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2)

　　但遇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暴风骤雨》的作者是谁？世界最高峰叫什么等问题时便开始卡住了。对于未读完小学接近文盲程度的孙旭来说，这题也真够难的了。

　　其中有一道智力题，列在算术中出现：“骑高马、上高山、人马高有一丈七，高山离地三百三十三丈三，骑马跑到高山上，人头离山有多远？”当今属幼儿园级的试题，竟在中专学科列出为考题之一。

　　还好，考试全过程结束，结合口试、体检后学校当场宣布：李殿训、孙旭、丛兆之、丁祥被认为考试合格而录取。尚有两名跟着一起来的队员几乎是交了白卷而被淘汰。抡起背包回返中被卫生部机关留下，充当了首长的通讯员。

　　该胶东卫校属营级单位，编有三个中队。一队为老大哥，是为部分有实践经验的老同志进一步深造，培养医助①、军医之高级卫生干部，二队和三队则以接收新学员、培养中下层的护士卫生员为目标。新录取的这四人全被编入第二中队的一区队一小队。

　　刚踏进校门，新的军营生活便立即开始了。一切活动包括作息、上课、开会、出操、入睡全部听哨音执行。全小队即一个班的学员全部挤在一个房舍的地铺上。早上被哨音唤醒，必须急速起床打背包，出操跑步，完后即倒水洗脸，用木把牙刷以牙粉或食盐漱口刷牙。值日生借房东食具打回饭菜，急忙用餐。这些必须在15-20分钟结束，否则外边已列队唱歌，迟到者不经报告允许便进不了课堂。上课开会皆是将身上背包放下，在河滩中坐在个人背包上，风吹日晒及雨淋都没有商量。

　　课堂上老师上面讲，下边记笔记。有自来水笔的算“富裕户”，不少人只能用蘸水笔凑合。医学专业学习，科学术语随时出现，这对大多属半文盲的学员来说皆是拦路虎。什么是物理，什么是化学，脑子中皆是一片空白，碰到诸如电荷、分子、原子等基本术语时，老师费了很大的劲也未必能对下边解释清楚。队里领导对此难题进行了研究，决定充分发挥现有小先生的作用，即将具有中学程度的学员加以调整分配，在三个区队(三区队为女兵区队)九个小队中，每个小队最低应配有一名中学生的小先生。一小队分来一名叫王爱国的学员，少时曾跟父母在天津待过，在那儿读过中学，而且还拥有一支金笔，算作引以为豪的宝贝了。孙旭便处处向其靠拢，时刻得到他的辅导。凡在课堂上弄不清的概念，下了课经询问后再让他耐心解释一番，便迎刃而解了。由此二人也从中成了要好的一对战友。

　　二

　　在这整日风吹雨打中就地而坐的学习生活里，虽说可磨炼革命意志，养成艰苦奋斗的良好作风，但毕竟会影响学习成绩，乃至造成严重损失。不是吗，曾有一日因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泥沙铺天盖地朝脸上打来，加上夹杂暴雨冰雹，搞得整个课堂人仰马翻。黑板卷走，师生全成落水鸡。什么笔记、讲稿、书本全部浸透，成为一团黑白杂乱黏着的废纸，这学习还能持续下去吗？

　　为解此困难，在一小队队长李殿训的发动下，学员孙旭、丛兆之、王爱国等一致提出要自己动手，自力更生建一座能遮风避雨的教室。提议得到校、队领导的支持，并在全中队引起响应。大家提出：“我们本来就是出大力的，利用这里山区的自然条件，伐木、采石、堆土，不需动用公家一分钱，完全有条件把一座大校堂给垒起来！”

　　经过一番必要的准备，次日天刚放明，一听起床哨音吹过，全中队立即一齐行动起来。主要以几十名男生为主体，将已备好在房东家借的各种工具像锯子、斧头、洋镐、铁锹、抬筐、背篓等带上，一改往日跑向操场转而踏上周围的青山。这群来自乡村的壮汉，都恢复了昔日在家时那种抡锤扬镐、挥石翻土的猛劲，施展开了肩扛、挑抬而健步如飞的铁膀英姿。

　　在一处山坡上，孙旭同他的小先生王爱国两人结合为一组。孙旭主要负责用洋镐开采巨石，用力劈开成材。再由王爱国帮忙搬至下面平地。一块块成方的花岗岩被从山丘的整体上分离劈开，很快就可见到震痛发麻的手掌，由赤红、起泡、再流出血水。但这时换来的都是阵阵的微笑。孙旭在想：“这算什么，不就是几个血泡泡么，有啥了不起，前线杀敌要大流血，还要牺牲生命呢，我这正是锻炼自己的好时机。没有说的，就是要不怕苦，拼命干！”相对之下，老王要比自己大两岁，有点书生气，吃这种苦恐怕也是很难承受。孙旭理解，尽力把重活、苦营生多揽在自己肩上。手上的血泡多了起来，开始肿胀。身上自不必说，尽管脱光了膀子，还是大汗淋漓，满身沙土。一个上午下来仅他们这二人的一个小组，就采下有棱角的多边花石、十多斤重的有用之材十多条。中间时有女生慰问队送来的开水，使干渴的喉咽灌个够。在平地负责运送的同志将所采来的石块，经肩扛、挑抬运往工地。

