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的山水（诗集）
来源：中国作家网 | 简云斌 2016年11月07日15:03
第三辑 行走巴渝
塘河印象
1
秋雨淋湿黄昏，石板道向桨声倾斜
一星灯火照着塘河
它小心翼翼地流着
像一个多年幽居的女子
手抚陈旧的疾病，小楼梦残
每一滴雨水，都被她听成情人的脚步
2
在塘河老街，连那只狗都是淡定的
日子寻常，平安，而细碎
它自得其乐，不思进取
热爱每片阳光，每个孩子的笑声
与邻家之猫结拜兄妹
有时，它也学着忧愁
在街口徘徊，踩着自己的影子
张望一朵牵牛花悄悄地开放，凋落
3
一艘废弃的船
垂头丧气地陷在青草与淤泥中
船身伤痕累累。光阴苍老，斑驳
它早已泊下一生行程
却始终惦记着三十年前，岸边那棵麻柳树下
有家老酒馆，老板娘的笑声带着狐媚
让整个小镇心神不宁
如今，麻柳树依然健在。它的爱情一穷二白
4
清源寺。檐壁坍塌，佛陀寂灭
古旧的法堂塞满柴禾
人间烟火在老街袅袅升起
寺旁闲谈的老人，比那对石狮还熟谙小镇旧事
隔壁，弹花匠细心地摊开祖传手艺
再隔壁，小镇美女静坐门前
把塘河的小小山川绣进一幅十字绣
像她的眉眼一样温婉，清秀
5
孩子。只有孩子飞一样跑过
欢声洒满整条老街
他们玩着古老的藏猫猫游戏
将塘河偷偷藏了起来
藏在每一条幽暗的过道旁
每一扇雕花木格窗下
每一级青石板台阶的缝隙中
河中的波影碎了，雾像民间传说一样散开
6
回去吧。回到来时的路口
让码头继续沉睡，马兰花继续绽开
柳树与竹枝继续低着头
让秋风吹落那些门窗后的心思
安于平静的塘河，已不能容忍我的脚步
甚至不能容忍我相机的咔嚓声
让喧哗流向远方的河岸与城市吧
那一切，与塘河无关
2011.10
龚滩
在夕阳的余晖中
我来到龚滩，看见乌江
比吊脚楼的幺妹还要清秀
她出嫁的日子
已在江水上涨的那年春天择定
峡风一天天变软
纤夫号子消失在群山之中
她红衫翠袖的身影
被每一块青石板细心收藏着
被冉家院子那条黑毛狗
悄悄地嗅过
走遍石板街，我再也找不到
一棵老黄葛树
一扇朽黄的雕花窗
一切都是新的。街道，客栈，祠堂
游船，摩托艇
还有幺妹的名字与嫁衣
我知道，在上游三里远
阿蓬江与乌江交汇的地方
那座老龚滩，因为一座水电站
已沉没于江中
它的故事随江风飘走
一如幺妹的爱情，还未盛开
就被春天藏进了吊脚楼
2012.7
桃花源
那个以梦为马的诗人
在春寒料峭的日子
梦见桃花纷飞，芳草鲜美
在想象的武陵山中
一滴鸟声，一段流水，一条渔船
皆成为他文字中的密码
他派遣那个渔人走进山洞
见到平静而善良的
田园，炊烟，人群
比桃花还美好的生活
他让渔人饱食终日之后
背叛了桃花源
像一个瞎眼赌徒
步履踉跄，消失在三月的山中
然后，让桃花源永远向我们
关闭了那道山门
这多像一声春天的叹息
我们听了一千多年
还似懂非懂
2012.7
听木叶情歌
吹木叶的小郎已打工去了
到重庆、长沙、贵阳去了
到没有大山的沿海去了
从春天到夏天
