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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福我,乌蒂玛》(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18日14:18 来源:【美】鲁道夫•安纳亚 译者:李淑珺

  纳西索之死

  最后一阵寒冷的哆嗦终于让我从思绪中醒来。我弯身走入寒风中,跑向街道。一到了大街上,我便靠着有建筑保护的那边走。所有商店都点着亮晃晃的灯,但是街上几乎没有人。当真的有人出现在眼前时,似乎都是突然冒出来,然后又蹒跚地继续往前,消失在狂风吹袭的大雪中。车辆缓缓地出现又消失在街道上。实在很难相信此刻才下午三点,感觉就像在一个漫长黑暗夜晚的午夜时分。

  我在艾伦商店转弯,强风正面打在我的脸上。这里毫无遮蔽。我想走进店里,但随即记起安德鲁今天没有来上班。他可能在家里,正安稳地睡在温暖的床上。

  我把头埋在外套里,沿着建筑的边缘举步维艰地前进。我小心地前进,以免在冰上滑倒。就在我经过长角酒吧的门前时,酒吧的门突然砰一声打开,两个巨大的身影冲了出来。他们在翻滚到街上时撞到了我,让我一股脑撞到墙上。我就在这里看到了我生平所见最野蛮的打斗。

  “我非杀了你不可,混账东西!”其中一个男人大吼,我认出那是德纳瑞尔邪恶的声音。我的血液瞬间凝结。

  他们像两头喝醉的大熊滚到积雪里,互相又踢又打,他们的叫喊声跟咒骂声充满空气中。

  “混蛋!”体型比较沉重的那个男人咕哝。那是纳西索!

  认出德纳瑞尔时,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快跑,但是现在我无法移动了。我动弹不得地靠着墙壁,看着这恐怖的场景。

  “你这王八蛋龟儿子!”

  “混账东西!”

  他们伤痕累累的脸上流出的血染红了雪。他们跪倒在地上,要去掐对方的喉咙。还好有酒保以及跟着酒保出来的两个男人拉开他们,才没让他们杀了对方。

  “好了!好了!”酒保大吼。他抓住纳西索,试着把他拉离德纳瑞尔。另一个男人帮他,而第三个男人则站到德纳瑞尔面前,把他向后推。

  “看在圣母分上!”他们恳求。

  “我要杀了那个混账!”德纳瑞尔吼道。

  “你没那个种!”纳西索吼回去,“你只会养一堆巫婆。”

  “你胡说八道!”德纳瑞尔咆哮,扑向纳西索。这两人再度纠缠在一起,像两只公羊的长角缠在一起,酒保跟其他两个人得用尽力气,才能把他们分开。即使在这些男人挣扎着分开他们时,纳西索巨大的手臂还是飞舞出来,落在德纳瑞尔的脸上跟身体上,发出沉闷恶心的声响。

  “别说了!别说了!”酒保吼道,同时三个人七手八脚,边抱怨边将两人拉开。终于德纳瑞尔退开了。汗水跟鲜血从他脸上滴下来。他受够了。我以为我会吐出来,我也很想跑开,但这恐怖的场景让我像着了魔一样动也不动。

  “酒鬼!兔崽子!”德纳瑞尔隔着安全的距离喊。他往后退时,我以为他会看到我靠在墙边,但是雪太大了,他的注意力又都集中在纳西索身上。

  “胡说八道的老太婆!”纳西索反驳。这两个男人都气得发抖,但是他们不想再冲撞对方。我想他们两人都知道,第二次冲突肯定会有伤亡。那三个男人不再需要抓住他们了。

  “我的另一个女儿也生病了,这可不是胡说八道!”德纳瑞尔咆哮,“而且她也会死,就跟我第一个女儿一样!这都要怪那个草原来的巫婆乌蒂玛。”

  我想大吼事实不是这样,但是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风呼啸地打在我们身上,将我们的话吹走。

  “是你女儿先开始作法害人的!”纳西索反驳,“而且如果你敢动长者一根寒毛,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

  “我们走着瞧!”德纳瑞尔讥讽地说,一边后退,临去前还不忘威胁,“我会想办法杀了那巫婆,如果你妨碍我,我也会杀了你!”他蹒跚越过狂风吹袭的街道,走回他的货车。

  “真是个恶魔!”纳西索咒骂,“只会为非作歹!”其他人耸耸肩,在寒风中颤抖。

  “啊!大家都只是说气话而已。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免得警长来找你麻烦。来,我们去喝酒吧。”他们庆幸打架结束了,又湿又发抖地走回酒吧里去。

  “那个坏蛋一定打算干什么坏事,我得警告长者!”纳西索喃喃说。

  “没什么事啦!”酒保在门边喊道,“进来吧,别在外面冻死了!我请你喝一杯!”

