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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我,乌蒂玛》(10)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18日14:18 来源:【美】鲁道夫•安纳亚 译者:李淑珺

  第二天,里奥跟尤金离开了。这一次他们还带走了安德鲁。他辞掉了在艾伦商店的工作,放弃了念完高中的计划,跟他们去了圣菲。他们离开的时候,父亲并不在。道路都开放通行了,所有公路工人都在忙着工作。母亲在与儿子们亲吻道别时泪流不止,但她已经屈服了。我忧虑不安地与他们道别。我不知道我到底可不可能真正了解我的哥哥们,还是他们永远只会是我梦中的幻影。我也不禁想,纳西索的死是否跟安德鲁决定离开有关。

  教义问答课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圣母教会将我们纳入她的羽翼之下,指引我们走在她的道路上。到三月底时,我们的教义问答课就快结束了。没有任何事会比走向与上帝沟通的路更让人兴奋!相比起来,学校的课业便显得单调乏味。每天下午下课铃响起时,我们便跑过学校操场,跑过沙土漫天的街道与巷弄,跑向教堂。神父就在那里等着我们,等着指引我们了解上帝的秘密。

  亚诺荒原的春天沙尘暴持续不停,于是我听到许多大人把去年冬天的酷寒跟今年春天的沙尘暴都怪到为终结大战所做的新炸弹上。“那原子弹,”他们窃窃私语,“是一大团超乎想象的白热火球,比地狱还可怕。”他们会指向南方,比港口村的青翠河谷更南的地方。“人本来就不该懂这么多东西,”老太太们会用压低而沙哑的声音说,“他们与上帝竞争,干扰季节的变换,想比上帝懂得更多。到头来,他们追求的知识会害死我们所有人。”于是她们弯着腰,用黑色披肩裹住驼着的肩膀,走进呼啸的风里。

  “上帝知道什么?”神父问。

  “上帝什么都知道。”艾格尼丝低声说。

  我坐在硬邦邦的木头长椅上战栗起来。上帝什么都知道。但人试图知道时,他的知识却会害死我们所有人。我也想知道。我想知道上帝的秘密。我想让上帝到我的身体里,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纳西索会被杀?为什么坏人不会受到惩罚?为什么他容许邪恶的事存在?我怀疑我寻求的知识会不会也害死我,但是不可能的,那是上帝的知识。

  要求分享上帝的知识,是太过分的要求吗?

  “爸爸,”我问,“大人说是炸弹让风刮得这么凶。”我们正在把冬天从牲畜围栏里清出来的一堆堆粪便拖到菜园花圃里。父亲笑起来。

  “那是胡说八道。”他说。

  “那为什么风这么大?沙子这么多?”我问。

  “亚诺就是这样,”他说,“风是它的声音,它在跟我们说话,告诉我们有些事不对劲。”他暂停了手上的工作,挺直腰杆,望向起伏的山丘。他听着,我也听着。我似乎可以听到风在对我说话。

  “风在说,亚诺给过我们很好的气候,冬季很温和,夏天很多雨,让草长得又高又长。牛仔们驰骋在上头,六畜兴旺,牛羊长得又肥又壮。大家都很快乐,啊,”他低语,“亚诺有时候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但有时候它也可以是最残酷的地方。它变幻无常,就像女人一样。富有的农场主人挖下许多深井,把土地都吸干了,所以天空才得降下大雪来补充泥土里的水分。贪婪的人在农场上放牧太多牛羊,吃光了草,所以现在风才会吹起光秃秃的土壤,把沙土吹到他们脸上。风在替土地说话,说你们剥削了我太多,让我干涸又贫瘠。”

  他停下来,向下看着我。我猜刚刚有一会儿他忘记了自己在跟我讲话,只是自言自语地重复着风里的信息。他微笑着说:“安东尼,聪明的人会倾听大地的声音。他倾听,因为风带来的天气可能拯救他,也可能毁灭他。就像幼小的树会随风弯腰,人也必须对大地谦卑低头。只有在人变得老成世故,拒绝承认自己跟土地的联系和对大地之母的依赖时,大地之母的力量才会转而对付他,毁灭他,就像强风折断古老干枯的树一样。将我们的错误怪到那颗炸弹或其他东西身上,不是男人该有的行为。是我们滥用了土地,必须为我们的罪付出代价。”

  “但是什么是罪?”佛罗伦斯问我。

  “就是不遵从上帝的旨意。”我低下头,风带来的细沙在我的齿缝里嘎吱作响。

  “这样做是罪?”他伸出一只手指。

  “对。”我回答。

  “为什么?”

