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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我,乌蒂玛》(8)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18日14:18 来源:【美】鲁道夫•安纳亚 译者:李淑珺

  我的哥哥们

  烧退之后,我又在床上躺了许多天。医生告诉母亲我得了肺炎,必须尽量多休息。当我体力逐渐恢复后,我得知发生了什么事。父亲找到了纳西索的尸体,冻僵在那棵杜松子树下。父亲去找了警长,指控是德纳瑞尔所为,但是除了一个病弱小男孩的说法外,没有别的证据支持他的指控。聚集在杜松子树下的验尸陪审团认定死因是意外,或死者自己造成,然后就迫不及待地离开寒冷的野外,回到他们各自温暖的家。因为纳西索是镇上出名的酒鬼,所以没有人真的在乎。父亲抗议,但是他也不能做什么,于是纳西索就这样下葬,而镇上的人都说他是在某一次喝醉时意外死亡。

  他是个壮硕疯狂的人,他跟大多数男人一样喝酒骂脏话,但他是个好人。他是为了帮助一个老朋友而死。他的双手有孕育万物生长的魔力,而他将这力量灌注到泥土里。现在他的房子荒废了,他的花园也日渐枯萎,几乎没有人记得纳西索好的一面。

  我还在床上休养的时候,有一天安德鲁过来跟我说话。我猜他认为,如果他当初听了纳西索的话,纳西索现在应该还活着,因为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纳西索的事,我很抱歉。”

  “嗯。”我点头。我没有告诉他我看到他在萝丝的房子里。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很抱歉你目睹他被杀。”他结结巴巴。

  “为什么?”我问。跟他说话让我觉得不自在。我望向乌蒂玛,在那恐怖的一晚之后,她就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想她了解我的感觉,因为本来坐着钩毛衣的她站了起来。安德鲁知道这表示他应该离开了。

  “我不知道,”他说,“你还只是个孩子。我只是很抱歉。”

  “他得休息了。”乌蒂玛温柔地说。

  “是,”安德鲁同意,“我只是想看看他好不好。你觉得怎么样,东尼?”他显得紧张。

  “还好。”我回答。

  “很好,很好,”他喃喃说,“嗯,我不打扰你休息了。真希望我能帮什么忙。我很抱歉,只是这样。”他转身离开。在那之后,他帮我带来店里的糖果跟水果,但是他都拿给母亲转交给我,再也没有进来房间。他只有在早上出门去工作时,才从门口跟我挥挥手。

  后来我问乌蒂玛:“我发烧的时候讲到过安德鲁吗?”

  “你跟你哥哥的血脉是相连的,”她回答,“你讲到你的梦,还有你对他们的爱,但是你没有说出安德鲁的秘密。”

  我很高兴乌蒂玛理解我,也很高兴我没有说出我在萝丝的房子看到的事。就像其他不愉快的事一样,我开始把这件事挡在记忆之外。

  于是圣诞节来了又走了。我们有一棵小圣诞树,有新衣服当圣诞礼物,但是最重要的事是去看教堂的耶稣诞生布置,还有去参加午夜弥撒。当然我没有去,但是当大家回来时,我醒着等着他们,然后我们一起吃波索烈炖肉。甜点则是大茴香肉桂饼干跟加了糖和肉桂的热咖啡。当我可以起来的时候,我会在乌蒂玛的房间坐着,看着她绣花。她会说大草原上以前的故事给我听。她告诉我纳西索年轻时的故事,那时他是个牛仔,很受人敬重。他娶了一个可爱的年轻女孩,但是他们还来不及生下小孩,她就过世了。摧毁大草原上许多事物的白喉大流行也夺走了她的性命。从此之后纳西索就成了酒鬼,失去了一切,但是他永远都由衷感激乌蒂玛曾经如此努力拯救他年轻的妻子。乌蒂玛说,以前的人都会互相帮忙,不论日子好坏都支持彼此,共渡难关,而在贫瘠的亚诺荒原上结成的友谊,都是一辈子的情谊。

  有些时间我则必须跟母亲在一起背诵教义问答本的内容。我已经可以背出大多数我该知道的祷告辞。所以她在煮饭或熨衣服时,我会坐在厨房里,她会叫我背出这段或那段祷告词,我便照做,这让她很开心。

