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大汗》(24)

　　完颜守绪沉吟半晌：“三峰山一撤军，敌军大部尾随而来怎么办？”

　　崔立：“据知，攻城人马就是三峰山前的蒙古军一部。完颜元帅迟迟不前，结果给敌以绕过三峰山的机会。他现在在三峰山久战无功，还不如回军，合兵一处才是上策。大军分则弱，合则强。请皇上三思。”

　　完颜守绪：“朕听听官奴的意见如何。”

　　崔立：“皇上，万万不能听他的。他现在是手握京城守卫大权，正在志得意满，想独享天下之功，怎么能容忍别人分一杯羹呢？而且，他与完颜哈达元帅素来不合，他不会同意完颜元帅回军的。”

　　完颜守绪：“那依卿之意……”

　　崔立：“皇上下旨，我密派一人前去令完颜哈达元帅速速回军相救。”完颜守绪觉得此法并不妥当，但两位将军手握重兵确实让他心存不安，不管哪一个人，万一像当年赵匡胤一样来一个兵变自立，自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但是如果按照崔立的意思办，一定会招惹两位将军的不满，到时万一激怒了他们，形势更加不利。并且当前蒙古兵势头并不是太盛，汴京还是能够应付的，但是自古祸起萧墙……想到这，完颜守绪挥了挥手，意思这件事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不必再谈了，让崔立先下去。

　　另一方面，在黄河北岸中军窝阔台大帐内，窝阔台和耶律楚材二人运筹帷幄，窝阔台对耶律楚材道：“你对南宋情形了解如何？”

　　耶律楚材：“少年时期随父亲去过南宋，已记不得多少了。但是，知道他们以理学治国，修文轻武，国内多有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目标的清谈之士，儒理之风盛兴。”

　　窝阔台：“他们太祖皇帝陈桥驿兵变，黄袍加身，也是以武得天下。到三百年后子孙倒忘了祖宗了？”

　　耶律楚材：“大汗，有道是马上可以得天下，不可以治天下，治天下必下马。”

　　窝阔台摇摇头：“长胡子，你们只说对了一半。你们认为我们蒙古人不会治理天下，其实，我们大蒙古汗国建立这些年，疲于开疆拓土，无暇顾及其他。治理天下无非是武文并举。你下马了，人家不下马，你放下刀了人家不放下，人家随时放马举刀而来，你怎么办？武备不足，随时受到侵扰欺凌，何言治天下。”

　　耶律楚材捋了一下长髯缓缓道：“其实大汗所言与我同理。文武并举，其轻重应据适时而变。敢问大汗，取得中原以后如何处置？”

　　窝阔台：“父汗早就教诲我们，随其俗柔其人。但是，大汗又说了另一句话：中原不可久驻马。”

　　耶律楚材笑了笑，说道：“想要久驻马，也不是不可行，臣下倒有一法。”

　　窝阔台：“请讲。”

　　耶律楚材：“以汉法治汉地。”

　　窝阔台：“与父汗所说话不同，理通嘛。”

　　耶律楚材点点头：“但是，大汗，你们宗王、贵戚之中有不少人以为儒学误国。理由很简单，不都被你们打败了嘛。”

　　窝阔台：“中原汉地、将来的南宋有什么我都不怕，只有一宗我怕。”

　　耶律楚材：“哦，怕什么？”

　　窝阔台：“怕他们人多。一虎抵不住群狼啊。”

　　耶律楚材陷入了沉思。此时窝阔台又要举杯喝，耶律楚材举手制止道：“大汗，你已喝三盅了，不可食言。并且明日我们还有要事商量，今日不可贪杯。”

　　第二天窝阔台醒来后，觉得头痛，夫人乃玛真想要叫医师来，被窝阔台拦住，示意这点小病不值得大惊小怪，尤其在当前特殊情况下，一定要以军心为重。乃玛真见窝阔台坚决，就打消了叫医师的想法，陪窝阔台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乃玛真疑惑道：“贵由他们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窝阔台似乎想起了什么，点点头表示同意，也跟着说道：“是应该有消息了啊。”

