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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上的狐狸》(8)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25日14:54 来源:【英】理查德·休斯 著 ;高扬 译

  “我们动物!”——对波丽来说,像兔子一样思考也比像成人一样思考来得更容易,因为她的“思维”和动物一样,90%都是一种情感。除了奥古斯丁,能与她建立平等的友谊关系的,就只有动物了。她没有同龄的伙伴,并且她对多数成人的爱更像是小狗对主人的一种依恋,而不是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感情。她会用四脚爬行,这是她一天里最快活的时候。与她父亲比起来,她在体型上更接近他那只西班牙猎犬,并且从跷跷板的倾斜方向来看,她还没有那只狗重……

  “醒醒!”保姆说道,仍然没有对她寄以太多期望,“背心!”她解开纽扣,最后的背心也掉在了地板上。保姆搅着澡盆里的水:“快点,”保姆说,“要不水就凉了。”

  “我正忙着呢!”波丽生气地说。她在地上发现了一颗从蛋糕上掉下的葡萄干,正努力要把它放进肚脐里,可它却总是滑出来。“要是有蜂蜜就好了。”她想着想着,突然间感觉到自己被举到了半空中,她被抱了起来,她两只脚无济于事地乱蹬乱踢着,她被扑通一声被丢进那只水还不是太深的大浴缸里。保姆的耐心到头了。

  波丽抓住了她的赛璐珞青蛙杰里米,又一次走神了。这次,即使保姆把她的小手拉下,给她不听话的耳朵打上肥皂,都没有让她回过神来。

  “快点!”保姆说,她拿起放在炉围上烤着的大火鸡浴巾,“我数到三!”

  但是,波丽却不想动弹。

  “一……”

  “二……”

  然后,婴儿室的门打开了,奥古斯丁走了进来。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抓过保姆手里的浴巾盖在身上。波丽尖叫着从水里一跃而起,跳到他腿上,水被溅出来快一半。

  老天!连门也不敲就闯进来!保姆撅起嘴巴,很不乐意。保姆是个天主教徒,深信一定要尽早开始让小女孩们学会知道什么是廉耻。她们要小心男人,即使舅舅也是一样,不能让自己在洗澡时被他们看到,更不能这样一丝不挂地就跳到他们腿上。但是她明白自己这样的身份是不能说什么的,因为瓦达密夫人是个现代派,瓦达密夫人有自己的主张。

  波丽这时已经身在九霄云外,她快活极了,因为她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她扒开奥古斯丁的马甲,湿漉漉的头在他的衬衫上蹭来蹭去。在这里,她可以闻到他身上富有魔力的味道,可以听得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起初,他很不情愿用他仍觉得肮脏的双手去触碰这个圣洁的孩子,他攥着毛巾温柔地拍着她还冒着热气、花瓣一般粉嫩的皮肤。但是她把脑袋塞进他的背心,霸道地抓住他的手,将他宽大粗糙的手掌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太阳穴以及卷曲的小耳朵上,这样她幸运的小脑袋就可以完全被他包裹,严严实实地。就在这时,他听到玛丽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是在叫他,他必须马上过来。

  有电话找奥古斯丁,是个长途。

  第12章

  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是彭里斯路口警察局打来的,关于那个早夭的孩子。不过,电话只是说审讯因为验尸官身体不适而推迟到了星期五。

  和往常一样,弗莱蒙顿的宴会照例是在一场混战中告结。今年最后甚至还进行了一场火炬仪式,街上几处装饰物着了火。丹尼·乔治宣称是有人故意放火烧了他最好的一条裤子。弗莱蒙顿宴会开心地在这时散场。喧闹声中,布林利医生的小马受了些惊吓,拖着上下颠簸的马车带着他飞奔回家,一路扬起无数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潮汐沙。他可能受了不小的颠簸和惊吓,因此也错过了星期二和星期三的猎人集合,只能躺在床上借酒压惊。

  经验丰富的布洛德文十分肯定地对他们说:验尸官最早也得到星期五才能下床工作。

  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三,玛丽要带波丽回多塞特。额外多出来的一天让奥古斯丁在赶回威尔士之前还可以和她们一起同行,并在那儿待上一晚。

  天色已经放晴,奥古斯丁和波丽想一起开着宾利旅行,但保姆不同意。她说不管什么天气,让一个孩子在那样的东西里喝冷风都是发疯了。因为奥古斯丁的3升小宾利是辆二人敞篷车——名副其实的敞篷,只有一面小小的挡风玻璃,甚至连手刹都在外面。但是,玛丽·瓦达密却很赞成。大风,她争辩说,可以把细菌吹走,而且很快就到了;相反,在闷不透气的戴姆勒家庭车里,带着行李、坐着保姆和玛丽的女佣菲顿再加上玛丽自己,整个旅途可能要花上大半天时间。