  “等到了春天,我就去跟教堂神父安排,让你开始上教义问答课,然后到复活节,你就可以第一次领圣餐了。安东尼,你想想看,你将第一次把上帝放进嘴里,放进你的身体里、灵魂里。你将会跟他说话,他也将会回答。”她对我说。她微笑起来,眼睛里含着泪水。

  “那我就会拥有上帝的知识了?”我问。

  “嗯,”她叹息,“我希望你会用你的知识去遵行上帝的意旨。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懂得那么多,你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领导者,一个神父。我不希望你像你爸爸,把生命浪费在做梦上。你一定要出人头地,服务人群。人群需要领导者,最伟大的领导者就是神父。”

  “是。”我同意。

  “然后等到夏天,”她继续说,“你就去港口村跟舅舅们住一段时间。你会学会他们的秘诀,学会耕种的古老秘密,他们会好好教你。在太阳底下工作对你也有好处。你病了好一阵子,又看到许多我不希望你看到的事,你还只是个孩子。不过那些都过去了。现在你可以好好期待圣餐礼跟夏天到来了。”

  “嗯。”我同意。

  “那你用英文念祷告词给我听。”她喜欢听我用英文念教义问答本,虽然她无法完全听懂我在念什么,而我自己念的时候也不是完全了解内容。许多年纪大的人不接受这种新的语言,拒绝让他们的孩子说这种语言,但是母亲相信如果我要成为一个成功的神父,我就应该两种语言都懂,因此她鼓励我两种都会。

  “啊,真是聪明的孩子,”当我用英文结结巴巴地念完万福玛利亚时,她满脸笑容说,“真正的学者!”然后她亲吻一下我的头,给了我一些圣诞节那天留下来的糕饼。

  里奥跟尤金的到来,打破了我们被风雪关在屋里的一成不变的单调生活。他们在圣诞节时没有回来,母亲因此很伤心而担忧。她唯一得到的关于他们的消息,都来自在拉斯维加斯碰到他们的人。里奥跟尤金一向懒得写信。

  某一天清晨,我们都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时,妈妈听到了车子的声音,而从结霜的窗子往外看。“耶稣、玛利亚与约瑟啊!”她惊呼,“是警察!”

  我们跑向窗边,挤在窗前看着警车从山羊小径开上来。车子开得很慢,因为积雪很深。当警车停下来时,里奥跟尤金走了出来。

  “我的孩子!”母亲喊道。她推开门,他们走了进来,在她将他们拥入怀中时腼腆地笑着。

  “嗨,老妈。”他们微笑。

  “里奥,尤金。”父亲拥抱他们。

  “老爸。”他们点头,跟他握手。

  “万福无玷玛利亚。”母亲喊着,在胸前画了十字。

  “嘿,里奥,尤金。”安德鲁跟他们两人握手,黛柏拉跟德瑞莎则尖叫着迎接他们,对他们又拉又扯。我们都围绕在他们身边。

  “但是为什么是州警送你们回来?”母亲紧张地问。

  “是维杰吗?”安德鲁问,里奥点头。

  “出了什么事吗?”父亲问。他站在窗边,对离去的警车挥手。

  “没,没什么事。”

  “去跟长者打招呼,”母亲微笑道,“还有,别叫她老妈。”我们都笑起来。

  “您好吗,长者?”他们礼貌地说,并拥抱了乌蒂玛。

  “很好,很好,感谢神。”乌蒂玛微笑。她知道他们会肚子饿,便转身去炉子旁帮他们做早餐。

  “但是你们还没有说为什么是州警送你们回来。”安德鲁又问了一次。

  “跟他们说吧,尤金。”里奥微笑。

  “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父亲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然后他又抱了他们一下,领着他们来到餐桌前。他拿出一瓶威士忌,他们则脱掉身上又皱又脏的外套。他们的样子比我记得的又年长了些。

  “说什么?”母亲围着他们忙东忙西。

  “先让他们吃饭吧,玛丽亚。”乌蒂玛睿智地说,她已经在准备碗盘。里奥跟尤金狼吞虎咽地吃下放在他们面前的所有东西。

  “我们听说纳西索……”里奥满嘴都是食物地说,“真是太糟了。”

  “东尼都好吗?”尤金问。

  “都好,”母亲替我回答,“但是你们还是没有说为什么是维杰带你们回来。黛柏拉,带德瑞莎去楼上玩。”但黛柏拉跟德瑞莎只是移到厨房的角落,留下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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