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22)

　　六

　　这解教团的工作，逐步进入关键时刻。这些长期与人民为敌的官兵们开始走进工厂、农村，直接与工农群众接触。他们的思想改造过程逐渐在加深。

　　一个大队，三个连的编制容纳着500余名学员，分组进入根据地的工厂参观。在刘桥镇不大规模的一所军械厂内，这些来自国民党正规军的官兵们好奇地想了解一下共军制造武器的场所是个啥样子。学员们一踏进这机器隆隆的车间，就被这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吸引住了。墙壁上尽是豪言壮语的口号：“努力生产支援前线”“多生产一粒子弹，多消灭一个敌人！”“劳动光荣”“工人阶级万岁！”……到处挂满红旗，正在开展劳动竞赛。各班组都记录着生产成绩。你追我赶，男女工人都充满自豪，脸上挂着幸福欣欢的色彩。库房里存放着大量已修好的各种枪械、火炮，炮弹堆积如山。学员中一名担任军需的国民党官员，向场负责人询问：“这些枪炮和弹药是怎样制造的？”

　　负责人则说：“实际上我们主要是加工，这些枪械都是由前线缴获来的，我们加以修理就成了新成品。炮弹是用发射过的弹壳重新加工，制上弹头，装上火药引信，便可源源不断地运往前方需要。”这位军需官无不感慨地表示：“为什么共军称蒋介石是他们的运输大队长，可真是名副其实呀。不用费多大力气，枪炮弹药就从对方手里拿来半成品，稍一加工就把对方撂垮了，真是不看不知道啊！”

　　还有代表向工会主席发问：“这么多人干活有监工的没有？”

　　主席回答他：“在我们这里，工人根本没听到监工这个词儿，工人就是这里的主人。民主管理，自觉忘我劳动，不断技术革新攻关，解决工作中遇到的一个又一个难题。大家都不计报酬，多做一份贡献，多一份光荣。每月所追求的是多得红旗，获劳动奖状。”

　　这给参观者留下极深的印象，都在议论：“这哪里是受苦的工厂，真像演戏的舞台。在解放区的工人竟是这么愉快，把干活看成一种幸福，简直太神了。”

　　孙旭、高少文和“小老广”这大队部的几名年轻的战士，跟随着大队去工厂参观回来，马上进入另一项目，就是参加田间劳动，帮助农民收麦子，这对孙旭并不生疏，然而却让一部分人吃不消。

　　在一个骄阳似火、炎热芒针般的刺着皮肉的晴天，正是农历端午佳节的日子，全大队撒向麦浪滚滚的原野，要同大地开战。北方籍的士兵，一般在家务过农，干这桩活轻车熟路，负担不大。可有众多南方来客，从未经受过这样的煎熬。下地不久，就手掌生满水泡，进而破皮淌血，全身被麦芒刺得疼痛难忍。再用伸出脚丫摔打根土，往往是顾上顾不了下，再加上体力不支，闹得洋相百出，很快有一批人败下阵来。孙旭、高少文这时可有活儿干了，为这个挑泡，为那个搽药。虽是小伤病，可人多着呢，一时忙得应接不暇。可再看解放军的当官的，从排长、连长、指导员，加上营一级的大队长、教导员，都是劳动能手，个个欢快地在一步步地向前推进。拔下的麦捆，一排排地整齐放在地面。这些旧军队过来的老爷兵，还用别人讲吗，看在眼里，自觉羞愧难当。服了，这就是共军为什么能打胜仗的军魂。

　　这方土地属一家有人参军的军属老大娘，学员同她唠起家常：“这土地怎么得来的，靠谁耕种？”

　　老大娘告诉他：“以前我们穷人都是给人家当佃户，自己的一点沙土薄地，根本不打粮食，常年挨饿吃不饱。这不，自从土改，家里分了好地，儿子参军，光荣的军属村里负责代耕。去年让这帮‘刮民党’搜刮得遭了罪。这回好了，收成不错，粮打下来要设法先交公粮，支援军队早点打败蒋介石，以后的好日子多着呢。”

　　有的学员听了，心里不由着急：“若是我们也参加了解放军，家乡早点解放，和这里的人们一样该多好。有了地，还有人帮助耕种，那不美死了。”

　　“那还用说，这一天快点轮到我们身上就是烧高香了呀。”

　　在一旁治伤的孙旭、高少文听到了，接上话讲：“不用焦急，等着吧，只要听共产党的话，照解放军说的去办，好事儿每人都有份！”