　　抗大式的学校就是不一般，要论活泼的一面，随时可以得到体现。平时就是人到哪里，歌声便带到哪里。从早晨起床，一集合就首先是高唱革命歌曲。吃过饭列队也是唱着进行曲走进课堂；开会前是唱歌，休息间歇更是此起彼伏，互相在拉歌。而今天大军在劳动，歌声是少不了的内容，同时在你的身旁又多起了鼓舞士气的宣传队。一队队女兵手持竹板，在这些挥臂抡拳、舞锹扬镐的战士中间，可以听到当场发挥，现实生动的清脆声音：“大家瞧，大家看；一小队不简单，个个都是英雄汉；王爱国加孙旭，抡镐打锤拼命干；成块的花石被劈下，手掌血泡满头汗；不叫苦，不怕难，完成任务冲在前；是我们学习好榜样，劳动结果称模范。”到了中午，伙房送来野餐，是那些女兵在家帮忙烙的油饼，小伙子们贪婪地大口嚼着。其间可发现露出各种字条，上有：“加油苦干，为建校立功，比英雄好汉……”等鼓励口号。这使忙累一上午的苦工们，暖在心里，喜在脸上。一切疲劳、乏力立时全消。填饱肚子，喝足了水，继续爬上山坡，重又把力气施展开来。

　　伐木砍树的也不含糊。手操着钢锯猛拉，挥动板斧狠砍，成摞的树干木桩被拖向施工场地。这数十人上山采石伐木，很快便使基础材料齐备。再经一些能工巧匠的打基、垒石、竖桩，使房基底座与框架业已形成。进一步建造屋顶、地下和泥上扬，上边熟练地稳接，真像行家里手似的。随后将编制之条笆覆盖上，用泥巴抹匀，罩上草帘，一座宽敞明亮且可遮风避雨的大型课堂便平地而起。仅用四天时间，全体学员一齐努力，未动用公家一分钱就造就这一土式的杰作，每个人都充满了自豪。由此，这全队的进餐、上课、集会及出演节目皆把这儿作为活动基地。

　　孙旭在山坡采石时，发现该地有苍翠的油松。不是缺油照明吗，这一发现就有了大量可以利用的资源。课堂建成后，立即挤出时间，带上王爱国、丛兆之加上丁祥几个人，手持斧头镰刀，到那山坡上大量采集油亮的松枝和树丫冒出的黏液燃料，再搜集部分干枯的树干，除一部分留用夜间带灯照明学习外，几人将大部分运往新建的土礼堂。堆积一团点燃，便立即篝火熊熊，把一座新建筑照得如同白昼。引来全中队师生就势举行联欢晚会。校部领导，拄着双拐残肢的副教导员也兴致勃勃地前来助兴。他亲自手握鼓锤，让大家做击鼓传花游戏。想让哪位出演节目，往往都是准确地一锤定音，借此自娱自乐。可惜当时还不知跳交谊舞，只限于唱段歌曲，闹个怪里怪气的洋相，施展年轻时的活泼，仅此而已。

　　这批读书识字不多的青年男女，有此良好机会，求知的渴望自不必说，都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上在刻苦汲取，为记住听讲的内容，大家见缝插针，利用一切可能的时间都进行相互讨论，背诵得来的知识。学员的生活，大都伴着自力更生。例如领来的玉米要自己推磨，要是上级发来的粗细面粉，也需要学员们结队用劳力给搬运回来。在挑抬运粮的路上，推磨筛面的劳作中都可见在讨论着解剖生理课题，或你我之间在练习包扎技术。

　　要使所学的东西，既可牢牢记住，又能反映出生活中的情趣，还必须表现出浪漫的色彩，用生动活泼的形式再现出来。

　　看吧，上课前空余时间，一小队的孙旭便在这宽敞的课堂中亮相了。他手执竹板，走到台上，就给下面观众敲打着来上一段：“门①、犬、前臼、臼。2123左右共16。”接着又用众所熟悉的曲调唱起来：“胃偏左，向右弯，左肺两叶右肺三；前膀胱，后直肠，子宫的位置在当央；膀胱上面输尿管，输尿管上接肾脏；肾脏在腰两旁。”表演完毕，自然迎来全场一片叫好的掌声。这既丰富了文娱生活，体现朝气活泼的一面，同时又增强了对所学内容的兴趣而牢记不忘。这就带动了全队兴起以所学内容编快板、顺口溜、诗词及歌曲等的热潮，学习积极性深受鼓舞，效果加深，受到上级机关的重视，被看成新生事物。还有记者前来搜集编印成册，面向全军发表推广。

　　更有甚者是几人组合，配成对口词、相声，作诙谐滑稽的表演，引得场内朗朗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