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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今生》(27)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3月22日14:38 来源:中国作家网 孟野

  我在开会之前与何倩做了一次长谈。她告诉我她在长春旅游专科学校学了三年餐饮业管理,她这次来京,计划长住不走了,先实地锻炼一段,然后,准备参加明天春季的高考,争取考上北京旅游学院,将来在北京闯荡。她问询了一下我目前的管理模式,提议增设《 突发事件应对预案 》《 收银员管理细则 》《 后厨采购验货制度 》等规定。她一项项地给我阐述了其内容、要点、终极目标,说得有条不紊,头头是道。这不禁让我大有一种将遇良才的感觉。我真有心长久地留住她,哪怕是出高薪。

  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何倩根据她了解的店里现况,把那几份文件搞好了,交给了我。我一看还都切合实际,可操作性极强。

  当时是下午四点来钟,员工们刚上班,但店里还没见来客。我把她叫进那个雅间,单独和她进行了交谈。

  我对她说:“你真是一个很能干的人。”

  她说:“您这里还有漏洞,但不是我能解决得了的。”

  我说:“你明说。”

  她放低声音,说:“您的收银员恐怕在做手脚。我从您给我的流水单上看出,近十天退菜比例过大,几乎每天都有七八张单子划掉客人已点的一些菜名,标上‘退’字。我想一天有一两个客人退一两道菜正常,但有那么多退菜就不正常了。为什么退?是做得不对口味?是菜里出现了异物?还是后厨没有了该项原料?或是客人点了之后后悔了,不想再要了?这些,您得让她有个说头。不然,您的利润可能被人吃光,而您还只会想到是不是成本高了。”

  我说:“我有点没转过磨来。”

  她把声音进一步放低:“她会不会是实质上按单把钱全收了,然后再划单?给您报账,却是按划过的单报。”

  她说罢,把一个一直拿在手里的蓝色的文件盒递给了我。

  这是我前些日子拿给她的,那里面装着近期的销售单据。我当时是想以此让她了解一下我这个店的流水状况,以便于她帮我制定相应的管理措施。说实话,那里面的单子我一张也没仔细看过。近十天,也就是孙雪娥接替杨金兰之后,孙每天晚上给我交账,我只是大概核一下每张单子的总金额,还真没注意过那上面划掉了什么,少算了什么。这会儿,我接过那盒子,打开,查看了一下。

  果真如她所说。

  我不禁沉默了。

  我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孙在我心目中已经不再是一般员工。她来我这店之后,给我这店带来了不少新的气象。我这儿上座率的提高,可以说跟她就有着直接的关系。她站有站相立有立相,做迎宾员彬彬有礼,管收银热情周到。不少客人能进我的店,很大程度是冲着她。而且,我对她的感觉不止如此。说透了,我不仅在业务上依靠她,在情感上也在迷恋她了。她在账上做手脚,我不愿相信。但我又不能不相信金钱的诱惑力。金钱是魔鬼啊!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它可以诱使你失去理智失去良知失去起码的道德底线。古往今来,这样的实例太多了。冷不丁的开始面对一沓一沓的现金像水一样从手头流动,你说让人一点也不萌生他念,难啊!

  正想到这里,外面传来孙雪娥的声音:

  “不行!别让他走!”

  我推开雅间的门,冲外看去,只见吧台里孙雪娥正指着一个拄着一根长木棍的中年男子叫杨翠华挡住其去路。那男子刚从临窗的一张桌前站起来,试探性地向前迈着步子。

  我对何说:“咱们就先说到这儿吧。”

  我让她把那些文件以及那个盒子收拾好,一同走出了雅间。

  我问孙:“怎么回事?”

