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17)

　　刚吃饱饭，文娱小组就上演自编现实题材的小节目，有男的、女的在一起扭着唱着：

　　叫同志，你是听，我们是在校的卫生兵。

　　办校方针靠法宝，全凭“三八”好作风。

　　艰苦奋斗学技术，文武双全样样行。

　　为避顽敌来偷袭，担架上肩一溜风。

　　工休人员入山区，强盗阴谋必落空。

　　一切为了伤病员，救死扶伤最光荣！

　　为小憩中添点作料，迎来一阵阵的掌声、笑声。一下子解除了疲劳，来了精神，又开始向前迈步了。

　　向前走了一程，天渐渐黑了下来，孙旭他们那个尖兵组向后传来了情报。这情报并不是敌情，而是当地老乡获得医院由此路过的消息，自发组织起担架员来接担架。妇女们组织慰问队，烧水，为伤病员送吃的。这一激动人心的信息，一下子把抬担架的这帮男女姐妹们都给加上油了。既不觉累了，也不觉得渴了，只是感到心里面热乎乎的，随即加快了脚步。迎头来的都是手提着灯笼的“胡子①”队(留胡须的老汉)，那位打头的说：“向前走，先接后边的，再接前边的，后边走得慢是累了，懂吗？”逐次接完后边的，再接前边的，你争我夺，不相让也不行。根据地老人们的热爱子弟兵的心你能违拗吗？老解放区的人民，太可敬了。

　　到了村头，像是闹夜市。小脚老太太、梳着大辫的年轻妇女，点着油灯，有的拐着提篓，有的摆着地摊。只要逢上一个穿军装的，不容分说，大把的花生、煮鸡蛋就掖到你口袋里。再不就是当你还走着的时候，一只手把碗递到你嘴边，再用另只手把脖硬向后一扶，鸡蛋汤就灌进你肚里去，根本不容许你还手。这是一种什么感情啊！试问除了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群众，哪里会遇到这种情景！

　　学校加医院搬家到了这山沟的农村落了户。地理环境无疑是安全多了，敌军决没有胆量到这儿来闹事。如果公然冒犯，仅就组织起来的民兵队伍也可叫他们“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在这安全地带，到了这农历年三十，该喜庆一下了。年夜饭是吃的猪肉炖粉条，主食撮上顿大米饭，这属最高标准了。

　　文娱委员预先就组织节目，多日排练后现该上场了。

　　这是一出大型话剧——《活捉蒋介石》。扮演老蒋的是一名年龄稍大的学员，宋美龄则由一位化验员装扮。一出场就诙谐滑稽，这“老蒋”开头先来一段地方闹笑料的词儿：“老婆子，你快点走，别在后面给我丢了丑。”

　　“宋美龄”一扭一颠地跟了上来：“老头子，你放心，老婆子不是那种人。”逗得满场哄笑。老婆子到了老头子身边竟骂起大街来了：“看你这个驴知子近的②……”

　　一翻逗闹后正戏开场，老蒋用河北梆子调开头：

　　“蒋介石我坐南京，自思自叹，想起了我一年来好不凄惨。实指望把共产党消灭干净，又谁知打败仗我赔了本钱……哪。”再一个上台的便是这活跃人物孙旭，他手执令旗，在锣鼓紧急风中绕场一周至跟前报信：“叫总裁，你是听，东北的共军真是凶。前面切断了北宁路，后面又围困长春城。好一比，虎头钳子夹豆虫，眼看关门要打狗，关外的江山要全扔……！”

　　戏至临末，南京老巢已四面楚歌，渡江大军已冲进总统府，蒋某人在极度狼狈状态中被活捉。演出效果甚佳，具有前瞻性，使观众无比兴奋，极为开心。

　　除了小型节目、快板朗诵外，更加精彩的是老司务长自编自演的《不说》，还把个人摆了进去做谦虚地自我批评：“不说他，不说你，单就说说我自己。工作差，不咋的，伙食大家不满意……。大饼子，啃不动，咬一口，登□硬……”这一句不要紧，惹得全场男的、女的还有队部的女队长，都笑得前翻后仰，气氛太活跃了。实际上老司务长的工作没说的，可说是德高望重。他这一套词儿，更博得同志们对他爱戴倍增。