整座山只有阳雀咕咕在叫
只有一滴露水掉落
一朵白云在飘
只有满山木叶，在风中哗哗作响
从酉水河到阿蓬江，到乌江
那些手持木叶的姐妹
唱着一曲曲朴素的歌谣
像玉米林一样葱绿而饱满
然而，心里空荡荡的
她们就要走过武陵山的黄昏
看呵，月亮就要挂上山顶
满山凉风就要吹过吊脚楼
那一片片木叶，还在风中哗哗作响
飘满家乡的夜晚与河流
2012.7
观摆手舞
热血被一杯酒敲击
又被一只温婉的手引导着
在火堆旁狂舞、酣歌
恍然间，他听见兵戈杀伐
那些龙吟虎啸，凤翥鹤鸣
从武陵山的星月中滚落下来
在乌江翻涌不息
在田野一遍遍游走
他看见男男女女的脸上
闪烁着桃花飘飞的影子
那些摆动的手臂
多像一把把明亮的农器
在春天晃动，在庄稼与草叶上飞舞
又在炊烟中结队而归
打开低矮的家门
他摸到岁月汩汩的流动
摸到武陵山滚烫的夜色
当热血被一杯酒敲击
他捧起漫山遍野的呐喊声
2012.7
草场星空
穿过深黛色的山影，我一伸手
就抚摸到你幽蓝的脸庞，那么凉爽、清澈
把满天红宝石、蓝宝石攥在手心
我仿佛听到脚底的草叶在轻轻颤栗
千野草场，像一个乡村少女那样入睡
一只萤火虫，或一声鸟鸣的消失
对这个夜晚来说，是微不足道的小抒情
而微风孕育的一捧露珠，从夜幕左下角滑落
把满地灯盏逐一点亮
它们被命名为喜悦、安静，或者梦想、憧憬
头枕岩石、蛩声与一群牛的鼻息
我是星空下最沉默的人，像童年那样
反复打量北斗七星与南斗六星
看见牛郎和织女手牵爱情
去往古老的村落汲水，安家，生育
此时，那条乳白色的银河
就在我的头顶静静流过。在千野草场
一个人如此近距离接触星空，却一声不吭
我开始怀疑自己正在老去
2013.6
一些牛，或者我的兄弟
你们诚恳、温驯，向我咧开大嘴
结结实实地微笑，露出扁平、洁白的牙齿
告诉我青草的滋味，晚风的滋味
千野草场夜色的滋味
兄弟们，这一刻夕阳真好，草场真静
你们身上的黄皮肤和黑皮肤
被余晖染得更加灿烂、纯粹
草叶高过你们的鼻尖，也高过幸福
你们慢悠悠的脚步，安于富足的日子
一生自由自在，不识农活
也不识远方的算计、狞笑
幸福就是铃铛在山路轻轻晃动
以及微风送来白茅根与艾草的清香
兄弟们，今夜，请允许我支上帐篷
伴你们一起度过
卧听千野草场在我们心中起风、摇晃
当星光打开每一片草叶，我开始熟悉
你们憨厚的名字和清脆的反刍声
2013.6
沉睡的森林
我走进一片活着的古海
阳光消失了，蝴蝶消失了，风也消失了
只有无边的黑暗沉积着
安静得像一颗微微起伏的珠蚌
只有林间掉落的松针
无声覆盖脚下的苔藓、石头
绵软腐烂的枯叶中，藏着一万层梦呓
在这里，一丝呼吸，也能掀起如潮的喧嚣
在林中久久轰鸣
我走进时光深处
那些粗黑的树干，是武士手持锈剑
还在护卫幽灵的城堡
我胆怯的脚步，不敢惊醒黑暗中那些舞者
不敢踏响这片森林一丝隐秘
我走进岁月巨大的黑洞
成为一串凝固、风化的年轮
在黑暗与黑暗涌动的缝隙间
被无边沉寂逼进一滴水的逆光中
2013.6
方斗山晨雾
群山横列。宽阔平缓的山头
如一列列火车，奔驰在渝鄂交界的山地