  孙说:“这人来了之后,什么菜贵点什么,还要了两盒红塔山,当时柜上没有,小杨还是跑到外面给他现买回来的。可他吃完了一抹嘴,说没钱,抬屁股就要走人。”

  我走近那人,想对那人说:“您这样做就不合适了。我们这儿前后的人为您忙活半天,您怎么说也应该照价付钱吧。”

  但我忽然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盲人,他的两只眼睛白白的让人不敢细看。我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我对孙说:“让他走吧。”

  孙说:“不能让他走。您知道他消费了多少钱吗?一百八十多块!没他这么干的!他什么没钱?您看他穿的像没钱的吗?”

  我注意到,这人穿的还挺上档次,一身崭新的棕色西服,脚下的黑皮鞋也是正经牛筋底。我琢磨:也是,他若只吃碗面条,或者哪怕是来一个鱼香肉丝什么的,再加一碗米饭,不给钱就不给钱,算了,谁让他是个残疾人呢?可他消费的数额也太高了点。我接过孙递给我的单子,好家伙!他吃的还真都是我这儿价高的菜,一对红焖大虾就是五十块钱!一条松鼠鳜鱼就是九十八块钱!他有点过了,有点过分的难为人了,有点拿别人的钱不当钱,拿别人的劳动不当劳动了!要是一天遇上俩他这样的人,我这店甭开了!

  我对他说:“您还真得付钱了。”

  他说:“我没钱。”那语调还挺理直气壮。

  我说:“您没钱,怎么想到进这店呢?”

  他说:“我想吃东西了。”

  我说:“想吃东西了,就应该按价付钱啊。”

  他说:“我要能付还不付吗?”

  我说:“您这么说可就没道理了。”

  他说:“可我就是没钱。”

  正这时,我忽然看到小周和另外两个警察打门前路过。

  我迎了出去,我告诉了他我遇到的这事。

  他听了,一点没犹豫,当即对跟着他的那两个警察说:“把那人带到前面的治安岗亭去。”然后,他对我说:“你甭管了,待会儿我处理完了,叫你。”

  他先朝不远处的岗亭去了。那两个警察随之进入我的店,一点没客气,连推带拽把那人押出了门。

  二十来分钟过后,一个警察返回来,叫我过去。

  我进到那岗亭里面时,只见那人正双手抱着脑袋蹲在一个角落里,周则正坐在一把椅子上。周对我说:“我们翻了他所有可放钱的地儿,他还真是一个子儿都没有。我想把他拘喽,可拘喽,所里还得白给他饭吃。他还说让他上哪儿他都愿意去,你说气人不气人?他身上证件也没有,只听他说他是信阳人,问他有没有可联系的人,他说没有。拿这种人,你还真没办法。我说,不然,就算了,认咱们倒霉,杠上了这么个主。”

  到这份儿上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更是无可奈何。

  旁边站着的一个警察见我默认了,用脚狠狠地踢了那人一下,说:“还不滚!”

  那人身子抖了一下,依然双手抱着头,站了起来,他用一只脚往前试探了几下,没敢迈开步子。

  小周把戳在一边的他的那根棍子递给了他,说:“拿好了吧!以后再在这儿招事,可就不是这结局了!”

  那男子接了棍子,还说了句:“谢谢。”然后,用棍子扒拉着地面出了门。

  他走了之后,小周对我说:“你没辙,我这儿也没辙。你就当是做了一次慈善义卖吧。”

  我只能苦笑。

  看到另外那两个警察都相继出去了。我对周说:“今天我得请你吃饭,不是为今天这事,是冲你介绍让我认识了何副会长。那事他帮我了了。我这几天都想找你。你现在不是没什么事了吗?走,上我那儿去。”

  他一摆手:“你太客气了。咱们之间没必要这样。要想吃饭,这回我请你。咱们换个口味,去吃涮肉去。西内有一家涮肉馆,那肉不是一般的好,我吃过,我叫着我那俩兄弟,咱们一块儿去。”

  我答应了。但我跟他说好了,到那儿之后,客算他请,钱,必须由我付。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在那家涮肉馆从晚上六点来钟一直吃到夜里九点。我们是边吃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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