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 小说 >> 作品展示 >> 正文

《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1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15日15:5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孙聚德

  孙旭所负责的一名战俘下肢开放性骨折①,经清创处理后完全可以固定而愈合。可这医官为省力,断然决定截肢。经孙旭据理力争,说明放下武器的伤员,到我们这里就是我们的病人,应对其生命健康负责,有一线希望,就应尽力争取。这一事例首先是伤员感动得流泪说:“解放军就是好,把自己的一条腿给保留了下来。”其次也使这位医官思想受了很大触动,觉得在这一点上必须向共军朋友学习。

  对留用的技术人员,院领导的态度是:大胆使用,充分发挥其技术专长,调动其积极性。对那恶劣作风,不良习气,采取耐心说服与针对性批评。更重要的是用我军的优良传统带动感化。在鲜明的比较中,逐渐得到潜移默化。

  人们都有眼睛,也都有一颗会跳动的心。当那傲气十足的医官下了手术台,吃小灶,最起码也要端上一碗热汤面条,而我们的术者连续多台下来,却啃着玉米面饼子就咸菜,心里会怎样想呢。一次两次可能无动于衷,长期下去后,这心绝不会是石头铸的吧?

  一场战争过后,往往会伴随着疾病的流行。适值春暖花开时分,微生物生长繁殖迅速,一场烈性传染病随之袭来。这种由虱子作为媒介传播的瘟疫称为回归热。发病迅猛,寒战后发高烧,鼻孔流血,重时谵语说胡话,死亡率高,传染性强。有时集中在一起的人群,患病无一漏网。孙旭等人刚将伤俘处理高潮度过,接踵而来的便是这凶险的法定传染病①。领导下令,集体检疫,进行隔离措施,控制疾病传播。要用蒸薰彻底消灭虱子,搞好个人卫生。孙旭同院内工作人员又立刻督促战俘进行衣物蒸煮消毒,个人洗澡清理卫生。发高烧的要上冷敷、酒精搓澡,注射特效药,606消灭螺旋菌的针剂。病重不能下床者,工作人员为之接送大小便,这被旧留人员看成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在他们这些人看来,自己是属于有身价的上等人,只能由别人来照顾伺候自己。担水喂饭则是下等人的差事,担大小便那属下贱的活计,不能沾染在这上层人物的身上。可我们的同志不听闲言碎语,照做不误,啥时候他们想通了,就是一个旧人换新貌的开端。

  另一种群体的外科皮肤病——疥疮,也是这虱子作的怪。俗称:“不怕疥脓,就怕疥虫。”指的就是借虱子的传播,集体患上这流脓带血,全身脏不拉叽的奇痒难耐的疾病。孙旭他们又投入到另一场战斗让集体灭虱,清理卫生,洗澡,用硫磺浴擦洗,也是集中全力,用了数天时间,打了歼灭战。

  2万余众的战俘,数字是够大的了。除去伤病者和上述已提到有相当数量的人员像伙夫、勤务兵之类的提早编入我军队列成为新解放战士,余下来也够1万余人。这次所成立的战俘机构,组成若干个大队,每个大队可容下数百人,如按500人一个大队计算,也需20个大队以上才可容得下庞大的人群。凡是组建编制完成且初加审定的大队,便陆续向根据地内开发,到特定位置进行大规模集训。

  三

  此时的孙旭,由医院调来解教团的9大队,担任大队部的一名卫生员。在大队报到,与大队部的机关人员见了面,随即整装东进。通常行军为防空选在夜间。而今不同,这俘虏兵晚间看守管理不便,只好白天行动。一个大队中三个连队,在大路上是三路纵队并进。这支队伍与众不同,排头为穿解放军服的排长领队,相随的三个班清一色的是国民党俘虏兵,副排长殿后。再一个两个排亦按此组合,每个连里都有营部(即大队)的人员掺插。这孙旭和新解放的一个通讯员“小老广①”便跟随一连队列,大队领导也分散穿插在中间。队旁则是荷枪的警卫战士。这由西向东,整日不停地全是这路货色的部队,引起沿途群众的旁观。可随时听到交头接耳的议论:“怎么这样多的俘虏兵,这个胜利是够大的了。”

  “你看咱解放军的干部多精神,这些国民党兵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一个个蔫儿吧叽的。”

  在这广袤的大地上,一条黄褐色的长龙蜿蜒前进,前不见头,后不着尾,煞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但也是引来飞机的头号目标。城池被共军夺下了,人被打死或抓走了,蒋某人这口气是憋得受不住了。现在路上遇到了丢给共军的这块肥肉,心想“我可以把它炸烂让你吃不成!”就这样,天上的这群追命鬼发起威来了,轮番上下俯冲,猛扫狠炸一通。我军的管理干部和警卫战士都在指挥协助队伍疏散隐蔽,但也不乏中弹及被烧的。惹得俘虏兵狠向天上骂:“老蒋这狗日的缺德冒烟,有本事战场上打呀。”

  “打败了拿自己的人撒气,这算他妈的什么能耐!”

