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大汗》(30)

　　海云惊愕异常地瞅着海空：“不会吧，皇上难道糊涂到这般地步？”

　　海空摇摇头，说道：“你难道忘了，这可是大宋都城，我们不是在金朝，也不在蒙古。”

　　在另一个屋子里，史天泽怀揣同样的心事，担心忽必烈为南宋出兵相助而执意留在南宋，那样的话自己也没有脸面再回蒙古了。想到这，史天泽说道：“王子，你为什么答应皇上留在这里呢？入质之事，只是弱国子孙在强国入质，哪有强国对弱国入质的？”

　　忽必烈说道：“这个道理您懂，宋皇帝难道就不懂吗？他只要懂得这个道理，我想留，他也不会留我的。”脸上的冷静显然超出了他的年龄。

　　史天泽盯着忽必烈，半晌说道：“二王子果然不凡，有这等见识和胆量。但是，一个国君做蠢事的多着呢。我听海空法师讲，金国使臣宋珪也到了临安。就是到三峰山阵前与您父王谈判的那位大总管太监宋珪。他在朝堂之上跪哭求皇上出兵相救。你说这事巧不巧？”

　　忽必烈一惊：“那宋皇上允准了吗？”

　　史天泽摇摇头：“没有。这就是宋皇帝做的一件蠢事。”

　　忽必烈：“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史天泽：“如果我是宋皇帝，我会答应金国的要求出兵相救。有道是不谋万世者，不足于谋一时。宋皇帝不知谋万世啊。”

　　忽必烈：“宋与金百余年的世仇啊。”

　　史天泽：“正因为百余年的血海深仇，所以这仇恨之火烧糊涂了宋皇帝的心。他只想图一时痛快报血海深仇，不去想灭金以后会如何。”忽必烈沉思不语。

　　史天泽继续道：“二王子，无论如何我要把您安安全全带回去。他们不答应出兵也罢，否则我无法向您父王交代。”

　　南宋皇帝拒绝了忽必烈，也拒绝了宋珪，双方在这场较量中没有胜利者。可是这失败的意义对于两个国家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同。蒙古国并没有指望宋朝出兵相助，如果宋朝答应，顶多算是锦上添花，没有宋朝帮忙，消灭金朝也只是早晚的事。而缺少了宋朝对蒙古的牵制，金朝对于蒙古的大举进攻则有些吃不消了。宋珪深知这一点，于是在宋朝皇帝拒绝以后，披头散发胸前挂着牌子，上写“大金使臣宋珪”，来到了南宋皇城南门，不停地哭着撞城墙，其状甚悲，惹得路过的人们不住地观望。

　　这事没多久便传得沸沸扬扬，太尉正坐在椅子上摆弄着那品玉如意，贾似道进来，把宋珪在南城门外项挂牌子在头撞墙哭诉一事说给了太尉。太尉一惊，随即平静下来摇头叹息，沉思良久，说道：“天要亡金，谁也没有办法。这块如意倒是真的不错，冲着这箱财宝，改天再和皇上说说，我们也就够意思了。”

　　隔日早朝，太尉将宋珪一事和皇帝说了，皇帝笑道：“这老东西口出狂言，这点小罪是他应得的。朕念他年老志坚，就再见他一面，彻底死了他这份心。”

　　不一会儿，宋珪头上缠着布，衣着整齐地躬身趋步而来，朝堂大臣以各种眼光瞅着他。进了大殿，宋珪跪下道：“大金国使臣宋珪叩拜大宋皇帝。求皇上以两国长远利益计，出兵救大金于危难之时。对一国再造之恩，大金皇上、四千万布衣永不相忘。上苍有眼也对大宋感恩戴德，让大宋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万民安居乐业，兵强马壮，江山永固，皇上万寿无疆。”

　　赵昀冷笑：“金国使臣听着，朕意已决，无须再谈。念你为臣如此忠贞，赏银一千两。来人，把金国使臣人等礼送出国。”

