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18)

　　回校第二日，早饭刚过，小队里的三名党员从队部开会回来，还没进屋，就见他们手舞足蹈，连蹦带跳，乐得大声欢笑，大家就知道准是带来什么好消息。果其不然，小队长跨进门槛，当中一站就讲上了：“告诉大家一个大好的消息，我们男小队停课，上级决定我们调往前方去！”刚一落话音，这些臭小子，突然都像开了锅似的，乐得沸腾了。你捶我，我敲你，笑声冲向屋笆：“太好了哥们儿，咱要当前方的兵去了。”

　　“没有说的，男子汉该露两手了……”还没等大家高兴够，小队长接着说：“时间紧，现在马上去队部吃饭，完后立即出发。”

　　全小队的人听后呼啦一下全跑向队部，这时的队部院里已集满了人，几乎是清一色的女兵们，包括队长在内都在把热气腾腾的面条汤，挨个地递向前来入座的男学员。这是临别前队长亲自主持为大家做的一次送行餐，这个艰苦年月里，吃上这么一顿白面材料的饮食是够奢侈的了。

　　没有更多的言语，每个人只顾把碗里的美食急三火四地咽下肚里，再回到宿舍，抡起背包到操场上集合。那里还有一个小队的老大哥——一中队的老兵，作为技术骨干一同前往。教导员到队前只三言两语：“同学们，别了。命令你们停课，是因为前方急需用人，那里有新的领导为你们交代任务，希望你们都是好样的，在新的岗位上为人民创业立功！时间紧，立即出发！”

　　这一个排的医务战士，告别了哺乳自己的校园，踏上西去的征途，一直面向前线的胶济路迈步。晓行夜宿，路上自己下来烧饭，偶有在村中派饭①。大家只知任务紧，朝着敌占区奔走，具体要执行何任务，全然不知。因初次远行，且每天100华里路程，每个人的脚上都蹍出了水泡。不仅如此，还因走出了根据地，跨进国统区②而使气氛变得阴沉了。老乡的脸上显得陌生，不够和善，甚至有冷漠敌视状态。这时大家变得警惕起来，夜间派出岗哨，心悬得老高。一个晚上村中有异常响动，次日清晨起床清点人数，竟有两名学员失踪，无疑敌特活动已把手伸进来了。途中不断地有新成员参与进来，其中有西海区(二军分区)由领队带来一个班的卫生兵，还有骑马的领导，是新来上任的所长及随身带来的文书、通讯员，使这支队伍得到充实，形成了一支独立机构。

　　一路走到有枪炮声响的潍县地带，即胶东地区的西端，也是国民党反动派尚盘踞的地方。到了这儿，来的目的才明确下来，这时我主力部队已开始在攻打潍县城，预计解放后必有大量战俘。为接收改造这部分人，特成立一专门队伍，番号是解放官兵教导团(简称“解教团”)，其中调来这些医务兵就是组成该团附属医院(或卫生所)。

　　攻打潍县城走进战俘营

　　一

　　在晴空万里、天高气爽的大好时节，来自各路的大军，齐集一堂。在这唯独不靠海岸线的胶济路旁的一片原野草地上，坐满了黄澄澄的一支新的团队，这便是号称华野解放官兵教导总团、胶东分团的特殊队伍。新任团首长向大家见面，也是首次的政治动员报告。中心意思是宣布新单位的成立，再是谈到当前形势，解放战争已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我军已完全掌握主动权，在逐步转入反攻。今天第一个目标就是胶东地区的一场攻坚战，要打下潍县。最后的一项就是交代任务，团长加重语气：“我们团的光荣使命就是要专管接收解放后的俘虏兵，要管好，教育改造好，是一项新的课题。任务艰巨而光荣，要求就是以战斗的姿态对待。要发挥聪明才智，有创造精神，总结经验，把这一批在反动军营中的官兵，经过我们深入细致的工作，使其彻底转变立场，改造成为有益于人民的新人！”

　　这里枪炮声很近，就在潍县城的东郊，上空的敌机不时来嗡嗡一阵。见到有目标的征象时，就是一串串的机枪扫地，再不就扔下几枚爆裂的炸弹。报告简明扼要，中间也几次因敌机骚扰间停。有伤亡出现，身背急救器材的救护员孙旭、丛兆之等便冲到伤员跟前，这包扎急救的任务首次被承担了起来。

　　战斗于4月2日开始，由胶东军区主力部队9纵主攻。潍县城建筑坚固，分东西两城。有一大河分隔，易守难攻。守敌阵者全城装备优良，但处于孤立状态，且有一部分地方武装，但战斗力差。此仗我军集中了优势兵力，有把握取胜，到时将有大批战俘交解教团接管。