  “这个手势不好。”

  “但是我伸出手指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他又做了一次。

  “你会受到处罚的。”

  “什么时候?”

  “等你死的时候。”我说。

  “那如果我去告解呢?”

  “那你的罪就会被原谅,你的灵魂就干净了,然后你就得救了。”

  “所以你是说我可以随便去外面犯罪,做各种坏事,对人比手指,说脏话,偷看女生洗澡,做几百万种坏事,然后等我快死的时候,只要去告解,去领圣餐,然后我就可以上天堂?”

  “对,”我说,“如果你后悔自己犯了罪。”

  “哈哈哈,”他大笑,“我当然会后悔!去他的王八蛋,我当然会!我可以当世界上最坏的混蛋,然后等我九十九岁时,我就可以后悔自己是个大坏蛋,就可以上天堂了。你知道,这样好像不太公平。”

  这样确实不太公平,却真的有可能发生。这是另一个我想解答的问题。我正想着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时,听到后面突然爆出羊叫声。

  “哇。”

  我弯下身,但是太迟了。马脸强壮的手臂已经一把绕住我的脖子,冲力让我们往前滑了十英尺。我一边的脸刮过布满地面的荆棘,起来时身上都是鬼针草的针。

  “嘿,东尼,你没看到他们打架!”马脸对着我微笑。他仍旧紧紧抓着我。他的马眼兴奋而狂野,一口大黄牙嚼着闻起来像臭鸡蛋的东西。我想骂他脏话,但是我向上瞄了一眼,看到佛罗伦斯站在那,等着我的回应。

  “很厉害的攻击,马脸,”我尽可能平静地说,“真的很厉害。可以让我起来了吧。”我站起来,开始拔出我流血的脸颊上的刺。

  “谁打架?”佛罗伦斯问。他拍掉我外衣上的灰尘。

  “罗可跟威利,在厕所!”洛伊气喘吁吁地跟着大伙跑来。

  “操!你知道罗可老是逗威利。”

  “知道。”我们点头。

  “威利不是你的朋友吗?”厄尼问。

  “是。”我回答。大威利是德力亚那里农场的一个男孩子。他跟乔治一天到晚都在一起,从来不会乱惹别人。威利个头很大,但是罗可老爱找他麻烦,因为他不会保护自己。他很胆小,罗可则是很爱欺负人。

  “罗可老是爱唱:‘威利,威利,二乘四,厕所门口进不去,大便大在大门口’。”骨头猛力喘气。

  “而且每次别人在尿尿,他就故意推人,让别人尿湿裤子。”洛伊厌恶地闭上眼睛。他拿出一条好时巧克力棒。

  “给我一半!”骨头大吼。洛伊把一块巧克力丢在地上,然后在骨头去捡时,赶紧把剩下的塞进嘴里。

  “混蛋!”

  “这根本没有一半!”骨头咆哮,一边嚼着巧克力跟沙子。

  “我就希望如此。”洛伊傲慢地说。然后他伸出舌头,他嘴里的一团巧克力滴下汁液。

  “啊!”骨头发了狂,扑到洛伊身上,跟他扭打起来。然后马脸又再度兴奋起来,也扑到骨头身上。

  “你们会被告的。”洛伊威胁说,一边从扭成一团的人堆中脱身。我们继续往前走,把互相踢打的骨头跟马脸抛在后头。

  “那他们到底为什么打架?”佛罗伦斯耐心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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