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大汗》(27)

　　沙弥：“请师父稍候。”转身往里走去，剩下海云法师和忽必烈、史天泽三个人站在门口。这时，走过来一队巡城兵丁，各个手按刀柄，威风凛凛，走到大相相国寺门口站住了。

　　领队校官贾似道指着他们质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海云施礼：“贫僧是该寺海空法师的师弟，领着两位施主来见海空法师。”

　　贾似道打量着海云：“海空法师的师弟，我怎么没见过你。”

　　海云：“贫僧云游四海，不曾见施主。”

　　贾似道盯着忽必烈，手指着：“这个少年，怎么不像我们这里的人，倒像个蒙鞑子。”

　　海云：“他是这位施主的侍童，是我的远房侄儿。”

　　贾似道：“他怎么一点也不像你？”

　　海云：“天地造化，亲叔侄长相不一样的多着呢。”

　　贾似道：“那让他跟我说说话。”

　　忽必烈双手抱拳躬身施礼：“在下有礼了。”

　　贾似道：“咳，长得像蒙鞑子，却会说国语，奇了怪了。”

　　这时从寺里走出海空住持长老，边走边说：“阿弥陀佛，师弟怎么不进来？”

　　海云转身对海空：“师兄一向可好？”

　　海空：“快请进。”

　　海云：“师兄，这位军官询问师弟呢。”

　　海空转身向军官施礼：“阿弥陀佛。”

　　贾似道马上还礼：“大长老，恕小官无礼。现在北边战事紧，蒙古人都打到金国汴梁了，职责所系不得不防啊。既然是大长老师弟，在下就放心了。大长老保重，小官告辞了。”贾似道说完便带领队伍走了，海云赶紧领着几个人往里走去。

　　进了大相国寺，海云法师刚简单安顿好忽必烈等人，就听见海空法师叫自己，连忙带着忽必烈、史天泽赶过去。海空仔细打量了下忽必烈，说道：“各位请坐吧，有些事我想和你们了解一下，我们坐下慢慢谈。”转头又吩咐小僧道：“给各位敬茶。”小僧给三位倒了茶，转身出了屋子。

　　海空打量着史天泽和忽必烈，问道：“这二位施主是？”

　　海云：“大师兄，佛门无诳言。这位儒士是蒙古汗国的万户长，征金右路军副元帅史天泽。这位是成吉思汗的嫡孙，拖雷大王的二王子忽必烈。”史天泽、忽必烈站起以蒙古礼节，把右手放在胸口躬身低头施礼。

　　史天泽：“打扰大法师了。”海空有些吃惊地瞅着海云，站起来说道：“请二位先品茶，师弟随我来。”海空领着海云走到另一房间，掩上门，以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师弟，你怎么带这两个人来？如今，长江以北金蒙交战，我朝都可以听见战马嘶鸣，鼙鼓相催，惊恐之气弥漫，可以说快到吴牛喘月的地步。但是，毕竟几百年盛朝，还在和平安宁之中，你带蒙古王子和大臣来，是不是想把战乱引向这里？”

　　海云道：“请师兄少安勿躁，容师弟慢慢给你讲。我在蒙古汗国待了数年，他们礼仪习俗简朴，生性彪悍纯正，人心思一，气象宏大。成吉思汗纵横天下灭国无数，如今他三儿子窝阔台当汗，三路大军伐金，以夷掠中原如秋风扫叶，气势不可挡。尤其可贵的是，自成吉思汗以来，尊奉我佛，便利我教，我在他汗城哈拉和林已建了佛寺。他们从大汗到宗王贵戚常到庙里烧香求佛，十分友善。跟我来的这位忽必烈王子就有慧根。我在汗城时给他的佛像，他竟然珍藏身上。我看蒙古汗国必得中原广大地盘，这对于弘扬我佛法，广大佛门，广招佛徒有大益处，所以广泛接触他们的宗王、贵戚，颇有获益。”

　　海空不悦道：“那么你是请他们来临安弘扬佛法？不弘扬佛法，那么你就助纣为虐了。”

　　海云：“大师兄，我话还没有说完呢。我是为蒙古汗国和南宋的和平通好而来的，请你不要误会。”

　　海空声色俱厉地说道：“蒙古人穷兵黩武，到处点燃战火，他们还配谈和平？”