　　新成立机构，人员缺乏，医院炊事班仅一人作业，忙不过来，这多面手的孙旭便暂时奉命到炊事班帮忙。同老炊事员接触共事，得心应手，很得老炊的赏识。本地区生活习惯以高粱面为主，做的窝头称“扒谷”。此时正值青黄不接断粮季节，供应标准难以填饱。同志们结队进地挖野菜做小豆腐，或集体去池塘捉鱼改善伙食。来自东部地区的战士们对高粱面饮食不服，吃得便秘，吃了排不出来，一时成了伙房的负担。孙旭便同老炊事员积极为大伙想办法，便通过与兄弟单位联系，将领来的高粱面兑换成玉米面将此问题解决。

　　再说攻城部队，开始一路顺利，很快扫清外围，但担任攻打西关的部队是新组建的地方武装。武器低劣，缺乏战斗经验，故进展不力，有众多伤亡。

　　我解放军的办法就是多，你有你的打法，我有我的打法。你不是有高墙壁垒的建筑吗，我挖壕沟，隐身地下，钻到你城根底下。我主攻部队运进大量的炸药在敌阵内部开花，打开通道进城，展开巷战，终于将城防摧毁，于27日胜利结束战斗。

　　在这历时一个月的战斗中，歼灭国民党整编一个师的主力及大量地方武装共4万余人，其中俘虏26000人。这些战俘就都落在解教团的行列中。

　　团下面设10数个大队。大队为营级单位，分连排班，这排以上干部全由我军政人员担任，基层的班长及所属人员皆是战俘组成。

　　这场攻坚战取得彻底胜利，大量的被俘官兵收容到解教团的各个大队，一些急需人的部门则可立即从被俘(也称解放)人员中录用。

　　在反动军营中，凡占着“夫”字的如伙夫、马夫、挑夫等，皆属最低层受苦的基本群众。在他们那儿有一句话叫“二等兵打伙夫夫——阶级服从”，即等级森严。连队里二等兵算低等了，可比夫字还高一等，如因故受了二等兵的打骂，这夫子辈的只有服从不得反抗。还有传令兵、勤务兵都是反动军营中受人摆布，伺候官长的仆人。这些人受尽欺凌压迫，苦大仇深。经解放过来稍加提示教育，即可马上成为可用的对象，故将炊事班、通讯班等快速扩充了起来。

　　二

　　为战俘服务所组建起的这座医院，规模不大，又都是缺乏实际经验的新手，只能算作卫生所，力量有限。一下子大量的俘虏中的伤病者，上百上千，摆在面前，的确是够架的。孙旭刚从伙房走进来，就投身到了繁忙的医疗工作漩涡中。打针、服药、包扎伤口、更换敷料。有些伤病，技术条件达不到，一时甚为被动。经领导研究，采取以战养战的方式，即不是打下了县城吗，胜利中缴获的物资设备可归我所用。那里还有医院哪，接收下来，加以监督管理，将全部旧有人员留用，充分发挥他们的一技之长，一下子把这难题解决了。

　　旧医院中除死伤者外，保留原有建制，由我政工干部主宰，掌握正确方向。各科室将我军骨干充添进去“掺砂子”，达到互补双赢。即利用原医院中的科班医疗技术能手，发挥业务专长。我军所培养的技术欠正规，力量薄弱，可政治坚定。在实践中加以发挥对旧技术人员的思想改造，自己又可从中提高业务，正是如此，这卫生所的摊子一跃成为名副其实的正规医院了。

　　经过这一场组合，医院的架构是成型了。也可胜任数量大、伤情复杂的医疗难题。不过这两种决然不同的制度，两种不同的立脚点所带来的思想感情、观点、作风都在互相交错激烈的冲撞中。

　　手术台上的王“医官”，派头十足，架子哄哄，上台前要来杯咖啡，至少也需递杯香茶。台上态度傲慢，动辄摔刀子、抡剪子。不满意时还出脚踢护士，下台后需他人为之脱衣、洗涮。可换上我军的医生主刀时，一切准备工作都是亲自动手，和气待人，丝毫没那么多老爷式的劣毛病，从中有鲜明的对比。

　　这高上的医官只能操一台手术，下台后便开始抽烟喝水，仰在沙发上养神去了，绝不会再连接第二台的。我们的领头雁周伯启军医则看伤员多，任务重，不停息地一台完毕接上第二台第三台地连续下去。有时竟累得虚脱晕倒，喝足水再接着干。这在那些称为医官的人中，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周军医将多例手术连续做完后，下得台来便找该医官谈话，讲道：“你今天已成为战俘，我军是政策优待你们。为发挥你之所长，为人民贡献力量，应进行思想改造，去掉旧的作风习惯，不然要送你去战俘营中，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