  孙旭的任务又来了,队伍中虽疏散躲避,但仍有炸得头破血流、断腿缺胳臂的,也有立即毙命的。作为随队卫生员,需立即跑上前去,进行包扎。有的大出血,给止血,上夹板固定。好在有担架队跟随,每处理完一例即扶上担架担走。一个大队共有8名被击中或炸伤,皆为战俘,其中有2名死亡。

  要说当兵的打仗被对方捉住,成了俘虏不是光彩事儿,可这要分对谁讲。原来在旧军队里为军阀官僚卖命,今天被人民军队抓获(应该是解放)便成了一种福分,不是吗?自从把枪一交,到了共军这边,马上就有了轻松的感受。解放军对自己不打不骂,不搜腰包。态度和蔼,有伤疗伤,有病治病,也不使你受冻挨饿。看到连队里的官兵之间,平等相待。没被俘以前什么共产共妻、捉住后割鼻子挖眼睛等一套鬼话,用不着反驳,在铁的事实面前便立即云消雾散了。

  成批的被俘官兵,经初步审核即听从分配至不同连队,成为一名学员。这种环境和身份的改变,便意味着命运的转折。对新生活的体验,一切都觉得新鲜有趣味。每个班12人的编制,正副班长都在学员中指定产生。排连以上军官即为我军干部担任,建立新型的官兵关系。这些干部们同学员同吃同住(伪军官例外)。连队成立民主组织,我军的称谓是革命军人委员会,在这个连队里则称其为学员委员会,划分有文娱组、宣传组、经济组等。其中这文娱组与经济组一开始就显出独特的作用。教唱歌曲是使学员极为开心的项目,这第一支歌便是《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这歌不仅是一教就会,更重要的是代表了这些穷苦百姓出身的士兵得到翻身自由的欢腾心情。故起床上操时唱,开饭前唱,行军在路上还是狠劲跳着唱。喜悦的心声让歌喉迸放出来。再是经济组,伙食账目要民主监督,开饭时经济组的组长即去厨房掌握分菜的公平,真是新鲜事。谁担任这个角色,都美得不得了,真是当家做主人了。

  更让这帮学员稀奇的是,我军的干部,连排长在基层同下边人员打成一片,可以在非工作时间内嬉笑打闹,不分彼此。这时已分不出什么官兵上下级,也可以共同搞文娱活动,唱歌出节目。开会时干部出现错误,当众检讨,还可以接受大家的批评,也可对领导提出自己的意见。从反动军营刚过来的兵哥们也算开了眼界。过去虽也有人讲到共军中的一些新鲜事,但那毕竟是传说。现在亲眼所见,这可是假不了的了。真是两种军队两重天啊!

  九大队进驻在一个叫作刘桥镇的地区,大队部三位领导有正副大队长和教导员,分头各负责一个连队的基层工作。孙旭跟随江大队长同驻在一连的东河村。大队部设在一所农院两间屋子内,这孙旭便把厢房作为诊疗、换药及自己住宿的卧房。

  因大队长的随身通讯员就是解放不久的那个小老广,孙旭自然也就同这位异乡战士在一起。只因生活习惯特别是语言的差异太大,这就常闹出一些笑话。有一天小老广向大队长讲:“大队长啊,副大队长说要‘黑傻子’呀”。问他什么 “黑傻子”,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在场的人也都莫名其妙。后来老半天,他见到了留声机,才说:“这就是黑(戏)傻(匣)子。”

  还有一次是去一位老乡家,进门就喊:“老太太,把你们的腿借用一下吧。”把一位老太太气得要命,说:“你这个军人太不会说话了,谁家的腿能借给别人。”为此事闹了一场很大的误会。原来他所说的腿是指桌子(台)引起的。事后还需我们的政工干部再三做工作﹑解释和道歉才了却。

  孙旭就在这所厢房内,安排着自己的一个独立的小天地。备有各种常备药品及外用敷料绷带和消毒药水。每天按时为连队这些学员诊病换药。因是刚从战场下来不久,多为外伤,故医疗重点也是以换药为主,也不时逢有创口内遗有弹头弹片等异物,经消毒局麻后现场即可顺利取出。这种情况出现在这见识不多的敌兵面前,竟显得惊讶。把这简易操作看成动刀的大手术,齐声赞扬:“这年轻的医官了不起,有两下子。”一下子孙旭的形象便在这学员中给拔高了。见面时都是医官长﹑医官短地尊重着。

网友评论

留言板 电话:010-65389115 关闭

专 题

网上学术论坛

网上期刊社

博 客

网络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