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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11月06日15:19 来源:丹增
书名:《小沙弥》  作者:丹增 著  出版:重庆出版社    2013年10月  定价:32.00元  书号:ISBN978-7-229-06924-7  书名:《小沙弥》 作者:丹增 著 出版:重庆出版社 2013年10月 定价:32.00元 书号:ISBN978-7-229-069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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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藏北大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场薄薄的雪,绵延的牧场在雪山下起伏,从近到远,颜色渐次由深而浅,积雪由少而多,像一幅大写意的水墨画。远处连绵的山峰如一个个衣冠洁白的神灵,威严冷酷地俯视着人间。人们认为,藏地的山和水都是有灵性的,高远圣洁的雪山是神灵居住的世界,深邃湛蓝的湖泊是神灵钟爱的地方。天空中的飞禽、雪山上的走兽,都是神灵的使者;而草原上的牛羊、农田里的庄稼,则是佛菩萨的恩赐。

  尽管这份恩赐更多地赏给了部落的头人们,百姓得到的总是很少很少。但是人们少有怨言,因为喇嘛不断地告诉他们:人家牛羊成群,是因为前世的功德;你们贫寒困苦,是由于前世的罪孽,只要今世戒恶、行善,来世就会得到果报。

  来世是一个美丽的希望,遥远而缥缈,却总是如影随形。

  那时,生活在这里的藏民,以天上的星星来衡量牛羊的多寡,以水草的丰盈来决定牛羊的迁徙,以季节的轮转来决定庄稼的收种,以佩戴的珠宝玉石来显示家中的财富,以给寺庙的供养来寄存来世的转生,以太阳、月亮、星星、护法神的名字来给孩子起名,以喇嘛上师们的咒语来抵御魔鬼的侵害,以良马和宝刀为男儿的荣耀,以歌声和舞蹈为女子的风情。当然,还以太阳下的沙盘立杆观影,来测定星移斗转、农事轮替、天文历算;还以点燃一炷香来计算时间,来确定一天当中,哪些时辰该供奉佛菩萨和雪山上的神灵,哪些时辰该为头人干活、为贵族织氆氇、缝衣裳,哪些时辰该躲开魔鬼阴险的咒语和头人暴虐的皮鞭。普通藏民是一盘石磨,转不转由不得自己。

  在这苍茫草原边的土坡上,傲立着一座佛、法、僧三宝俱全,且具有五百年历史的红教寺庙,它是方圆数百里藏民的灵魂寄托之所。

  这个早晨,寺庙里召唤喇嘛念早经的头通鼓刚刚敲响,牧童阿措就将头人的羊群赶出了羊圈。天上的星光还没有退尽,草地上的露珠还晶莹剔透,炊烟还没有升起,村庄还在沉睡,阿措就紧随黎明的曙光,赶着太阳上升的脚步,开始走很长的路,要把羊群赶到高山牧场上。

  不久前,一头雪豹咬死了阿措的哥哥阿西,还拖走了两只绵羊。头人旺珠听说后,面对阿措手足无措的父亲加央十分惋惜地为这两只大肥羊摇头叹气:“唉!秋后就要杀的肥羊呢,却先进了野兽的口。”紧接着又说:“那以后你们家再派一个放羊的吧!”忠厚老实的加央家三代为旺珠头人家族放羊,从没有出过这样的事。现在魔鬼找上门来了,躲是没有用的,就像山上滚下来的石头不可能自己返回原地,加央只好让年仅七岁的小儿子阿措顶替他的哥哥去放羊。

  凛冽的寒风从雪山上吹下来,像一群群赶路的厉鬼,呼啸着掠过大地,羊群撒落在一片坡地上,费力地从薄薄的雪层下寻找可进口的草食。整个世界已经变得寒冷肃杀,没有了夏季牧场浓郁丰富的色彩和情歌婉转的浪漫。阿措太小,还不是一个熟练的牧童,他瘦小的身子有些扛不住这荒原上强劲的雪风。尽管快到中午了,太阳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生疼,但他还是感觉冷,只好把一只毛茸茸的大绵羊抱在怀里取暖。

  这时,一群牦牛像黑色的洪水漫过山坡,它们的蹄子敲打着大地,仿佛有上百面大鼓被擂响。

  “央宗姐姐!”阿措朝着牦牛群大喊。尽管他还没有看到放牦牛的人,但他知道,疼爱他、经常在牧场上帮助他的央宗一定在牦牛群的后面。自从哥哥被豹子咬死后,只有这个仅大他两岁的央宗,时常在牧场上照应着他。