  纳西索挥挥手打发他们,于是酒吧门关上了。他站在原地看着德纳瑞尔的货车驶离,消失在遮蔽视线的风雪中。“我得去警告长者,”纳西索重复,“但是风雪这么大,我怎么去玛雷兹家!”

  我仍旧因害怕而颤抖,但是已经不反胃了。我全身都是雪,又湿又冷,但是我的脸和额头都觉得好烫。我跟纳西索一样,也很担心乌蒂玛的安危。我本来以为任何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挑战孔武有力的纳西索,但是德纳瑞尔这么做了,可见他一定因为他女儿的事而狗急跳墙了。我正要走上前,告诉纳西索我就要回家,我会去警告乌蒂玛,但他已经蹒跚地朝风雪中走去,我听到他喃喃自语:“我去找安德鲁!”

  我想到安德鲁在家里,但是纳西索却朝街上走,往河的方向去。如果安德鲁来了镇上,他一定会在艾伦的店里,或在“八号球”打桌球。担心着乌蒂玛,又冷到全身发烫的我挣扎着要跟上他的脚步,因为在这样的大雪中,人影很快就会消失不见。我紧跟着前面那个步履蹒跚的身影,而当大风稍微停歇时,我可以听到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德纳瑞尔的威胁以及他要如何警告安德鲁。

  他转上教堂路,朝桥头走去,我相信他的目的还是要去父亲的房子,但是当他走到萝丝的房子时,却在积满雪的围篱门前停了下来。

  单单一颗红色灯泡在门廊上亮着。它就像一盏温暖的明灯,邀请风雪中疲累的旅人入内休息。窗户上的遮板拉了起来,但是光线还是透了出来,而从屋内某处还传出隐约的旋律,消散在风里。

  “贱女人。”纳西索咕哝了一句,走上了门前走道。雪很快盖住了他的脚印。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传递这么重要的讯息时,在这里停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得在风雪变得更大前赶回家,但是某个原因拉住了我,让我停在那些邪恶女人的门外。纳西索已经在用力捶着门,大吼着要人开门。我不假思索地跑上走道,绕到门廊的旁边。我从门廊围墙上的纱网往里偷瞄。

  门打开,泄露出的一线光线照亮了纳西索的脸。他的脸因为刚刚打架而浮肿流血,而潮湿的雪让他的血沿着脸流下来。他的样子足以吓到任何人,结果也确实如此。开门的那个女人尖叫起来。

  “纳西索!发生了什么事!”她喊。

  “让我进去!”纳西索大吼,伸手推门。但是门被里面的一条链子卡住,推不开。

  “你喝醉了!不然就是疯了!不然就是又醉又疯!”那女人喊道,“你知道我只让绅士来找我的女孩子。”

  她的脸抹得红红的,当她对纳西索微笑时,则露出闪亮洁白的牙齿。她甜美的香气从打开的门飘出来,与里头的音乐混在一起。我可以听到里面传出笑声。某种东西叫我要赶快逃离充满赤裸女人的房子,但另一个念头又对我耳语,叫我留下来得知可怕的真相。我觉得动弹不得。

  “我不是来找乐子的,婊子!”纳西索咆哮,“我得见玛雷兹!他在这里吗?”

  我刹那间仿佛听到巨响,耳中隆隆作响。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寒风中站了一小时,凛冽的风不断敲击着我赤裸的神经。我觉得自由了,仿佛风把我吹了起来,带到远处。我也觉得非常渺小孤单。但事实上,几秒内,我全身就都理解了这真相。

  “哪一个玛雷兹?”我听到那个女人喊道,她的笑声呼应着里头突然爆出的哄堂大笑。

  “别跟我耍花样,你这婊子!”纳西索吼道,“叫玛雷兹出来!”他伸手进门缝,差一点就要抓住她,但她及时退开。

  “好啦!好啦!”我听到她大叫,“安德鲁!安德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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