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公子》(14)

　　他表面上看是在忙着往茶壶里加水，加完之后他又用开水把关丽娜面前的茶杯拿过去冲了几遍，实际上他在心里一直在揣摩，公主突然到门都来，她来干什么？这些问题，他早上接到关丽娜的电话后就在想理由。杨文学曾猜测了几种关丽娜来门都的可能性，按照中国现代吏部制度，首长再有两年就该退下来了，这个时候关丽娜来门都，难道是政治忠诚试探？还是按着刘夫人的愿望来向我转达和商量有关婚姻大事的态度？想到这，他的心跳怦然加快了许多，还真有点口干舌燥的感觉。可是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这两种可能都不靠谱。先说首长是出了名的无私领导，他绝不会在退下来之前，为了个人今后的私利去设计什么路子，所以他没必要派个孩子出来试探什么人对他的忠诚，换句话说，即使首长有这方面的想法，或者说有点政治上的不自信，也不会找到自己这个级别的干部搞这种无聊的把戏。再者，即使刘淑珍有什么意见，打一个电话调我去北京摊牌，而不是让关丽娜亲自跑到门都来向自己宣读诏书。

　　不过，对于首长的意图，只能是领会，这是从前自己做秘书时的规矩。这样的规矩最好是不要破坏它。等吧，相信公主门都之行早晚会有答案的。杨文学这样想着，他的思路被关丽娜的主动发问给拉回到现实中。

　　关丽娜笑吟吟地问道：“杨大市长，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杨文学放下手里的水壶：“没想什么。”

　　关丽娜淡淡地说道：“你不想知道我来门都找你干什么吗？”

　　杨文学说：“说实话，娜娜，我还真想过这个问题，公主驾临门都有什么指示？”

　　“谁敢给你这个大市长下指示，很久没见面了，想朋友了，来看看你不行吗？”关丽娜直直地看着杨文学。

　　“太行了，不但行，简直是让我受宠若惊。”杨文学又想偏了，他误以为幸福当然是可以突然降临的，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激动。

　　关丽娜倒显得很平静：“不至于吧。”说着她端起杨文学刚给她倒上的茶，喝了一口放下后又说道：“这茶很不错的。”

　　“这茶是前几年随首长去福建时人家送给首长的，来门都之前，首长让我带上，这么好的茶我一直也没舍得喝，今天是借花献佛。我可是借光尝尝。”他的话语里想调侃一下气氛。

　　“文学，你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看来把你放到基层锻炼确实有助于提高水平。”

　　关丽娜一句文学得他浑身热血沸腾，对于这样的称呼当年只有首长和刘夫人使用过，这句话如今能从大小姐口中说出来，听上去又那么贴切，难道……

　　杨文学刚要想入非非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起来了，他冲关丽娜示意了一个手势，站起来走过去接电话，他心里想，这个韩超迎怎么搞的，不是说明了推掉所有的约会吗，怎么这电话又转进来了，而且这个电话转进来的真不是时候。

　　杨文学没想到这个电话又是柳云桐打来的，只听柳云桐在电话里说：“文学，晚上我让你嫂子准备几个菜，如果方便带上你的女友来家里吃个便饭怎么样？”

　　刚刚还热血沸腾的杨文学，此时被柳云桐一盆凉水浇个透心凉。柳云桐来这一手，真让他没想到，后悔呀，真不该在没弄清楚关丽娜来门都的目的之前，急忙把关丽娜来门都的消息告诉柳云桐。这样做太欠妥了，自己怎么忘了，关丽娜来门都这个消息柳云桐知道了，他是一定要出面招待关丽娜的。毕竟关丽娜的身份是摆在那里的，柳云桐想有所表示这也正常，作为门都市的一把手，对关丽娜的到来应该有个态度，按照常规的做法，由市委办出面安排一家酒店，再拉上市委秘书长，半官半私地热情一下就完了。去家里吃饭，这一军将得我是一点退路都没了。虽然只是一顿便饭，如果放在酒店里吃，多一些人在场，大家嘻嘻哈哈地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那今后我是完全可以利用关丽娜的这次到访做点文章显示一下自己的政治靠山。可是柳云桐这一招够狠，让我带关丽娜去他家里吃饭，这不是摆明了让我在他面前公开我和娜娜的关系吗？我可以在电话中把这事应下来，可柳云桐是借我的手来邀请娜娜，这件事应得不好可就麻烦了，自己根本不是娜娜的男朋友，娜娜也不是我的未婚妻，而她的身份恰恰是自己的半个主子，如果让她陪自己不明不白地去柳云桐家里赴宴，这可能吗？这不明摆着我是在利用关丽娜的无形资产吗？

