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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我,乌蒂玛》(6)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18日14:18 来源:【美】鲁道夫•安纳亚 译者:李淑珺

  我不想听懂她的话,但是我听懂了。我现在知道,我尾随纳西索,站在风中,让寒风鞭打着的背,就是因为我早就预期会听到他们喊我哥哥的名字。有一刻,我甚至害怕会是父亲在那些罪恶女人的房子里,因为我记得当那头公牛扑到那头母牛身上时,他跟赛拉诺曾经交头接耳地讲关于那里的女人的笑话。

  “安德鲁……”风似乎在用他的名字戏弄我。我的哥哥。

  我顿时全身发烫。我觉得自己虚弱又无用。我想起我哥哥们出发去大城市的那天,记得他们吼叫着说离开前要来这里。我也想起安德鲁总是在这里盘桓,不告诉母亲他的女朋友是谁,这一切似乎都吻合了。然后我想起我的梦。安德鲁曾经说过他不会走进这赤裸女人的屋子,直到我失去我的纯真……

  我已经失去我的纯真了吗?怎么失去的?我目睹了路比托被杀……我目睹了乌蒂玛去除巫术……我目睹一群人要来吊死她……我目睹了刚才发生的恐怖打斗……我也目睹并沉醉于美丽的金鲤鱼!

  哦,上帝啊!我的灵魂在哀号,我觉得它就要爆炸开来,而我将靠在这邪恶的屋子旁死掉。我是怎么犯了罪的?

  “谁?谁找我?啊,纳西索,是你啊!”是安德鲁没错。他一把推开了门。“进来,进来。”他示意。他的一只手臂环绕着一个年轻女孩。女孩穿着一件垂坠的袍子,宽松到露出她粉红色的肩膀和弯曲胸部的柔软深沟。

  我不想再看到更多了。我把额头靠在门廊围墙的冰冷木头上,闭上眼睛。我希望寒冷吸走我疲惫汗湿的身体里所有的热度,让我好起来。这一天如此漫长,仿佛蔓延到无止境的永恒。我只想回到安全温暖的家。我想要恨安德鲁,恨他跟坏女人在一起,但是我没办法。我只觉得好累,觉得自己老了。

  “不!不!”纳西索抗拒着,“出事了!”

  “哪里?你受伤了。”

  “那无所谓,不重要!”纳西索点头,“你得赶快回家警告你父母!”

  “警告什么?”安德鲁惊讶地问。

  “叫他走开,把门关上吧。”那女孩咯咯笑道。

  “德纳瑞尔!德纳瑞尔,那只疯狗!他要找长者麻烦!他已经放话威胁!”

  “哦,”安德鲁笑起来,“就这样而已吗?兄弟,你刚才还真让我担心了一下。”

  “就这样而已?!”纳西索大喊,“他威胁要对长者不利!他现在恐怕已经着手了!你得赶快回家,我没办法,我太老了,我没办法在这种风雪中过去那里。”

  “把门关上!好冷!”那女孩抱怨。

  “德纳瑞尔在哪儿?”安德鲁问。我祈祷他会听纳西索的话。我希望他离开这邪恶的地方,去帮乌蒂玛。我知道纳西索已经精疲力竭,而且他也无法抵挡这么强大的暴风雪。我甚至怀疑自己能不能到家。我的身体又麻又烫,而回家的路是那么长,那么困难。

  “他开他的货车走了!我们刚刚才打架,在……”

  “在酒吧,”安德鲁接话,“你们两个刚刚在喝酒吵架,现在你就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搞成……”

  “上帝啊!拜托看在你母亲的分上,求求你去!”纳西索恳求。

  “去哪里?”安德鲁回答,“如果真的出事,父亲在家里。他会解决事情的,而且德纳瑞尔也不敢再挑战他,你也知道的。更何况,德纳瑞尔既然喝得醉醺醺的,说不定已经爬到温暖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那女孩咯咯笑着。“进来吧,安德鲁。”她恳求。

  “如果你不去,那就叫警长去!”纳西索绝望地喊。但是这也毫无用处,安德鲁就是看不出来这件事有什么紧急。

  “去找警长?”他不敢置信地说,“让我自己出糗吗?”

  “他会把你们两个都丢到关酒鬼的监狱里,”那年轻女孩嘲弄地说,“我就得孤单一整晚了。”她的声音甜美,充满诱惑。

  安德鲁笑起来:“这倒是,纳西索。不过你可以进来,我会请萝丝破例帮你。”

  “啊,你这懦夫!”纳西索甩开他的手,“这些贱女人都让你脑袋不清楚了!你满脑子只想着玩女人。我告诉你,安德鲁,你会迷失方向,就跟你的兄弟一样。”他蹒跚地离开门口。

  “关门,安德鲁,”那女孩恳求,“只有傻子跟酒鬼才会在这种大风雪中跑去外面。”

  “纳西索!”

