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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20)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4月15日15:5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孙聚德

  我军所到之处,总是体现着鱼水情的军民关系。孙旭除为这些学员不断忙里忙外外,也少不了为当地群众送医送药。所驻处的房东是一位慈祥的老大娘。大娘像对待自己的亲人般对驻在家里的3名子弟兵关爱倍加,时常将自己的东西递向干部和战士。军队受群众纪律所限,婉拒后惹得老人家不高兴,没办法只好接收,再以另外的方式加以回报。大队长亲自为房东打场收麦,再组织人员协助下地劳动,相处如同家人。孙旭与其他干部,干庄稼活计是轻车熟路,与农民无甚差别。然而这小老广就不同了,他来自南方盛产大米的地方,对北方的作物一窍不通,从未见过麦苗是什么东西,误认为韭菜也就不奇怪了。

  四

  孙旭的工作对象是连队里的被管教的学员。门外有警卫值岗,院内可自由活动,整日是集体出操跑步、开饭、集会,再就是就寝熄灯一系列军事化生活。

  目前正在进行阶级教育,开展群众性的诉苦活动,连里正安排两名学员在讲自己的遭遇,控诉在旧社会反动制度下的悲惨家史。

  在全连百余人的方形队列中,有管理干部包括我军的工作人员孙旭等人参加其内。会尚未开始前,文娱委员先领唱农民革命运动歌曲:“听啊,山鸣谷应。看啊,万马奔腾。惊涛骇浪,暴雨和狂风。要把人间的罪恶洗净,要把世界上的不平冲平!千百万翻身的农民,抡起铁拳来打乱了吃人的牢笼。说什么地主们的体面,说什么官员们的威风,把地主阶级封建统治一扫净。这是多么正义的革命,这是多么痛快的行动,完成了数十年来未完成的大工程……”

  这歌声嘹亮,心情激奋,立即点燃起了场内阶级斗争的怒火和群起的翻江倒海之心。

  歌声停下,主持人值星①排长宣布开会。强调﹕“今天会的内容,非同一般,大家虽然经过一段时间,亲眼目睹和体验了我军的光荣传统和好思想、好作风。可另一方面,学员们都是穷苦人出身,都曾遭受旧社会军阀官僚、土豪劣绅的压迫剥削。这个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将亲身所受的阶级苦、血泪仇,充分加以揭露控诉。要我们认识到只有跟着共产党走才能从根本上推倒压在人民群众头上这吃人的旧世界!”

  开场白一结束,发言人马上登场。第一个发言的是潍县籍的黄天生。话未吐出,泪珠已像断线般地滚淌下来:“弟兄们,我和大家一样所受的苦、遭的罪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抽泣着抹眼泪。“我家原有6口人3亩土地,生活虽然紧巴点,但若在正常年景,这糠菜半年粮的日子,也勉强过得去。可有一年大旱,粮食歉收,饿得实在揭不开锅盖了,为了活命,父亲不得不放下老脸向村里的老‘蝎子毒’借粮救命。这老家伙板起脸来说:‘借可以,这是我钱善人的慈悲义举,可怜这一疃一庄的乡亲,不过这丑话说在前面’,说着把手中的文明棍朝地上一跺讲:‘这粮你拿到手是你的福分,是我钱某施的恩德,为用在荒年月中的救命粮。吃过了要还账是一年期限,必须加倍还清。’父亲一听便吓了一大跳,这可是伤天害理的害人债呀。怎能趁人之危扒人皮呢,可又一想,不借就要全家饿死没命。没办法,只好忍痛答应下来,向这毒蝎子借了2斗缺斤少两的陈玉米。全家添糠加菜地节省着像猪狗般地渡过了难关。可转过年来,还账的日子到了,管家登门讨债,他们是惯用的小斗出大斗进的手法。虽然这年收成不赖,但收获的果实还是难以填饱肚子。如再抽这4斗粮还债,无疑是雪上加霜。缺这么大的窟窿,到时可怎么办哪。老爹向管家千求万讨,好话说了一大堆,请回去对老爷求情,能方便一下,这次能否少还点,好让全家人生活下去。可管家是狐假虎威,一点也不让步,非让一次还清不可。到头来看父亲求不放松,只好说我回去向东家请示一下,看能否给点面子,照顾你一下。不一会儿,转了回来的管家又讲:‘东家说了,看在乡里乡亲的面子上,照顾你们一次。先还一部分,剩下的照旧要翻一翻连本带利还清,也是一年期限。不然还有另一种办法,就是来人做工顶债。’父亲一听,当时就吓得身子软了下来,心想‘这债是永远也还不清了,首借的加翻,欠的又加一翻,如再欠再加,永无个头,这驴打滚的阎王债就没完没了,这哪里还有穷人的活路呀!’于是自己就琢磨着‘顶工倒是个办法,不如我去卖点力气,把这粮债抵消,全家人还有活的希望。’就这样父亲当场同管家说:‘那好,我去府上打工顶债。’管家随把带来的量斗,进屋里挖粮。哪知道,他用的斗是特别的,一斗至少要比别人的多二成。这年月,财大气粗、穷人志短,没地儿说理去。如是无形中被这吸血鬼又剥了一层皮。

