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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都有大太阳》(节选)(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02日09:36 来源:中国作家网

  二歪搛一块酱牛肉,放嘴里嚼着,为自己掩饰:“你以为我真怕呀,我才不怕哩!是那些挨刀剐的狗,叫得太欢了!不怕,也让它们给叫怕了。娘的!”脸上复又生出一股豪气。那张歪嘴,因为用力咀嚼,歪得更厉害了。二歪的嘴不仅歪,还死硬,从来没服过软。而且,还损,从不肯给人留情面。有一次,乡里新到一位管计生工作的年轻女干部,有三十来岁吧,来柏树庄了解结扎情况,她还不认识二歪,见二歪面相老,问道,这位大哥,你今年五十几了?二歪朝女干部一翻白眼,说,大姐,咱先说说你吧。我看你有五十好几了吧?我叫你大姐,你说我五十几了?那女干部被他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好吧,东西咱也给他们送了,这‘大字报’咱也贴了,就等着看连春的好吧。”刘囤在大腿上猛拍一下,就连鼻尖上都漾出亮光。他端起酒杯,向大家提议:“来,咱们一块给二歪压压惊,这家伙让狗给吓着啦!”

  人们嘿嘿地笑了,端起酒杯咣地碰到了一起。

  二歪把酒喝了,似有些不好意思,手在脸上挠一把,还为自己解嘲:“看咱柏村庄这狗们,一个比一个凶,一个比一个没见识。妈的,把老子逼急了,再来一场打狗运动——当然,刘主任家的老黑除外!”看来,他还没到被吓昏脑袋的地步。

  本来,刘囤想让刘玉民来写这个“大字报”的。刘玉民的字好,有点柳体的味道,柏树庄人过年贴的春联,大多出自他手。然而,对这件事刘玉民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和刘囤要好不假,但他绝对不干这种损事儿。何况,万一连春当选了呢?那时不报复他才怪,他犯不着和连春结冤。于是,就找出堂皇的理由推辞:我写不合适,我的字连三岁小孩子都认识。刘囤一想也对,就让二歪写。二歪倒非常乐意,他认为这正是自己对刘囤效忠的好机会。为完成好这个“光荣”任务,他还真费了一番心思。

  “哈哈——”刘囤放了酒杯,开心地笑了,“好你个连春,你就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让你狐狸逮不着,反惹一身臊!操”

  这时,大白桃正靠在里屋被垛上打盹。她实在太困了。但人们还没有走,她又不好脱衣睡觉。烟气挤满了堂屋,又跑到里屋来,薰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她终于忍不住,一挺身子,从床上跳下,扭着两瓣肥硕的屁股,推开门走出来,劈手夺去了刘囤嘴里的烟,甩到地上:“你就行行好,少抽一支吧。看把我呛的,这一晚上我比你们吸的烟都不少。”身上那件枣红色秋衣为这烟气缭绕、污浊浑沌的堂屋增添了一道亮色。那两只布袋奶,鼓绷绷的像两个垂下来的棉花包。

  人们知道,大白桃这是下逐客令了。事情也的确办妥了,而且也吃了也喝了,是该回家睡觉了。

  也许是今天晚上格外高兴吧——那张“大字报”无疑是刺向连春心脏的一把匕首——因而,人们离开后刘囤依然没有睡意,又因为酒精和茶水起了兴奋作用,一上床就将手放到了大白桃那两只酥软的棉花包上。大白桃很不耐烦,推开了他,张开嘴,连打了几个哈欠,说:“睡觉,睡觉,困死我了。”

  刘囤不甘心,翻身往大白桃身上爬。大白桃虽说没有半点兴趣,但也要满足他。平时也是如此。刘囤壮得像头公牛,虽说年届半百,这方面的欲望却非常强烈,比年轻时逊色不了多少。肥水不流外人田,大白桃不想让他到外面找野女人。

  刘囤没动几下,就爬在大白桃身上打起了呼噜。那鼾声越来越响,大白桃怎么推他也推不醒。一团又腥又黏的哈啦子顺着刘囤的嘴角,淌到了大白桃散开的头发上。

  一声鸡啼,远远地传过来。这是第二遍鸡叫,天的确不早了。

  四 十 九

  连春刚吃过早饭,正用嘴角叨着烟,坐在沙发上琢磨明天演讲的内容,白玲玲急乎乎地走进来。

  连春赶忙迎上去,笑着说:“哎呀,真是稀客!快进屋来吧。”