　　收完地里的麦捆，运送打谷场。这时学员们纷纷上场帮老乡用铡刀铡麦穗、打场、晒粒，样样都尝试一番。在这一派欢快舒心的劳作中，改变了这些往日不接触劳动的灵魂，很快使劳动光荣的信念在脑中扎根，感到了劳动的光荣和幸福。与群众近距离接触，建立了思想感情，也就从根本上促进了其世界观的改造。这批战俘的管理改造工作，已收到预期效果，该落下帷幕了。

　　助农劳动是一项很有意义的增进军民关系的举动，得到当地政府的赞许。为慰劳这支特殊的劳动大军，特在镇上的剧院里安排节目演出，开设专场欢迎各大队学员光临。在一个夜晚，各大队按通知由四面八方赶来，就座在一排排的木凳上。传统京剧节目选众人所熟悉的片段，有《打渔杀家》《李逵探母》《武松血溅鸳鸯楼》等利于扶正除恶的内容。至此，成千上万的学员自动报名参加解放军，经思想改造后站到人民方面来，为我军迅速地补充大量兵源，扩大了战斗力。

　　各个管教大队，学员皆已换上解放军服装编入不同单位。腾出来的人员则是清一色的我军干群人员，奉命西行，要去接受新的战斗任务。

　　所不同的是尚保留一小部分还穿国民党军服的“尾巴”，被警卫战士看押着迈着脚步前进着。

　　任何人和事务都不会铁板一块，总要良莠不齐。在大批人员踊跃参加我军，并随军参战的主流中，也有部分顽固分子，死抱着反共敌视人民的立场不放。因故还要继续改造工作，需要在这枪杆子下面继续自我反省，啥时候自己服从真理了啥时候才能获得自由。

　　在9大队的大队部留用一名“老炊”，原是一名匪军师长的专人厨师大老李。这人开始表现还可以，但近一段时间，孙旭发现他有点不对劲儿，整天戴着个大檐帽(一般士兵是普通式军帽)，摆一副当官的架势，时常流露出现在生活太苦，留恋往日反动军营里的花天酒地糜烂生活方式，还在暗中拉拢另外两名刚解放过来的通讯员，声称要领他们去青岛，他认识那里的师长……等。孙旭将了解的情况及时报告了领导。

　　大队部行政领导刘管理员①，得知此情况后，乃当机立断，通过与几名通讯员了解情况属实后，便将机关内的人员紧急集合。人到齐后，管理员把驳壳枪亮出，面对着大老李，威严地讲：“大老李，这几天你都干了些什么？说了哪些反动话，必须要如实交代。要知道，你从反动军队编到解放军的队伍里，就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了，身份变了啊！这是革命军队，有自己的纪律。对违犯军纪的人，是决不手软，如实交代吧！”老李没想到自己竟会惹这么大的祸。在这严厉的官长面前，一下子傻了眼，耷拉下脑袋，脸色突然变得蜡黄，一时语塞。曾想抵赖，可一看身旁站的都是自己的见证人，知道已没用了。便软了下来说：“我有罪，我错了，请官长饶了我一马……”

　　可是已经晚了。管理员一转身命令：“通讯班长。”

　　“有”。

　　通讯班长持枪脚跟一靠立正听从命令。“马上派人把这坏蛋送往军法处！”

　　“是。”两名通讯员荷枪走近老李向前一摆手：“走吧！”

　　说是卫生班，自机构成立起，基本上是分散着的。各跟随大队首长深入到下边的连队，很少相聚一起。孙旭像兄长般关照新来的解放卫生兵高少文，并不断向其介绍我军的光荣传统，更要求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因这军装一换就变成解放军队伍中的一员，要在群众中树立人民军队的良好形象。高少文也觉得有这样一位老同志在自己身边，心中特别踏实。表示要努力学习，迎头赶上，而且要与孙旭结成好伙伴，跟随这样得力的兄长肯定错不了。

　　在解放区内地完成这批战俘管教工作后，除一少部分尚由警卫人员押送外，其余全是我团机关、各大队的军政干部加一部分工作人员，同样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大队。与原来的方向相反，是由胶东根据地向外走出，面向新解放的铁路线坊子车站(后改为潍坊市)，要坐上现代运输工具——火车远行啦。

　　太阳西沉，在昏暗的夜色中，各单位按指定位置登上车厢，这是众多农村娃子第一次见到这铁龙的尊容。

　　这是安排的军列，有挡风遮雨的瓦罐供骡马用的，余者是只有平板，通风敞亮的载货体。尽管如此低劣，但在当时未经过世面的土包子面前，也是大姑娘上轿——稀奇事一桩了。这初上来都在品尝坐火车的滋味，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