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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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和旧情人玩了一天很尽性吧？”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在头顶上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雪璇猛然打了一个激灵。她马上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平朝那张醉得有些歪斜了的脸。

　　“你胡说什么呢，谁和旧情人玩去了？”沉浸在痛苦里的雪璇对于平朝的话，一时还没有醒过腔来。

　　“你就不用辩解了！一切辩解都没有用了！过去了，都过去了！你洗吧！洗吧！冷雪璇你听着，无论你咋洗，你都已经脏了！你在我袁平朝的眼里已经是脏女人了！哼！一寻思你，我就觉得恶心！真恶心，真恶心！”平朝恶声恶气地骂着，一边骂一边脚步踉跄地奔前屋去了。

　　雪璇明白了，原来平朝是误解自己了，他以为自己和六饼一起去乡下疯去了！这个平朝啊……雪璇叹了口气，赶紧草草地擦洗了一遍身体，快速地穿好了衣服，去找平朝解释，但平朝却不在前屋。

　　他喝了那么多酒，跑到哪里去了？雪璇很是担心。厕所、厨房都没有，她来到大门边，门开着，捷达车停在一旁，却没有平朝的踪影。

　　“平朝！平朝！”雪璇先是小声地喊，没人应声。她急了，不管不顾地大声呼叫。周围静静的，除了她那满是焦虑的喊叫，有的就是蛐蛐的鸣叫声了。

　　雪璇的心一阵抽搐，难道平朝出事儿摔昏了？她马上回屋找到了手电，在院子里、大门边、小路上仔细寻找了起来，一边找一边呼喊，哪里都没有平朝的影子。雪璇心里一惊，难道平朝去找六饼干仗去了？平朝不会做出如此不冷静的事吧。她转念一想，平朝现在是个酒鬼，酒鬼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雪璇只觉得一阵眩晕，无助地靠在了门边，用一种空前无奈的目光看着周围比浓墨还黑的夜色，一时没有了主意。

　　屋漏偏逢连阴雨。昨夜一宿未睡，白天又颠簸了一天，痛苦了一天，雪璇已经觉得体力严重透支，可她却无法回到屋里去安睡。怎么办啊。看来只能去六饼家找找了。雪璇一边想，一边回屋加了件外衣，掩了大门，朝六饼家匆匆而去。

　　接下来，不幸的事就发生了。

　　雪璇在大半夜里迷迷瞪瞪跑上了大马路。灾祸发生前，她一点预感都没有，满脑子转的都是平朝那张醉醺醺、愤怒扭曲的脸。

　　雪璇刚刚踏上柏油路，眼前突然一亮，继而又一黑，接着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雪璇顿觉天旋地转，一切都远去了，消失了……

　　当时袁平朝就坐在路边的一棵小树下喘着粗气，他目睹了车祸发生的全过程。

　　九

　　平朝对雪璇的误会，在第二天遇到她的同事时，就解除了。知道了真相的平朝，心里别提多后悔了，但世上哪有后悔药啊！

　　雪璇在病床上整整昏迷了九天九夜才醒来，她被诊断为颅脑损伤。雪璇能够活过来，连大夫都说是一个奇迹。

　　雪璇在医院抢救时，平朝一直焦急地在她身边守候着。

　　六饼一听到消息，马不停蹄地赶来。为了雪璇，两个昔日的情敌竟和平相处了。他们在一起商量雪璇的治疗方案，化解治疗中出现的种种难题，像亲兄弟一样为雪璇的生命奔波劳碌着……

　　在雪璇生死未卜、最危险的时候，他俩甚至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眼泪流到了一处。

　　这其间，雪璇的同学陆续来看望过她，平朝和六饼对雪璇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们都看在眼里。大家都满腹狐疑，这大半夜的，雪璇为啥不好好在家里睡觉，往路上跑啥啊？鉴于平朝的性格，同学们都不好问。

　　“雪璇这么灵透的一个人，大半夜往马路上跑啥呀？是不是那个叫紫槐的同学在召唤她呢？”缺心眼的六饼媳妇当着大家的面这样问平朝，平朝什么话都没有说。大家见平朝不说话，都沉默不语。尽管平朝不说话，他的歉疚却是无法掩饰的。

　　雪璇发生车祸后，平朝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好得近乎是大人在宠爱自己三岁的孩子。雪璇经过抢救，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半年之久。

