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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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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1月14日11:27 来源:中国作家网 李晓平

  嫌疑人一到了现场,刑警们就开始忙起来了,先是让他指认了现场,又在他的指点下,在现场附近挖出了紫槐生前的衣物和背包。刑警抖了抖背包上的土,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拍照。雪璇见背包里还装着几件小孩子的衣服。一看到那几件孩子的衣服,雪璇的心就隐隐作疼了。

  后来,嫌疑人还把刑警们领到了一条羊肠小道上,有气无力地说:“我把她埋好后,又洗刷完床垫子,天就有些亮了。我把那个孩子弄醒,抱到这条小路上。当时有个女人就在那面放羊,我就指着那个女人对孩子说,那是你妈,去找你妈吧!然后我就走了。”

  一位刑警狠狠地踢了嫌疑人一脚,把他踢了一个趔趄:“你他妈的损到家了!你这么高的个子,当然能看到那个放羊的女人,可孩子能看到吗?这里到处都是庄稼,他能找到人家吗?你哪怕把孩子送到谁家的门口去呢!”

  另一个刑警痛心地说:“完了,这下可完了,那个孩子一定是迷路了。这么大的一片庄稼地,上哪儿找去呀?都四天了,渴也渴死了。”那个刑警说完,又忍不住踢了嫌疑人一脚。

  雪璇问:“你们的意思是……孩子生还的希望不大了?”

  刑警说:“咱们已经和附近的村屯取得联系了,现在村民们在庄稼地里寻找呢!可这么大的一片庄稼地……”

  雪璇回头看了犯罪嫌疑人一眼,没想到这个即将被法律宣判的人,竟然还有闲心用一双邪恶的眼睛在偷偷地剜着她,两人的目光相遇后,雪璇的心里就一阵恶心。但有些话她必须得问个明白,于是,雪璇不得不屏住呼吸,忍住厌恶,走上前去问那个嫌疑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男人说:“我们是通过打电话认识的。”

  雪璇追问道:“你们事先真的不熟悉,事先也没有什么关系?”

  男人不明白雪璇要问他什么,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们事先不认识。”

  雪璇问:“你在电话里一约就把她约出来了?”

  男人很得意地一耸鼻子说:“其实,是她先约我的!”

  雪璇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她忍住自己的恶心,又问:“她是怎么来的?”

  男人说:“她坐着大客车来的,我骑摩托车去接的站。”

  雪璇说:“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就是在接站时,才见的第一面?”

  男人说:“是。”

  雪璇不相信地:“见了面……她就跟你来了?”

  男人笑了,笑得雪璇差点吐了,他说:“一开始她也不想来,八成是嫌我长得老吧!可附近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回程的大客车得明天才有呢,我就劝了她几句,她就真的坐着摩托跟着我来了。”

  雪璇一抬头,见那个电视台的记者正冲着她做鬼脸,那意思像是说:“还深究什么隐情啊!一切都明摆着呢。”

  雪璇的心里难受极了,说不出道不明的难受。一位刑警说:“这个坏蛋,别看他长得这出儿,老能忽悠了,他在电话里把自己描绘成了一个大款,说家里有一百多垧地,那个女人还以为他真是大款呢。就奔着钱来了。行了,雪璇,你要是看着他恶心,你就别问他了。你要是想了解详细的案情,你不如看卷宗,我记得可详细呢!”边说边晃了晃手中的一份没有装订的卷宗。

  雪璇不甘心地说:“不会的,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不傻,她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呢?不会的,我得深究究,一定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

  那个刑警不愿意听了:“那还深究啥呀?一切都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她就是死于风骚,死于愚蠢,死于不正经……”

  旁边的记者马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刑警,小声提醒说:“死的人是她的同学。”

  刑警听了,这才缄口不语。

  雪璇的脸腾地红了,心里暗暗叫苦道:“紫槐啊紫槐,你原来是多么注重脸面的人啊!可你这是咋的啦?咋连死都死得这么丢人呢?”见大家都看着她,雪璇便上前一把抢过刑警手里的卷宗,嘴硬地说:“我就不信你的话,我偏要好好研究一下,我一定能找到她真正的死因。”说着就气哼哼地走到了车上,砰的一声和谁生气似的关上了车门,开始认真地看起卷宗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趁大家都在忙碌的空隙,雪璇除了把自己关在车里看那个卷宗外,又忍住恶心和那个犯罪嫌疑人进行了一番交谈。可交谈的结果,除了让她感到更加的恶心外,她竟然真的如那位刑警所说的那样:一无所获。

  八

  晚上到家,天都已经黑透了,由于心里塞满了紫槐的案子,雪璇竟忘了和平朝吵架的事。等她走到自己家的小院,看到大门紧闭,屋里也漆黑一团时,那一直沉在心底的烦恼的泉才猛然掀起一串细小的涟漪。唉!也不知道平朝的气消了没,吵架的日子太难熬了。

  每天这个时候,平朝总会穿着他那身洁白的练功服在庭院里练功,今天他怎么不练功了,他去哪里了?难道他因为打不通自己的电话,担心自己出了什么事情,满世界地寻找自己了……

  雪璇这样想着,马上奔到屋内,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自己的手机。可找了一圈,连手机的影子也没找着。雪璇看了一眼外面,天都已经黑透了。她住在郊区,平时与别人没有什么联系,她能到谁家去给平朝打电话呢?六饼家不大可能,她不愿让六饼胡思乱想。看来她只有守株待兔在家里等了。

  一天的颠簸,弄了满身的灰尘,这雪璇都能够忍受,她最无法忍受的是和犯罪嫌疑人的两次交谈。和他谈话以后,雪璇感觉精神上被强奸了一样,觉得自己的身上脏兮兮的。

  发了一会儿呆,雪璇郁郁寡欢地走进小浴室。她要彻底地洗一洗,洗掉身上的污垢,当然,她也希望能洗去心上的烦忧。

  把自己放倒在浴缸后,紫槐的面容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紫槐,我不相信,不相信你会像那位刑警所说的那样,就是死于愚蠢,死于不正经!难道,一切真的如同那个犯罪嫌疑人所交代的那样,都是寂寞惹的祸?

  雪璇想起米兰·昆德拉的小说《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里面有这样一段话:“最沉重的负担压迫着我们,让我们屈服于它。于是,最沉重的负担也成了最强盛的生命力的影像,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会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那么,到底选择什么?是重还是轻?”作者最后曾这样询问读者。

  紫槐之死,是否也缘于这种“轻”?

  于是,躺在浴盆里,雪璇为了忘却自己的烦恼,便试着站在紫槐的角度,替她寻找能让人说得过去的借口。

  紫槐的丈夫受雇于一家配货公司,是大型汽车的驾驶员,每月的收入很可观,因此家里用不着紫槐出去打工谋生。由于家庭优越,衣食无忧,所以紫槐反倒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虽说相夫教子也很快乐,但心灵深处却总像有一层轻飘飘的忧伤,让她说不出道不明,却又无从排解。

  紫槐的丈夫经常在外面出车,常常是几天不回一次家,紫槐每天都在屋里屋外转啊转的。小小的院落,小小的房屋,小小的一方天空,虽然锁住了她的脚步,圈住了她的身影,却无法阻隔她对梦幻的渴求、对自由的想往。她常常在孩子睡下时隔窗向外张望,喧嚣的车声,时起时落的人语,似乎都和她毫无关系。

  “他们都在忙什么?他们是谁?他们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我吗?”

  有一次,这样想着想着,紫槐就流泪了。擦了擦泪,她突然问自己:“你为何这般忧伤?你究竟要干什么?想得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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