  白玲玲没有进去,就站在院里,说:“连春,有人在北十字街口贴了一张纸,说你的坏话——”她是去街上买油条,看到了人们正围在那张纸前面议论什么,觉得好奇,也挤进去,看明白了,一刻也没有停,就赶过来给连春报信。

  二兰子赶忙从屋里出来,还没等连春搭话,她就问白玲玲:“上面都说嘛来?哼,吃饱了撑的,嚼俺的舌根子。”

  白玲玲不好明说:“你快去看看吧,反正不是嘛好话。”说完,就像完成了一项任务,转身往外走。

  她跨出街门,忽然感到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肯定是刘囤指使人干的,显然和这次竞选有关。她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来告诉连春。她在心里狠狠地责备自己:哎呀,你怎就昏了头哩?人家连春知道你和刘囤的关系,你这不是让人家犯猜疑吗?你呀,真是缺心眼儿,做事儿也不在脑子里转个弯!她是一脸沮丧地赶回家的。

  “我去看看——”白玲玲一离开,二兰子就对连春说,因为气愤,那张扁平的脸涨得通红。

  见二兰子走过来,看热闹的人都识趣地散开了。

  二兰子匆匆地往上面瞥一眼,唰,就将那张纸扯下来。

  “娘个X,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就去碾盘上磨牙呀——”

  “大嫂子,那可不是吃饱了撑的,人家是有用意的,故意往连春哥身上泼脏水哩。你也甭生气,没人信这个。是白,就变不成黑的。”人们宽慰她。

  “真是胡沁哩,怎不说连春睡了他老娘?她妹妹?”二兰子说着,将那张纸团巴团巴,往地上一扔。刚要离开,又弯腰,扁着一张嘴,将纸团拣起来,攥在手里。

  有人又劝她:“二兰子,你真犯不着生这么大气,连春的为人,哪个不晓得?你就当听了几声狗叫!”

  二兰子把那张纸拿回来,往连春怀里一掷,冷笑道:“哼,你自个儿看看吧。也不知道人家是给你泼污水哩,还是你和艾香真那样了?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如果是真的,算我瞎了眼;如果根本没这回事儿哩,我就去大街上骂他个祖宗八辈。我丢不起这个人——”

  说完,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两手抱住肩膀,呼呼地喘着粗气,横眉立目地怒视着连春。

  连春打开了纸团。只见上面写道,连春不但多年来一直霸占着艾香,而且用种种下流的方式,对她进行性虐待,以致于伤害了艾香的身体,艾香才离开人世的。还说,全保也是因为连春给他戴绿帽子,受尽屈辱,心里憋屈,才得了那个绝症。

  嚓——那张“大字报”被连春撕了个粉碎。那纷飞的纸屑,像一团被大风吹落的白蝴蝶,轻飘飘的,一转眼,散落在地上。

  “卑鄙,无耻——”连春像被火烧油煎般地大口喷着气,胸脯急剧地起伏着。

  啪——他踢飞了一只小板凳。小板凳撞到屋门上,发出一声巨响,屋里的空气被震得都颤动起来,像一枚炮弹爆炸了。

  二兰子的脸吓成了一张白纸。两人结婚这么多年,这是她头一次见连春被气成这副样子。她怕他要气疯了。从心里生出的那点醋意,在这轰然而起的响声里,消逝殆尽了。

  “你有本事去找人家闹呀!这算嘛本事?别吓着我了!”

  连春依然站在那里,二兰子这么一说,他渐渐地冷静下来了。他明白,这是刘囤要搞臭自己,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刘囤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没关系。白的变不成黑的,事实就是事实!”他喃喃地说着,似是劝自己,也是安慰二兰子。

  此时的二兰子,也相信这是刘囤在故意污辱连春,于是忧心仲仲地说:“光你说顶嘛事儿呀,我怕有人就认为是真的!”

  “身正不怕影子歪,再说,艾香和全保是怎么得的病,大家伙都瞅着哩,他们心里都有数。”连春又把脸扭向院里,冷笑道,“妈的刘囤,你这是自作聪明,你越说得邪乎,越说明你心里有鬼!”

  虽然嘴上这么说,却又害怕一些人会受到这张“大字报”的蒙弊。人呀,千人千脾气,谁和谁的心思都是不一样的。

  五 十

  柏树庄人一直期盼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刘囤没有预料到,竞选那天,从一开始发表演讲,在气势上连春就占了上风。尤其是全保为支持连春,竟然死在了会场上,这不仅是用行动洗清了他们泼在连春身上的污水,更是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妈的,连春怎就有这样大的魅力呢?连一个临死的人,都来讨好他。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明白,恨不得让全保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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