在前面为大家蹚路。

　　可是，大家才走了不久，就一个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路难走，再加上严寒和高山缺氧，你们的体力消耗严重。当时才20岁、又没有经过严酷环境考验的你，真的很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但是，你的班长郑林书提醒你，1000多位战友正盼望你们能赶快和上级取得联系，及时得到救援，你们必须尽快前进。你的班长还告诉你，在严寒的高山上，如果坐下来休息，很可能就再也起不来了。红军万里长征爬雪山的时候，有一些战士就是那样长眠在雪山上。于是，你不再想休息，咬牙和大家一起前进。

　　然而，可怕的情况发生了！你们走了这么久，区区40公里的距离，怎么还没有走到啊？夜幕落下，雪还在下，高山上的寒风更是没有消停的意思。积雪太深了，盘山的便道上根本分不清哪是路面，哪是深坑，哪是悬崖，一不小心就可能掉进深山峡谷。你们每前进一步，都面临着巨大的危险。但是，你们一刻也不敢停歇，大家互相提醒着、鼓励着、摸索着前进。天亮了，阳光把白雪照得耀眼，四周白茫茫一片。你们迷路了！由于体力消耗过大，你们带的20多个馒头只剩下最后一个。

　　经过一天一夜的艰难跋涉，你们全身的筋骨像散了架一样不听指挥，寒冷、疲劳、饥饿同时向你们袭来。你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由于饥饿的驱使，你曾好几次想到班长口袋里的馒头。

　　夕阳落入白皑皑的雪峰后面，此时你们已经在雪地里走了两天两夜。因体力透支到了极限，你们坐在雪地里再也起不来了。大家望着唯一的一个馒头，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吃。当时你说，把馒头分成4份，每人吃一点。你的班长郑林书摇头说，馒头这么小，分成4份就像打牙祭，能管什么用？他说他和罗强是共产党员，陈卫星是老兵，只有你陈俊贵是个新兵，年龄又小，馒头就让你吃。当时，你说啥也不吃，你的班长郑林书命令你一定要吃掉这个馒头。没有办法，为了执行命令，你含泪吃下了这个已经被冻成冰块的馒头。但是，班长郑林书因为一直在前面开路，他的体力透支最严重，终于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你的班长郑林书临终前给你留下遗言：希望死后能埋葬在他为之献出生命的这座雪山上，永远守护着这条独库公路。班长还托付你，希望你以后有机会能到他的老家看望一下他的父母。入伍只有38天的你吃下了唯一的冻馒头，而班长却长眠于离目的地只有8公里的天山深处。你和战友含泪用冰雪掩埋班长以后，继续向前赶路。可没走多远，副班长罗强也无声无息地倒下了，只有你和陈卫星掉下山崖，被哈萨克牧民救起。

　　就这样，你和陈卫星把施工官兵被暴风雪困住的消息报告给了指挥部。1500多名战友得救了。可是，22岁的班长郑林书、21岁的副班长罗强，却永远长眠在积雪覆盖的天山上，你和战友陈卫星也因严重冻伤，腿脚留下了重度伤残。

　　后来，你因严重冻伤，住在医院里4年。冻伤好转后，你1984年复员回到辽宁老家。回到家里，一连串的事情忙得你不可开交。你首先要联系工作，当然，当地政府对你不错，安排你当电影放映员。接着，你恋爱结婚，忙着安顿自己的小家，以后又有了儿子，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但是，你并没有忘记你的班长郑林书临终前的嘱托，每当想起班长看着你吃那个当时唯一的冻馒头的情景，你就愧疚难当。时间一天天过去，折磨一天天加深，你对自己说，等我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差不多，就去看望班长的父母亲。

　　有一天，你看了一部名叫《天山行》的电影，电影中那些熟悉的画面，深深刺痛了你的心。你觉得对不起你的班长，没有及时去探望班长的父母，没有履行你的诺言。可是，当你决定去探望班长的父母时，才发现你根本不知道班长家的详细地址和他父母的姓名，因为和班长只不过相处了38天，只知道他是湖北人，其他的情况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班长的父母呢？

　　你曾想，在老部队一定能找到班长家的地址，于是你就回到当年部队的驻地新疆新源县，可是，谁知老部队在独库公路竣工后就撤离了，后来又改为武警交通部队，你与部队失去了联系，你费尽周折也没有得到一点消息。你站到班长的墓前，愧疚使你心痛不已，思念令你热泪涌出。从旭日东升，到晚霞横飞，你和班长说了一整天的话。为了弥补愧疚之情，能离班长近一点，1985年冬天，你做出了一个令妻子吃惊的决定：辞去稳定的工作，带着妻子和刚刚出生的儿子，回到难忘的天山深处，为班长守墓！

　　你的妻子十分通情达理，她听了你的倾诉，非常支持你的决定，毅然决然地带着儿子夫唱妇随，和你同赴新疆。你的妻子到新疆来，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是，真正的苦日子远远超出了她的估计。

　　你和妻子带儿子来到你班长的墓地，那里除了47座墓碑以外，几乎一片荒芜。你和妻子在班长的墓碑旁400米处找块平地，挖了个地窝子，里面打上土炕，开始了为班长守墓的日日夜夜。你们全家住在墓地边的“地窝子”里，附近荒无人烟。为了养活全家人，你就和妻子在天山上开荒种地，过着极为艰苦的生活。在严寒的冬天，简陋的地窝子很难御寒，你们家只能靠火炕取暖。没有水，只能化冰雪为水。那时候，你的大儿子正在上学，你们连7分钱的练习本都买不起。但是你的妻子真正理解你，她说，跟你的牺牲了的战友们相比，你们还是幸福的。

　　又过了几年，你的女儿和小儿子相继出生了。附近新源县的领导来墓地找到你一家，说为了便于你们孩子上学，你们可以选择一个地方搬过去住。你和妻子商量后决定，搬家不能离班长的墓地太远，要方便过来修整墓地。于是，你们搬到了那拉堤，因为那里离天山公路最近，离墓地也不太远。就这样，每天，你都会早起远眺，在家门口，能依稀看到通往墓地的公路。

　　就在你寻找班长父母没有什么线索的时候，你的老战友陈卫星和烈士罗强的父亲从广东来新疆为老班长扫墓，陪他们前来的部队干部带来了老部队的消息。你欣喜万分，赶快与老部队取得了联系。部队的领导不但告诉了你老班长家的地址，还派专人陪你到湖北一同拜访烈士的家人。

　　临出发前，你专门赶到班长的坟前，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班长。你说，班长，放心吧！我就要随战友到你的家乡去看望二位老人，我一定把他们接到新疆来，让他们安享晚年。

　　在湖北罗田，你见到了老班长郑林书的姐姐。她告诉你，班长参军后只探过一次家，还是因为父亲病重。父亲去世后，家人怕影响郑林书工作，始终没有告诉他。所以，直到郑林书牺牲前，他也不知道自己父亲去世的消息。班长的母亲也于2003年去世。

　　你来到两位老人的坟前时，悔恨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你悔恨自己没能早点看望班长的父母，悔恨自己永远没有机会替班长尽孝。可以告慰班长的是，他的嘱托，你已经完成。你面对班长父母的坟诉说：请两位老人放心，今生今世，你将永远守候着班长，班长永远不会孤单。每年过传统的节日，你会带着铺盖到班长的坟前去守墓，陪班长过个团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