　　海云毫不相让：“蒙古人伐无道和世仇。大金当时对蒙古各部落采取三年一减丁的残酷政策。每过三年必越过界壕对其高过车轮的男丁进行屠杀，掠其女人小孩为奴。而且女真人在这百余年中一直对宋朝用兵，抢掠烧杀。你想想这些年南宋有过片刻安宁吗？尤其是，大师兄难道忘了当年金国俘徽、钦二宗，强徙上京，又残杀皇室男子一百三十余口的惨不忍睹的情景了吗？这样的虎狼之朝，蒙古汗国兴兵讨伐何罪之有？”

　　海空眼中闪着泪光：“阿弥陀佛。徽、钦二宗已成佛，不可再亵渎也罢。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不干预杀戮之事。”

　　海云：“是啊。所以，蒙古大军替天行道，替大宋伐无道，大师兄为何不发佛心，反倒执迷不悟？我佛主善，伐无道正是大善至善。以战止战，以救万民于战火之中。”

　　其实，海云带着窝阔台的使臣符节、御书，想要联宋抗金，灭金以后送还宋朝唐、邓三州，以长江为界两国修好，永不再战。而海空认为海云被他们迷住了佛心，他们绝不会驻马于江北。海云说：“这么说来，大师兄是不想帮这个忙了？他们如果饮马过江，我以自己焚身来赎罪。”

　　海空说：“你可把我逼到墙角了。”

　　“佛门无墙，何谓墙角？”海云笑着说道。听海云如此一说，海空也摇着头笑了，两人说完一起推开了房门。

　　这边，史天泽和忽必烈等候着海空和海云回来，虽然听不到两人谈话，但是大致猜到了他们会说些什么，脸上都显出不安的神色。

　　忽必烈道：“今天差点露出破绽。”史天泽也吁了一口气，说道：“二王子，你这些年学汉文汉语，在这关键时刻用上了，而且躲过一难啊。在寺门口遇见的那小军官不是个善人，从他眼里我已看出，他已经怀疑上我们了。”两人正说着，海空、海云法师过来了。

　　海空法师面色明显比刚才和悦了很多，向着忽必烈、史天泽二人说道：“你们来这里没有先行公开身份，颇为正确。我朝皇帝年少而英明，但是，史弥远和太尉二人专权。而且，据传太尉早与金暗中勾结。他们知道你公开来了，会百般阻挠的，这样于事无益。”

　　史天泽站起施礼，忙说道：“到这里一切听从大法师的安排。”

　　海空：“刚才门口的那位军官就是殿帅府的虞侯叫贾似道，深受太尉器重。他已经怀疑上你们了，为安全起见，你们不要走出我寺，他不敢到这里来捣乱。我这里是皇家国寺，你们哪儿都不要去。你们来的时机正好，犹如佛助你们。我本不想参与，可是看来这也是天意啊。”

　　海云：“此话何意？”

　　海空：“当今圣上的太后笃信我教，三年前殡天，每到周年皇上和皇后都到这里来拜佛还愿。恰巧后日就到周年了，皇上至孝必定来。昨日内务府已通知我，今日起闭寺清扫焚香，迎候皇上。到时，我大胆禀告皇上蒙古汗国使臣在此，看皇上有何表示，再做计较。”

　　史天泽说道：“这样最好，感谢法师的鼎力相助。此次多亏两位法师的帮助，待战事结束，一定上报大汗，好好感谢两位。”说完转头看着忽必烈，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金朝皇帝的圣旨，让在三峰山坚持抵抗蒙古的完颜哈达头痛不已，只好找来参军完颜陈和尚共同商议，希望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来。可是完颜哈达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自己除了“回”与“不回”并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可行。

　　陈和尚叹了口气道：“我和蒙古军打交道多年，在别人看来，他们只知勇，不善谋，其实全错了。蒙古军队最善用谋。我被他们抓住了以后仔细观察才得知，他们有口耳相传、秘不宣人的兵法。那兵法中，中原《孙子兵法》《尉僚子》等等的兵法全有。要不然怎么就打哪儿胜哪儿呢？”

　　完颜哈达摇头叹息：“是啊，我跟他们打了这些年仗，败多胜少。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我们大金国国运昌盛的时候，他们还是个部落，互相残杀，永无宁日。不料短短几十年威震四方，一个野蛮部落怎么就兴起这么快？打仗靠智，其次才是靠勇。大仗靠智，小仗靠勇。现在看来，蒙古人深得其法。以强国威势蔑视天下，又以一个个战役占领各国，永不满足。相比之下我们眼光太浅，可以说是小打小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