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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哥舒意“爱的三部曲”

来源:文艺报 |   2017年04月05日16:29

如果世界只有我和你

“秀哉,你写完了没有啊?”小家伙问。

“没看见我在收衣服吗?”秀哉说。

他把晾干的T恤从晾衣绳上拿了下来,大的是他的,小的是男孩的。几件汗衫刚晾上去不久,8月的天气,衣服干得很快。他收一件,叠一件,叠好了就放在男孩的怀里。

“先说说晚上想吃什么。”

“今天有什么?”

“让我想一想……今天发现了新口味的方便面,辣白菜和凉拌裙边菜。”

“还是方便面?”男孩有点失望。

“可以加午餐肉。”

“可是我想吃蔬菜。”男孩想了想,很响亮地咽了口唾沫,“我想吃油汪汪的炒青菜,我想吃嫩嫩的蘑菇。”

“蘑菇?你还马里奥呢。”

“我也想玩游戏机,可是游戏机没电开不起来了。你不能做个发电机吗?”

“你不如把插头插在我鼻孔里,也许就来电了。”

“骗人,你当我几岁啊。”小家伙愤愤不平地说,“我试过的,没用。”

“好啦,那饭后我加个水果沙拉可以了吧?苹果番茄加菠萝丁。”

“好啊,那我要来两份。”

收完了衣服,秀哉趴在星巴克的咖啡桌上写信,男孩陪在一边写暑假作业。

“你怎么还在写暑假作业?”秀哉问,“……你在哪个小学读书?”

“世界外国语小学。我学习很好的,每门都能拿A。”

“很厉害的嘛。”

“学费很贵的,一年要一万多呢。”男孩心疼地说。

“你妈妈很舍得为你花钱的嘛。”

“她赚钱养我很不容易的。学得不好会对不起妈妈。”男孩说,“我已经写完作业了,你也写完了吗?”

“写完了。”他说,“等吃过晚饭,我们就去海边。”

晚饭他们吃了辣白菜方便面,加午餐肉,饭后还有水果沙拉。男孩一个人吃了两份沙拉。吃过晚饭,天色还很早,他们就沿着南京路步行街慢慢向外滩那里走去,男孩手里拿着一瓶可乐,边走边喝。

“喂,小树。”秀哉说,“我记得你家是在虹口足球场那里,是吧?”

“是啊,你去过我们家啊?”

“没有去过,只是路过。有一次送你妈妈回家。”

“哦。”

“你想回家看看吗?哪一天有空,我们可以去虹口足球场那边看看的。”

男孩踢着拖鞋走在路上,想了半天,说,“不怎么想。”

“为什么?”

“妈妈不在那里。有妈妈在的地方才感觉像是家。妈妈不在那里,那里就不是我的家了。回不回去看无所谓。”

“这倒是。”

不久,他们走到了海边。男孩喝完剩下的一点可乐,然后把可乐瓶交给秀哉。秀哉将可乐瓶甩干,从沙滩裤裤兜里拿出那封信。他怕信上哪里写得不对,还特意读了一遍给男孩听。

信是这么写的。

我是秀哉。我和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在一起,他的名字叫小树。

我们还活着。

如果你收到了漂流瓶,看到了这张纸条,请来救我们。

我们在外滩。

如果你也是孤身一人,也需要帮助,那么,请到我们这里来,和我们在一起吧。我们有水和食物,还有干净的床单。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我的名字叫秀哉。

我和小男孩在上海。

我们也许是这个城市活下来的最后两个人。

上海欢迎你,我的朋友。我们等待着你的到来。

welcome to shanghai,my friends.

最后是他和小家伙的签名。

读了一遍后,秀哉把信叠成纸条,塞进可乐瓶,然后把瓶盖旋紧,交给小家伙。小家伙站在防波堤的栏杆上,使劲把可乐瓶扔出去。虽然总是扔不远,不过剩下的事海浪自然会帮他们完成。

他们看着可乐瓶浮在海面上,随波逐流,被海浪推得越来越远。这已经是他们扔出的第五个漂流瓶了。

两人爬到和平饭店后面的山顶向东眺望海面。还是没有船的踪影。

“船还是没来。”小家伙说。

“可能还要一段时间。”秀哉问,“你不怪你妈妈把你一个人留在上海?”

“我不怪她。”男孩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她年龄也已经很大了,应该找个男的结婚了。”

说完,男孩看了看秀哉。

“我们应该找两架望远镜,那样才看得清楚。”

“明天我们去找。”

两个人转过身,面向大半个城市。

在他们面前的是无边无际的断垣残壁——上海。

这是灾难过后第二个月。大地震摧毁了世界,陆地四分五裂,很多有人居住的地方沉到了海底。城市变成了渺无人烟的废墟。

上海成了一座孤岛。

在这座孤岛上,只有秀哉和小家伙两个人活了下来。

(摘自《如果世界只有我和你》,作家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