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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美文观止》(13)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2月18日15:33 来源:中国作家网 张守仁编选

  不过,我却随时准备告别人生,毫不惋惜。这倒不是因生之艰辛或苦恼所致,而是由于生之本质在于死。因此只有乐于生的人,才能真正不感到死之苦恼。享受生活要讲究方法。我比别人多享受到一倍的生活,因为生活乐趣的大小是随我们对生活的关心程度而定的。尤其在此刻,我眼看生命的时光无多,我就愈想增加生命的分量。我想靠迅速抓紧时间,去留住稍纵即逝的日子;我想凭时间的有效利用去弥补匆匆流逝的光阴。剩下的生命愈是短暂,我愈要使之过得丰盈饱满。

  天鹅

  [法]布封

  布封(1707—1788),生于勃艮第省蒙巴尔城。法国博物学家,是现代进化论的先驱者之一,1753年成为法兰西科学院院士。他用55年时间写成44卷《自然史》,文学性很强,对许多动物用形象的语言,作拟人化的描写,生动活泼,引人入胜。天鹅在布封笔下,获得了无与伦比的赞美,赞美它的形体:俊秀的身段,圆润的形貌,优美的线条,洁白的羽毛。赞美它在水上的优雅:脖子高挺,胸腹像船底,翅膀如帆,双脚似桨,漂泊水上,悠然自得。赞美它夜间弯着脖子,将脑袋夹在翅膀之间,依水安眠,堪称自然界第一睡美人。赞美它是“爱情之鸟”,更有科学根据。据我参加中国野生动物协会举办的观鸟活动时仔细观察、研究发现:天鹅雌雄共筑爱巢,轮流孵化,同甘共苦,相守终身。若一方受伤,另一方形影不离,殷勤看护。若配偶病死,活着的守着死者,用喙爱抚着情侣的身子,依依不舍。确认不能复活,便张翅低飞,围着尸体盘绕、哀鸣,痛不欲生。它突然高飞,射向云霄,猛收翅膀,垂直栽落,殉情自杀。故有关天鹅的歌舞,令人那么赞赏、那么忧伤。

  集众美于一身,这圣禽配受人间最高贵的称谓——天鹅,天帝之鹅。相反,鸳鸯决不是爱情鸟。科学研究证明:鸳鸯一般在发情、求偶期才成双成对。它们的爱情并不专一,当一只鸳鸯不在时,另一只鸳鸯会和新的异性交配。如果一方死去,另一方便另觅新欢。说它们是爱情鸟,只是人们把美好理想赋予它们,实乃常识性谬误。

  在任何社会里,不管是禽兽的或人类的社会,从前都是暴力造成霸主,现在却是仁德造成贤君。地上的狮、虎,空中的鹰、鹫,都只以善战称雄,以逞强行凶统治群众;而天鹅就不是这样,它在水上为王,是凭着一切足以缔造太平世界的美德,如高尚、尊严、仁厚等等。它有威势,有力量,有勇气,但又有不滥用权威的意志、非自卫不用武力的决心;它能战斗,能取胜,却从不攻击别人。作为水禽界里爱好和平的君主,它敢于与空中的霸主对抗;它等待着鹰来袭击,不招惹它,却也不惧怕它。它的强劲的翅膀就是它的盾牌,它以羽毛的坚韧、翅膀的频繁扑击对付着鹰的嘴爪,打退鹰的进攻。它奋力的结果常常是获得胜利。而且,它也只有这一个骄傲的敌人,其他善战的禽类没一个不尊敬它,它与整个自然界都是和平共处的:在那些种类繁多的水禽中,它与其说是以君主的身份监临着,毋宁说是以朋友的身份看待着,而那些水禽仿佛个个都俯首贴耳地归顺它。它只是一个太平共和国的领袖,是一个太平共和国的首席居民,它赋予别人多少,也就只向别人要求多少,它所希冀的只是宁静与自由。对这样的一个元首,泽国公民自然是无可畏惧的了。

  天鹅的面目优雅,形状妍美,与它那种温和的天性正好相称。它叫谁看了都顺眼。凡是它所到之处,它都成了这地方的点缀品,使这地方美化;人人喜爱它,人人欢迎它,人人欣赏它。任何禽类都不配这样地受人钟爱:原来大自然对于任何禽类都没有赋予这样多的高贵而柔和的优美,使我们意识到它创造物类竟能达到这样妍丽的程度。俊秀的身段,圆润的形貌,优美的线条,皎洁的白色,婉转的、传神的动作,忽而兴致勃发,忽而悠然忘形的姿态,总之,天鹅身上的一切都散布着我们欣赏优雅与妍美时所感到的那种舒畅、那种陶醉,一切都使人觉得它不同凡俗,一切都描绘出它是爱情之鸟;古代神话把这个媚人的鸟说成为天下第一美女的父亲(据古代传说,美女海伦(Héléne)是蕾妲(Léda)和一只天鹅交配而生的。原来这天鹅就是大神朱比德的幻形。希腊悲剧家欧里庇得斯形容海伦说,她具有“天鹅一般的体貌”。——布封原注。),一切都证明这个富有才情与风趣的神话是很有根据的。