　　杨文学手里抓着电话，尴尬地望了关丽娜一眼，当他看到坐在那纹丝未动的关丽娜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他知道圣旨已下，马上用很自豪的声音冲着电话那头的柳云桐说道：“谢谢柳书记，也别让嫂夫人太忙了，简单做点吃的，我下班就带娜娜过去，大家早就该认识一下了。”

　　放下柳云桐的电话，杨文学的脸涨得通红，他突然觉得连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

　　坐在沙发上的关丽娜仍然没有动一下身子，但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她不动声色地在想，今天早晨李诗南说的话是对的。杨文学不愧为是搞政治的，只要有机会表现自己，他都不会放过，看来关家两代人都成了他说事的筹码。她这样想着，嘴上却说道：“文学，我这两天可能都待在门都，有时间你带我四处走走，顺便也检查一下你这个大市长在门都的工作政绩，回北京后，我好向老爷子做个汇报，也让老人家得到些欣慰。你是知道的，老爷子是很在乎从他手底下出来的领导工作成绩的。”

　　还没等杨文学接她的话，关丽娜又说道：“这两天如果有需要，介绍几个朋友给我认识，也算我友情支持你的工作嘛，不过，咱话可要撂在头里，如果我的出场没丢你的丑，我的大市长，我可是要收出场费的哟。”

　　杨文学想坐回到沙发这边来，虽然他一时不知道是该迈哪条腿，但他嘴里却没忘记说：“那是一定的。”

　　关于杨文学是关家女婿这件事，在他调来门都后，一度曾传得沸沸扬扬，可不论人家怎么说，毕竟关家的公主是什么样子，谁也没有见过，或者干脆说关家到底有没有这样一个女儿，所以，对于这件事的传说也只是停留在讹传阶段。如今不同了，关丽娜送上门来了，虽然关丽娜来到门都了，但从前谁见过关丽娜，没人见过嘛，那么眼前这位关大小姐除了杨文学认可之外，到底是不是真假美猴王，柳云桐当然要试一试的。如果说这位关大小姐是假的，那你杨文学在门都市的所作所为岂不是成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吗，你杨文学如果只是首长的秘书，而并非关家未来的女婿，这其中的分量可是大有不同的。

　　杨文学并不知道关丽娜为什么答应陪他去柳云桐家赴宴的真实目的，只有关丽娜自己心里清楚，她完全是为李诗南而来。李诗南异想天开的做法，即使真的要在门都实施，光靠杨文学一个人的力量是万万不行的，在关丽娜的眼中，门都市委代书记柳云桐的权力范围和势力范围有多大，门都一把手意味着什么，对于一个在政治家庭环境中生活的关丽娜来讲，是分得很清楚的。李诗南今后要在门都发展生意，将来就等于落进了柳云桐的势力范围之内，今后遇到问题再找人和柳云桐沟通，不是做不到，而是找谁也不如由杨文学把自己引出场来再更合适的人选了。本来，关丽娜还想着如何利用这次门都之行一次性铲平一些人际关系障碍，没想到柳云桐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既然事情如此凑巧，那就要利用好这次陪杨文学去赴宴的机会，只要能做到在柳云桐眼里自己是关家大小姐的身份是名副其实就可以了。靠杨文学介绍自己，不是不行，但是，杨文学的利益关系是和自己联系在一起的，在利益面前，信誉往往容易被打折扣，怎么办？

　　关丽娜想到了自己父亲的另一位秘书，现任A省的省委常务副书记严尚武，可是，自己这次来门都并没有提前和严叔叔打招呼，也不知道这位敬爱的严叔叔现在哪里，看来，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联系严尚武了。

　　杨文学回到沙发上坐定后，心里还在想着刚才柳云桐的电话。说实话，柳云桐的电话着实让他虚惊了一场，他开始自叹：看来自己政治上还是不成熟。回想起自己两年多来的独立为官之路，离开关家还真的是不行，自己的仕途是关家栽培的，仰仗着关家的势力，能走到今天没出什么麻烦，这种顺风顺水的为官之路也与关家密不可分。他暗自在心里发誓，如果今后关家能给自己一个报恩的机会，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的。

　　对于关丽娜刚才半开玩笑要收出场费的话，杨文学并未多想，他也不知道刚刚让自己很尴尬的事，对于关丽娜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关丽娜这次来门都到目前为止，已经达到目的了，杨文学稀里糊涂就欠了关丽娜一份人情，而且是一份大人情。关丽娜今天甩给他的无形资产，他日杨文学是要拿很大一笔代价去收购的。关丽娜给杨文学无形资产搭的台子越高，杨文学就越是下不来。所以，对于一个容易激动的政治家而言，他如此不冷静地向柳云桐等人极力推崇关丽娜的做法，一定会给他的未来带来危机，因为像关丽娜这种有分量的明星出场，绝不可能是仨瓜俩枣就能给打发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