  老爸委屈地进了钱家大门,讲好在他们家下地干活,听把头安排,干满一年,那粮账就可一笔勾销。从此父亲便起早贪黑,在这高门楼的老财家做苦工,下地干那又苦又重的活计。老人体弱多病,经这么一折腾,活儿重太累吃不消,加上生气上火,几天下来又被拖垮了,病倒爬不起来。老财怕留在他们家用钱花药费,便让管家将老人撵回家去。家人看到这种情景怒不可遏,我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二愣子,不要命的劲儿上来,跑到老蝎毒家评理。让他为病人抓药治病,他哪里肯答应,三下五除二便让人把我轰走。唯恐我再去他们那里纠缠,便用钱买通了伪保长,派人抓了我的壮丁,送进国民党军队里当炮灰。老父病倒,看我这个家中的强劳动力又被抓走,一气之下,便含恨撒手西去。老母又思夫想儿,眼看日子无法维持下去,这口恶气难以咽下,便倒在炕上一病不起。丢下一个妹妹和两个不懂事的小弟弟,死活还不知道。大家说,这样的日子,穷人们还能过吗?”他一边讲,一边泣不成声地落泪,声声字字都深藏着血海深仇,再也说不下去而失声大哭起来。

  会场上闹砸锅了,口号声此起彼落:“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打倒地主军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

  接着上来的另一个发言人是济南人小宋,年龄在十六七岁左右,娃娃脸,长得很秀气。可他也有同地主恶霸的不共戴天之仇。他讲道:“我父亲弟兄三人,家境还算不错。只为上辈三人中只留我一根独苗,为了传宗接代,父亲弟兄三人各家为我娶了一房媳妇,按当地风俗叫作‘轮儿’。也就是说,在谁家的媳妇中有了儿子,那么这抢孙子的权利就归谁家。正因为我年龄少不懂事,哪家的媳妇也没怀上孩子。

  在村里有个恶棍外号叫狗戴帽子(指不是人)竟看在眼里,动起了花花肠子。他身旁围着几个狐朋狗友,整天在一起弄枪舞棍。闹得街坊鸡飞狗跳,谁也不敢惹。这小子看我年少,几房媳妇都很漂亮,便扬言:‘看老子给你试一下,保你儿孙满堂。’于是就带着那几个地痞混混分头撞进我们的三门家中,声言就是要代替这个小白脸来个‘观音送子’。家人同他们理论,可他们哪一个都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家伙。或持枪威胁,或动拳动脚,三两下便把我父亲几人撂倒在地。上了炕就干起不要脸的事儿来。等我们几家大人找告状的地方时,谁知那上下的官场都是替他们说话,完全穿的是一条裤子,哪还有我们的理。于是我父亲被这又受辱、又挨打的恶气噎得吐血,不久便被逼得咽了气。而我被这帮家伙看成是碍眼的废物,就被他们一伙连蒙带骗给送到国民党军营里,为一个师长当上传令兵。你们说:‘天底下哪有这种欺人的事儿?’我算栽死了,恨透了。若没有蒋介石这杂种的黑衙门,哪里会有这群恶人的天下?真是一群野兽呀!”

  又是一阵怒吼的口号声,群情激愤。这许久被埋藏心底的烈火,开始被点燃了。一旦这火牛阵被推上沙场,必将把黑暗的统治堡垒撞个地覆天翻!首次所开的诉苦会,收到良好的效果。

  五

  次日上午,在另一连队,孙旭去那里参加被俘军官学员的自我教育活动。这些在国民党军队里当官做老爷的先生们,自被俘后的耳闻目睹,不管原来具有什么观点立场,但事实总得承认,真理你必须服从。现在这些人的脑子中的机器都在转动,有人已经开始说真话了。

  在9大队里管理着一部分下层敌方军官,被俘以后,通过我军的政治思想工作,在我军良好风气、优良传统面前,逐渐潜移默化,其思想灵魂发生着变化。

  孙旭同大伙一起,静静地坐在前排地面上,琢磨着:“看这些军官先生要讲些什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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