　　乃玛真：“不知孩儿怎么样？”

　　窝阔台：“在叔王麾下统兵打仗，还能怎么样？不必顾虑。”正说着，贵由突然跑了进来，窝阔台、乃玛真二人吃了一惊。乃玛真扶起儿子：“你怎么了，急成这样？”

　　贵由：“父汗，阔出死了。”窝阔台大惊失色，身体摇晃了几下，乃玛真扶住了他。窝阔台定定神：“怎么死的？”

　　贵由：“与蒙哥、兀良合台、董文炳等人去探绕过三峰山的小路，途中在山谷里露宿，夜间山洪暴发，阔出为救蒙哥被洪水卷走，死了。”

　　窝阔台：“那尸首呢？”

　　贵由：“找见了，叔王让我扶灵回草原安葬，同时禀报西路军情况。”

　　窝阔台：“阔出在哪儿？我去看他。”

　　贵由：“停在十里外。”窝阔台听完二话不说就往外走，身后跟着悲痛不已的贵由和乃玛真。

　　在停放着阔出灵柩的旁边，摆着祭品七牲头，点着长明灯和香。一行护卫在灵柩旁默默站立，窝阔台站在儿子灵前默然无语良久，从随从手中接过白马奶酒洒在儿子头前，乃玛真在一侧抹眼泪。洒完白马奶酒，窝阔台转身对贵由道：“在这儿停三天，然后送回草原，在祖灵处安葬。”说完这句话，低头缓慢地往外走，瞬间似乎苍老了许多。

　　阔出的死给窝阔台带来不小的打击，不过在这灭金战役的关口，窝阔台身为皇帝还是强挺着，和众将军一起研究灭金的详细战略。贵由回来以后，窝阔台召开了大会，强忍悲痛说道：“大家听着，贵由带来了右路军的消息。拖雷大王已探到了绕过三峰山到汴京的道路，按时间算，这时已有三万兵马在蒙哥、兀良合台的率领下到了金都汴京城附近。拖雷大王已经开始了对三峰山主阵地的攻击。大家听令，三日后大军渡过黄河，向金都汴梁攻击。各支兵马都由巴特尔统一调遣。”巴特尔站起：“按大汗旨意，渡河大军分三批行动，各将听令。”众将齐刷刷地站起，满是同仇敌忾之气。

　　到了晚上，窝阔台又在和耶律楚材商议进一步瓦解金朝抵抗力量的办法。耶律楚材道：“大汗，我们虽然对金国形成了夹击之势，但是，金国仍有可用兵力百万，假如困兽犹斗，一时难以拿下。”

　　窝阔台看看耶律楚材：“那你的意思呢？”

　　耶律楚材：“再派使臣出使南宋，迫使南宋出兵夹击金国，大事必成。”

　　窝阔台：“上次派使，南宋皇帝鼠首两端，骑墙观望。”

　　耶律楚材：“出使南宋晓以利害，如果灭金还他青、邓、唐三州之地，并以长江为界永不再犯，否则大军过江之日，片甲不留。南宋慑于大军威势，有可能出兵。就是不出兵，不与金国联合抗我也是件好事。他们如果以唇亡齿寒之理，互为倚峙对抗大军，我们就难了。”

　　窝阔台：“金与宋百年世仇，不会这么容易就解了。我与宋世无仇恨，晓以利害，他们会答应的。”说着，窝阔台举杯要饮，耶律楚材举起手欲要制止，手举半空放下了，自言自语：“我已无颜再限大汗只喝三盅了。”

　　窝阔台会意道：“唉，爱子夭折，心中烦闷，你以外，只有这葡萄酒略以解忧了。你不必再劝我了，今晚让我痛痛快快醉一场。”耶律楚材亲自给窝阔台斟了酒，自己也斟了，二人举杯一饮而尽。

　　窝阔台：“那我派谁再出使南宋呢？”

　　耶律楚材：“史天泽就近去南宋，而且，大汗的符节均在他那儿。”

　　窝阔台：“对呀，他出使金国已没有必要了，让他出使南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