　　随后，更高层次的艺术——京剧登场了。一中队的老大哥有这方人才。在排练《打渔杀家》，扮演男主角的肖恩看好二队的孙旭，被拉到剧组参加演出，在剧中被安排成教师爷的大徒弟，出现在教师爷去肖府寻衅时，教师爷到了门前说：“孩子们，咱们回去吧。”

　　扮大徒弟的孙旭问：“为什么？”

　　“没看到这门没加锁吗，是人走了不在家。”

　　“不对呀，那门没锁，是人在屋里没出去呀。”孙旭初踏京剧舞台，虽只有出场两句话，也算“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呀。

　　三

　　学员们在学习中的内容不断深化，而且在为伤病员服务与之密切接触中，精神世界也在得到升华。这些负伤的战士中，其英雄行为听了令人感动。有的冲锋陷阵，不顾生命危险，抱着炸药包，冲破铁丝网和地雷区，翻滚着拉响爆破筒将地堡和其内的敌人送上天；有的孤军奋战，沉着勇敢，端着刺刀与敌格斗，令敌丧胆；还有面临强敌，在无法脱身的条件下，拉响手中的手榴弹同敌一起粉身！

　　这些可爱的战士们，为了祖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牺牲流血，我们这种专业就是为保障他们的生命健康，减少痛苦和死亡的神圣使命，必须全心全意为伤员服好务中掌握技术提高本领。

　　医院虽不是战场，但似战场。君不见，灯光下的手术台上，也在手握着真刀利刃。切肌肤，斩硬骨，在血腥的领域内进行顽强的拼搏。有人形容做医生要有杀驴的狠劲儿，同时又要有绣花的精细。比喻也可能不当，但胆大心细、一丝不苟便是这白衣天使共同的必备硬件。战场上拼杀是置对方于死地，医疗战线的拼搏是向阎王爷夺人命。一个叫王林的休养员害肺炎，无力把痰咳出，眼看就要被堵塞窒息，正在值班的胡风琴情急之下，抢上前去，捧着病人的头部，嘴对嘴地狠劲将痰吸出，立时把人救了过来。患心衰的曹斌，排便无力，心跳加快，继续下来就有心跳停止的险情。女学员马慧云让其放松，自己守护在跟前，用手指一点一点地给抠了出来。孙旭负责的一位尿结石病人，被尿憋得小腹鼓起像蝈蝈，痛苦万分，继续下去有可能造成膀胱破裂。他用老虎钳将外露片夹碎，一点点地取出。可残余之碎石仍堵塞尿路，无法排出。在缺少先进设备，当时无计可施时，便毅然把住排尿“部件”含在嘴里，用力给引吸出来，尿液像喷泉似的撒向自己的满脸。医疗结硕果，同样是“战地”黄花分外香。

　　山花飘香，春光盎然，又是春耕播种的大忙季节。照例，无军务的驻军帮农民春耕是责无旁贷的义务。学校一个中队的男女，随即挥动镢头在刚开冻的黄土地上耕作，一场战天斗地的拼打下来，全队晚间评比排次，居然把一向领头的孙旭评为老三。在他前边的有膀大腰圆的闫明光，还有一位是瘦不拉叽的王德斌，这对孙旭是一个很大的触动。这不像拔麦子，虽手擂出血泡可以忍受着，皮肤晒焦了可坚持一下，只是狠劲向前赶就行。而抡这镢头是拼体力，要硬劲的地方，缺乏这种底气，在短时间是补不上去的。他只好认了，甘排行老三，可心里在琢磨着：“我就是有志气，准备着。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年不行，明年，明年不行，后年。来个三年计划，猛打猛拼苦练，总有一天可站到前面来，不到长城非好汉！”

　　在一片黄土地上，这些平日穿着军服的男女战士，这时不是裸露肩背，满身沾泥带砂，就是头扎白巾，像地道战中的勇士，个个都在不示弱地刨地铲土，向地球开战。尽管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但还是欢声笑语，体现出了农村娃的阶级本色。这时在有人高喊：“棒小伙子到前面来！”首先是小严、小王加孙旭三人齐刷刷地排列着。孙旭在想：“尽管不是头号的，排列个名次数老三也凑付着。”

　　在野外整整地干了五天，肚子饱受委屈。这原因不用说谁都知道，就是要算在老蒋的账上。一场向胶东的大进攻，几个月的工夫便把个根据地给折腾穷了。家家缺粮不够吃，甚至已有的农民被活活饿死。试想人民的战士们能不为民分忧吗。劳动受苦遭累，能吃上大饼子，喝上疙瘩汤就算上等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