  央宗家也是穷苦牧人,家境比阿措家更惨。她的父亲几年前跟随马帮外出赶马,遇上了土匪,就再也没有音讯,现在央宗和她阿妈相依为命。

  央宗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她递给阿措一块烤洋芋,还是热的,显然是她一直焐在怀里的。

  “拿着,阿措。”每次在牧场上,央宗总会给阿措一点儿东西,一块奶渣、一坨糌粑,或者一把野果。阿措不知道央宗从哪儿搞来这些吃的,以至于他只要一看见央宗的牦牛群,肚子就忍不住一阵咕咕响。

  “央宗姐姐,你吃。”

  央宗舔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我吃过了,阿措。”

  央宗看见阿措把那块洋芋吃完:“我到山那边去。阿措,你要小心点。”

  “央宗姐姐,你就在这里。”

  “这里的草,还不够你的羊吃呢。阿措,我走的时候来叫你。”

  阿措眼巴巴地看着央宗把牦牛群赶走了。如果没有央宗,他会以为偌大的牧场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会感到害怕,感到冷,感到饿,感到困……

  有几只苍鹰翱翔在雪山与牧场之间,它们似乎是天地间唯一还存活的动物,骄傲地巡行在高空。鹰的翅膀强劲有力,张开的羽毛既蓬松又坚硬,似乎要遮天蔽日,收紧在肚下的鹰爪像尖锐的钢钩,随时要把什么东西一把收入掌中。在这凋敝的牧场上,谁将成为它们攫取的食物呢?

  鹰群终于发现了自己今天的猎物。而且,它们在羊群周围没有看见放牧人和猎狗。这意味着,它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对无人看守的羊群发起攻击。

  天上的苍鹰一只接一只地俯冲下来,用刚劲有力的利爪一把抓起无助的羊羔,呼啸而去。犹如蜻蜓点水,飞马踏花,掠杀在一瞬间就完成了。羊羔们惊得四散逃亡,可是它们哪是天上那些家伙的对手。苍鹰把羊羔掠到雪山上扔到岩石上摔死,然后再飞回来继续捕杀。有的鹰竟然累了,抓起羊羔后再也飞不高,在天上偏偏歪歪地奋力挣扎,这可能是鹰的一生中最狼狈而又最幸福的一次飞翔了。

  羊羔一只又一只地飞到了天空,而那个牧童此刻还在一个山凹的避风处,搂着一只大绵羊酣睡呢。等到可怜的阿措被羊羔的哀鸣惊醒时,七八只羊羔已经从牧场上飞走了。他只看见最后一只羔羊在鹰的利爪下,四蹄乱蹬乱踢,好像想要踩着那朵离它很近的白云。

  “佛祖……”阿措惊得张大了嘴,“你们真的是雪山上的神灵派来的吗?”他仰望着天空中越来越小的那些黑点,无助地问。

  央宗这时从山坡那边飞跑过来:“阿措,你在干什么啊?”

  阿措呆呆地望着她:“我……睡着了。”眼泪顺着干裂的面颊流了下来。

  央宗取下破旧的头巾,帮他揩掉脸上的泪痕:“我们回去吧,求老爷发发慈悲。我陪你一起去。”

  离太阳下山还很早,阿措就将羊群赶回旺珠头人的羊圈了。他已经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央宗姐姐在他身边,他并不感到有多害怕。

  旺珠头人还在和几个客人打藏牌,他有些奇怪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阿措。“太阳还那么高,那里怎么就立了根蠢木头?”

  “老爷,几只羊羔……飞到天上去了。”阿措回答说。

  “风吹的?”旺珠头人问。

  “不是。”

  “那羊羔长翅膀了?”头人又喝问道。

  “鹰叼走了。”阿措懦懦地说。

  旺珠头人站了起来,定定看了阿措几秒钟,然后将手上的牌狠狠扔在桌子上,大喊:“我的皮鞭呢?”

  央宗这时从阿措身后闪出来,一下跪在旺珠头人的面前:“老爷,求求你,发发慈悲,鹰要来叼走羊羔,没有办法的事。老爷,求你饶了他吧。”

  “哪里来的贱骨头,滚开!”旺珠一脚就将央宗踢了几尺远。一个仆人递给头人牛皮鞭,然后帮着他将阿措拉到院子里,说:“趴下吧,阿措,鹰吃了老爷的羊羔,老爷的皮鞭就要吃你的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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