　　后来，雪璇终于神志清醒了，同学们感慨万端地对她说：“雪璇啊，你这条命可是人家平朝从阎王爷那里硬抢回来的呀！”一番话说得雪璇眼泪汪汪，说得平朝一个劲儿地憨笑。

　　在背地里同学们却议论说，雪璇这次大难不死，其实六饼的功劳才是最大的。为了让雪璇得到最好的治疗，他一次就拿出了十万元钱，平时花在雪璇身上的钱更是无法计数。虽然六饼拿钱时，平朝坚持给六饼打了欠条，假如六饼拿不出这笔钱来，那雪璇就真的完了。

　　在雪璇生命岌岌可危、需要巨额医疗费时，清高孤傲的平朝却手足无措，显得那么无助。那天，他独自站在医院的大门边，绝望得想要去抢劫银行！遇到事情他才发现，身怀绝技、无所不能的自己，原来却是如此无能，如此不堪一击，连借钱都没地方去借。

　　为了尽快筹到钱，平朝四处张罗着要卖车卖房子，可车和房子并不是你想卖就能马上卖得出去的。关键时刻，是六饼扭转了乾坤。雪璇痊愈后，只要有六饼在场，同学们就都说她的命是六饼给拉回来的。当然，同学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平朝不在旁边。

　　过去的事情，雪璇很困惑。想的时候头痛欲裂，一片模糊；不想的时候却经常会不自觉地冒出一个又一个场景来，雪璇已经无法支配自己的记忆。想不起往事，雪璇只好去问平朝。虽然平朝深深感激六饼为他们做出的一切，但他却对雪璇说：“别较真儿冥思苦想了，到底是谁救了你？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见雪璇满眼怀疑，平朝便分析说：“你受到了那么大的撞击，知道内脏为什么没有受到损伤吗？因为是你长年坚持修炼大成拳的结果啊！如果没有大成拳，我再怎么精心照顾你，六饼拿出再多的钱来替你交治疗费，都是徒劳的。是大成拳养生桩救了你雪璇的命。雪璇，这大成拳真是太好了，你必须得把养生桩进行到底。”

　　雪璇足足在家里养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回到工作岗位。此时的雪璇和车祸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单位再有什么重要的采访任务，领导也不会交给她做了。这时的雪璇，不仅是平朝脆弱的水晶妻子，也是同事们不敢挤、不敢碰、不敢轻易开玩笑的玻璃警察。

　　车祸改变了雪璇，同时也改变了平朝。

　　雪璇自从住院那天起，平朝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每天定时定点雷打不动地修炼武功了。为了尽快还清债务，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心理医生，竟然也沦落成一个视钱如命、靠积攒算计过日子的俗人了。他利用八小时之外的时间，在市区一个小小的门市楼里，做起了“买卖”。

　　当然，他的买卖还算靠谱——开办跆拳道辅导班，他招收了一批十几岁的男孩子，没想到生意还很红火，仅两年多的时间就还清了他们欠下的所有债务。平朝把自己这两年称之为无奈的岁月、堕落的岁月。那段时间他心里始终默默吟唱的是汪峰的那几句歌词：

　　生命就像一条大河，时而宁静时而疯狂。现实就像一把枷锁，把我捆住无法挣脱。这谜样的生活锋利如刀，一次次将我重伤，我知道我要的那种幸福，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狂风一样舞蹈挣脱怀抱。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

　　有一次，在平朝的心最累、最无助的时候，他甚至把自己关在一个无人的角落，一边小声唱着这首歌，一边号啕大哭起来，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浑身发抖。等哭完了，哭累了，他擦了擦眼泪，又带着微笑回到了雪璇的身边，继续过那种无奈和堕落的日子。

　　漫长的两年终于过去了，原来看着那么可怕、那么沉重的债务，竟然都一点点地还清了；原来担忧雪璇的身体，怕她出现癫痫、痴呆甚至精神病性症状等后遗症，康复后都没出现。平朝彻底放松了，他要惬意回归那种童话般的生活。

　　有一天晚上，平朝穿上了那套已经闲置了太久的练功服，去庭院里练功。可是，当他再一次挥拳动脚时，却再也找不到过去的那种平心静气、物我两忘的感觉了。他的心里塞满了那么多要想、要做的杂事、乱事、烦心事。

　　平朝默默流泪了，他很快便止住悲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连哭的自由都失去了，他必须要及时地进屋照顾雪璇，生怕一眼没有照顾到，雪璇又会突然地“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