　　宋珪一听伏在地上不肯起来，两个武士把他架了起来。宋珪大喊大叫：“皇上，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我宋珪死而无憾，遗憾的是你们会重蹈覆辙的。你们满朝文武都是瞎子聋子没有一个人识大局。皇上，你会后悔的……”

　　赵王不忍卒听，喊道：“狂徒无礼已极，皇上斩了他。”

　　赵昀摇摇头：“一个太监不辱使命，不辱国君，难得，难得，各位文武应该效仿之。”

　　又过了三日，到了皇后娘娘到相国寺还愿的日子，海空等皇后还愿毕，请皇后娘娘到后院喝茶。一宫女接过海空精心准备的毛尖放在太后跟前的茶盅里，然后双腿跪下，拿起茶壶往茶盅里斟茶，倒了两次，用手指试了试茶盅的温度，跪着端给谢皇后：“请皇后娘娘品茶。”

　　谢皇后托起茶杯放嘴里轻轻呷了一口，放下道：“很清香。”

　　海空：“阿弥陀佛，皇后娘娘喜欢是敝寺的造化。”

　　谢皇后：“大和尚，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海空站起施礼：“阿弥陀佛，皇后娘娘慧眼，贫僧还是蒙古汗国使臣一事，烦劳皇后。”

　　谢皇后：“皇上不是说了嘛，让那汗孙叫什么来着？”

　　“叫忽必烈。”

　　“蒙古人的名字都怪怪的。”

　　“皇后娘娘，恕贫僧直言，蒙古汗国正在强盛傲视天下之时，我们却让他汗孙入质，万万不可。”

　　“他们有求于我们，为什么不可？”

　　“他们有求于我们是为了尽快灭大金，而不是国弱而依附于我大宋。我们让他们汗孙入质，他们一怒之下饮马长江，引起战乱，得不偿失啊。皇后娘娘明察。”

　　“那让他们回去吧，自己打金国去，我们哪头都不支持不得罪不行吗？”

　　“皇后娘娘，与金国的百年血海深仇难道就不报了吗？现在正是大好时机。”

　　“这倒也是。”

　　“贫僧求皇后娘娘禀报皇上，答应他们的要求，联蒙灭金。”

　　“皇上倒是不烦蒙古人。最早我大宋派使臣赵珙到蒙古地方，赵珙还写过《蒙鞑备录》说那里的人蛮野又淳朴。那天看那汗孙怪讨人喜欢的。”

　　海空惊喜道：“那么皇后娘娘答应贫僧了？”

　　“我跟皇上说说。要说起来两国交往，拿孩子说事，也不是个正理儿。”

　　“阿弥陀佛，皇后娘娘佛心慈悲，贫僧认真做法事，为皇后娘娘祈福祈寿。”谢皇后站起来也施了礼，说道：“我会和皇上好好说这件事情的，请法师放心。”说完转身出了相国寺。

　　隔了几日，皇帝赵昀与谢皇后二人在宫内散步，谢皇后想起海空法师所托之事，便说道：“皇上，你打算怎么打发蒙古使臣呢？海空法师说，他们等着您的意旨呢。”

　　赵昀：“朕不是说了嘛，他们如果有诚信，把那汗孙忽必烈留在这里，朕会好生款待他的。”

　　谢皇后：“皇上，蒙古汗国驰骋黄河以北多年，所向披靡，你让他们的汗孙留在这里，他们生性鲁莽，一旦兴师问罪，不就麻烦了吗。”

　　赵昀：“朕没有强制他们，不愿意他们可以回去复命。”

　　谢皇后：“皇上，这次可是雪百年之耻的良机呀。”

　　赵昀：“是啊，所以朕没有允准金国所求出兵救援，把他们使臣礼送出国了。”

　　“嗯，皇上所言极是。”谢皇后边说边点了点头。

　　“但是，金国使臣宋珪在朝堂之上哭喊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我担心蒙古人灭了金，马首又指向我。你想想，这酒杯三足的能立住，两足便立不住。所以，朕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

　　“那我们就坐山观虎斗？”

　　“这也是个办法。”

　　“那还是老办法礼送他们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