  我们看见它那种雍容自在的样子,看见它在水上活动得那么轻便、那么自由,就不能不承认它不但是羽族里第一名善航者,并且是大自然提供给我们的航行术的最美的模型。可不是么,它的颈子高高的,胸脯挺挺的、圆圆的,就仿佛是破浪前进的船头;它的宽广的腹部就像船底;它的身子为了便于疾驶,向前倾着,愈向后就愈挺起,最后翘得高高的就像船舳;尾巴是地道的舵;脚就是宽阔的桨;它的一对大翅膀在风前半张着,微微地鼓起来,这就是帆,它们推着这艘活的船舶,连船带驾驶者一起推着跑。

  天鹅知道自己高贵,所以很自豪,知道自己很美丽,所以很自好。它仿佛故意摆出它的全部优点:它那样儿就像是要博得人家赞美,引起人家注目。而事实上它也真是令人百看不厌的,不管是我们从远处看它成群地在浩瀚的烟波中,和有翅的船队一般,自由自在地游着,或者是它应着召唤的信号,独自离开船队,游近岸旁,以种种柔和、婉转、妍媚的动作,显示它的美色,施出它的娇态,供人们仔细欣赏。

  天鹅既有天生的美质,又有自由的美德;它不在我们所能强制或幽禁的那些奴隶之列。它无拘无束地生活在我们的池沼里,如果它不能享受到足够的独立,使它毫无奴役俘囚之感,它就不会逗留在那里,不会在那里安顿下去。它要任意地在水上遍处遨游,或到岸旁着陆,或离岸游到水中央,或者沿着水边,来到岸脚下栖息,藏到灯芯草丛中,钻到最偏僻的湾汊里,然后又离开它的幽居,回到有人的地方,享受着与人相处的乐趣——它似乎是很喜欢接近人的,只要它在我们这方面发现的是它的居停和朋友,而不是它的主子和暴君。

  天鹅在一切方面都高于家鹅一等,家鹅只以野草和籽粒为生,天鹅却会找到一种比较精美的、不平凡的食料;它不断地用妙计捕捉鱼类;它做出无数的不同姿态以求捕捉的成功,并尽量利用它的灵巧与气力。它会避开或抵抗它的敌人:一只老天鹅在水里,连一匹最强大的狗它也不怕;它用翅膀一击,连人腿都能打断,其迅疾、猛烈可想而知。总之,天鹅似乎是不怕任何暗算、任何攻击,因为它的勇敢程度不亚于它的灵巧与气力。

  驯天鹅的惯常叫声与其说是响亮的,毋宁说是浑浊的;那是一种哮喘声,十分像俗语所谓的“猫咒天”,古罗马人用一个谐音字“独楞散”(独楞散:拉丁文Drensant的音译,驯天鹅的叫声。)表示出来。听着那种音调,就觉得它仿佛是在恫吓,或是在愤怒;古人之能描写出那些和鸣铿锵的天鹅,使它们那么受人赞美,显然不是拿一些像我们驯养的这种几乎喑哑的天鹅做蓝本的。我们觉得野天鹅曾较好地保持着它的天赋美质,它有充分自由的感觉,同时也就有充分自由的音调。可不是么,我们在它的鸣叫里,或者宁可说在它的嘹唳里,可以听得出一种有节奏有曲折的歌声,有如军号的响亮,不过这种尖锐的、少变换的音调远抵不上我们的鸣禽的那种温柔的和声与悠扬朗润的变化罢了。

  此外,古人不仅把天鹅说成为一个神奇的歌手,他们还认为,在一切临终时有所感触的生物中,只有天鹅会在弥留时歌唱,用和谐的声音作为它最后叹息的前奏。据他们说,天鹅发出这样柔和、这样动人的声调,是在它将要断气的时候。它是要对生命作一个哀痛而深情的告别;这种声调,如怨如诉,低沉地、悲伤地、凄黯地构成它自己的丧歌(据公元前6世纪毕塔哥拉斯说,那是一首欢乐之歌,因为天鹅庆幸自己将转入一个更好的生命。——布封原注。)。他们又说,人们可以听到这种歌声,是在朝暾初上、风浪既平的时候;甚至于有人还看到许多天鹅唱着自己的挽歌,在音乐声中气绝。在自然史上没有一个杜撰的故事、在古代社会里没有一则寓言比这个传说更被人赞美、更被人重述、更被人相信的了。它控制了古希腊人的活泼而敏感的想象力:诗人也好,演说家也好,乃至哲学家,都接受着这个传说,认为这事实实在太美了,根本不愿意怀疑它。我们应该原谅他们杜撰这种寓言。这些寓言真是可爱,也真是动人,其价值远在那些可悲的、枯燥的史实之上。对于敏感的心灵来说,这都是些慰藉的比喻。无疑地,天鹅并不歌唱自己的死亡;但是,每逢谈到一个大天才临终前所作的最后一次飞扬、最后一次辉煌表现的时候,人们总是无限感慨地想到这样一句动人的成语:“这是天鹅之歌!”

  (范希冲译)

  美洲之夜

  [法]夏多布里昂

  夏多布里昂(1768—1848),法国浪漫文学奠基人,雨果最崇拜的作家。生于临海的圣马洛,中学毕业后,乘船游历美国。出版有小说《阿达拉》《勒内》,散文集《美洲游记》、长篇巨著《墓畔回忆录》。遗嘱死后葬于出生地圣马洛,希望独自倾听海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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