  崔维特,他们的老司机,原先是赶马车的,一点也不喜欢速度这回事。但即使他只开到每小时20英里,也危险到足以让人心惊胆战。“无论如何不要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果这个篮子是崔维特的!”奥古斯丁冷冷地说。

  至于波丽,语言已经无法表达出她的渴望,所以她无声地手舞足蹈起来,伸出的舌头像是因为它的无用而遭到流放一样。玛丽决定了,“开心是唯一有价值的感冒良方。”她自言自语道,并且同意波丽和奥古斯丁一起走。

  保姆脸上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将这孩子包成了一个毛线球,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然后把她放在奥古斯丁旁边的皮座上。

  奥古斯丁是那种年轻、聪明、富有激情、视车如命的司机。因此,今早他一将手搭到方向盘上就立刻把波丽全忘了。但波丽无所谓,她也知道如何使自己与亲爱的宾利车(她的另一个所爱)融洽起来:等引擎一发出呜呜的类似风琴的叫声,她就脱下口罩,应和着宾利的重低音唱起了高声部。两个小时里,宾利和她一刻都没有停止过,歌声伴着他们从斯坦尼斯[24]到贝辛斯托克[25],经过斯托克布里奇[26]、索尔兹伯里[27],一直到达光秃秃的南部高地。

  荒凉的高地上只有一片像是被兔子啃过的薄草皮,生长的多是百里香;两侧白垩质的峭壁上是一些年代古老的紫杉;天空中到处是云雀飞翔。波丽伸出双臂,朝这些云雀用力挥舞,邀请它们加入,进行三重唱。

  光秃秃的白垩高地下掩藏着一条很深的河谷,梅尔顿就在这里。在这离他们的房子不远的平坦的河滩地,生长着茂盛、高大的山毛榉和甜栗,有着绿草如茵的牧场,和宾利差不多宽的幽长小道,以及那些林荫中隐藏的、茅草屋顶的燧石砖房子。他们经过时,宾利和波丽一起为它们唱着赞歌。

  宾利绕着圈子开进了那扇永远都敞开着的锻铁大门,慢慢地穿过花园。波丽现在已经完全从她的蚕茧里解放了,她贴着仪表板,站得笔笔直直,挥动着双臂指挥着这场自然大合唱。“到家了!”她用自己音域之内所能发出的每个不同音调唱道,“到家了!到家了!”而在波丽听来,周围的一切无不是在应和着唱道“到家了”。

  然后在梅尔顿猎场前门外,奥古斯丁熄掉了引擎,波丽和宾利一起归于安静。

  奥古斯丁擦了擦波丽的鼻子,将她抱了起来。

  梅尔顿很大,几乎和奥古斯丁那偏僻的住所纽顿·兰特尼差不多。这是一所伊丽莎白时期的房子,墙面与窗框全部都是石头砌的,配有一些淳朴的古典装饰。起初,它被建为一个中空的广场,中间是个像大学那样的四边方庭,正面中央还有一道宏伟的拱门,像是高等学府的大门。以前,你不用下马就可以一直坐在马背上来到里面的方庭;但现在,这个拱门被挡住了,里面又修了一扇现代风格的大门。

  大老远就能听见奥古斯丁的宾利哼唱的众所周知的小调儿。他们抵达时,男管家已经站在大门外等候了。他的名字叫万蒂奇。

  万蒂奇很瘦,头发过早地白了,因为甲状腺有问题,眼睛向外突出得很厉害。

  第13章

  波丽热情但十分礼貌地问候了万蒂奇先生(这是她妈妈的命令,她要称呼他万蒂奇先生)。一进大门,她就满怀期待地坐在长长的布哈拉地毯的一端。因为通常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坐上她的雪橇,万蒂奇先生那一群人会吆喝着拖着她经过舞厅地板的冰天雪地,向北极出发。

  现在梅尔顿这儿再也没有什么露天方庭了,无论天气好坏,屋里的人们都不得不来回穿梭。维多利亚时期有位瓦达密不喜欢如此四面透风的生活方式,受新伦敦火车站以及帕克斯顿[28]水晶宫的启发,他将整个地方加了玻璃和钢制的穹顶。所以现在,在房子中央是差不多一英里的铺着东方地毡的镶木地板,代替了原先的草坪和石板路。在离古老的有着拴马圈的拱门远远的另一边,在通往高级客房和日光浴室的石阶脚下,是一架巨大的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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