  门砰地一声关上。纳西索站在黑暗中。“傻子跟酒鬼,还有恶魔,”他咕哝,“德纳瑞尔那个恶魔忙着算计他的家人,这头年轻公鹿却只忙着跟婊子上床。没有别人可能走过那座桥,爬上那座山丘了,那就我去吧。我已经老到会怕亚诺的暴风雪了吗?我就自己去警告玛雷兹吧,就像上次一样。”

  我越过门廊边缘,看到他在口袋里翻找。他拿出一只酒瓶,喝光最后一口甜酒。他把瓶子丢到一旁,耸了耸肩,然后走进了暗无天日的暴风雪中。“亚诺孕育我,喂养我,”他喃喃道,“也可以埋葬我。”

  我从原来蹲着的姿势站起来,尾随在他后头。我又湿又冰的衣服随着天气更冷,开始从外头结冻起来。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也不在乎。我麻木、虚弱而幻灭地跟在纳西索后头,步伐沉重地跟着他走进昏暗的风雪中。

  我像守护他的影子一样紧跟着他,只隔着一小段距离,让他不至于看到我。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而风刮起的雪的旋涡包围住我,让我与世隔绝。我目睹了邪恶,因此我体内从此带着邪恶,而告解和圣餐的圣礼都好遥远。我不知在何时失去了我的纯真,让罪恶进入了我的灵魂。对上帝的认知,拯救灵魂的恩典,都离我好远。

  这城镇的罪恶将被金鲤鱼的水淹没……

  我很高兴看到桥上的两根灯柱。它们代表着一道分界线,将小镇的喧嚣和罪恶跟宁静的亚诺山丘分隔开来。我们穿过暴风吹袭的桥时,我觉得稍微松了口气。在桥的那一头就是安全的家,母亲温暖的怀抱,乌蒂玛治愈一切的力量,还有父亲强壮的身躯。他不会容许德纳瑞尔侵犯我们平静的山丘。

  我铅一般重的双腿在桥的尽头转弯,而我感觉到积雪底下,山羊小径的圆石。我很累,觉得头晕目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感觉好像在梦游。但是我们离家越近,我越确定乌蒂玛安全无虞。我现在已经不担心纳西索在我前头很远了。我只专注在努力爬上山丘的斜坡。或许如果我跟纳西索离得比较近,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或者也有可能我们两个都会死。

  我听到前头传来开枪声。我停下来,聆听枪声之后一定会有的某种声音,但是呼啸的风声把它盖住了。但是我很确定那是枪声,于是我拔腿往前狂奔。就在那棵大杜松子树下,我看到两个身影。就跟之前一样,我一直跑到几乎就到他们面前,才看到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正纠缠在一起,死命抓住对方,前后摇晃地跳着死亡之舞。他们互相咒骂扭打,而这次没有人阻止他们了。

  我现在知道德纳瑞尔做了什么了,而我恨自己没有早点猜到,也恨安德鲁不肯听纳西索的话。德纳瑞尔那个恶魔趁着我们在萝丝家停留时,偷偷绕到前面的杜松子树下,等着偷袭纳西索。我想找人帮忙,但是四下无人。他们这次的打斗非分个你死我活不可,而我是唯一的目击者。

  “你这恶魔,你用懦夫的方式对我开枪!”纳西索痛苦又愤怒地喊。

  “你死定了,混蛋!”德纳瑞尔也吼叫。

  他们抓住对方,不断旋转,像两头巨大的野兽。血已经染黑了雪,风将两人吹倒在地上。

  在杜松子树的遮蔽下,他们翻滚、抱怨、咒骂。我僵直地站在原地,看着这死亡的场景,束手无策。然后我听到第二声枪声。这一次闷住枪声的不是风,而是枪击发时抵住的身躯。我屏住呼吸,看着活着的人挣脱死去的人的纠缠,踉跄地站起来。那是德纳瑞尔。

  “愿你的灵魂受诅咒下地狱!”德纳瑞尔咒骂。他身躯起伏,喘息着,大口吸着气。然后为了加强咒骂,他对纳西索的身体吐了口水。当德纳瑞尔将手枪对准纳西索的头时,我听到一声低声呻吟。我惊恐地尖叫起来,而德纳瑞尔回身过来,看到我。他把手枪对准我,然后我听到撞针咔嗒一声。但是枪没有击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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