在方斗山，我看见石柱最美的清晨
被晨雾包裹在千沟万壑
那些飘逸、透明的雾岚中
藏着无数乡村、河流、梯田
藏着无数散乱的鸟影
还有无数鸡鸣，犬吠，牛羊的哞叫
晨曦一点点照亮山林，露珠滴落，微风转身
一万座吊脚楼打着呵欠醒来
一万条山路隐去夜色
远方波光闪动的长江，也伸展着懒腰
接纳从上游漂来的桨声
在方斗山，不用担心时光流逝
晨雾主宰着这一切抒情，恬静而舒缓
包括日升月落
包括蜂翅扇动的气流，野花开放的声音
2013.6
在奉节天坑
壁立千仞的岩石，铁桶般围拢
这亘古的疼痛与空虚
黑暗，像那条阴河一样静寂
地质年代的传说层层累积，又坍塌
一群燕子在坑口翻飞
带来阳光的碎屑、潮湿的风
而在悬崖上方，一朵野百合
正张开纤细的影子，迎风轻轻颤栗
溢出密集如雨的蝉声
此刻，我一个人在坑底坐井观天
望见一团絮状云飘过上空
那样洁白、安详，犹如陌生的天使莅临
2013.7
车行九盘河
峡江背后，我一直追寻你清秀的身影
小家碧玉，九曲盘绕
浣洗着奉节的山峰、云彩与天空
这是炎夏，群山打开一万道碧流
火灼般的焚风落下山崖
半山腰上，一座村庄在野草中摇摇欲坠
那些千古隐秘，从天坑地缝流出
又被你藏进水波深处
只在一个夜晚发出过响声
峡风中，你不经意撩开了裙裾
旱夔门的眼神，野而刺目
比七月的阳光还要烫
在奉节之南，我一路拥抱着
你的波涛、岩石、回水湾
还有无数的桥，无数的路口
走着走着，就丢失了你
走着走着，就丢失了所有的爱情
只有暮色苍茫的长江，在崖壁下等着我
2013.7
访赵贵林诗城博物馆
有时，一座城市的记忆
只能让一个人享有
一个时代的伤口、慰藉与梦想
被你一件件收入破旧的囊中
三峡长大的孩子，不小心成为书生
高度近视，脚趿拖鞋。热爱诗歌与考古
热爱故乡的山峰、流水、桨声
还有江风吹来的每一缕歌谣
有时，你攥紧那些逝去的事物
仿佛攥紧故乡遥远的体温
泪水的闪电，穿过夔门茫茫夜色
在水面荡起满河星辰
一丁点退休金，支撑不了巨额债务
你将一生抵押给三峡
江水已涨到脚下。你手持历史
像一个贫穷的智者，寂寞而隐忍
在这个闷热的夏日
我们走进你简朴的博物馆，摇着蒲扇
一遍遍抚摸那些丢失的岁月
窗外，大江静流，鸥鸟纷飞
2013.7
白帝城
江风呼呼吹动旗幡
汽笛声短促而尖利，跌落在水面
江水宽阔，围拢你的城堞
越来越低的夔门，打不开那些剥蚀的传说
锁江柱和古栈道已沉入水底
君王的山河，比不上一首诗的分量
在你的城楼
我带不走一片白云，一缕江风
只摘下一枝七里香
它开在托孤堂一块诗碑的韵脚下
细小的花蕊里
似乎藏着当年的烟尘、疼痛与吟唱
2013.7
巫山夜雨
我不能打开这个夜晚的秘密
尽管所有的雨都在暗示我
所有的云，都藏在对面的山崖看我
烟水带走她的爱情
忧伤的手指抚摸那些渔火
夜雨洒落在江面
像一万粒花蕊，掩埋她的内心
梦还在湿润，夜还在布置她的婚床
而桨声已远。那个御波而来的人
又被波涛带到千山之外
朦胧雨雾中，只有无数霓虹灯亮着
仿佛城市暧昧的眼神
在打量着她的凄美，她的孤单
2013.7
认识一株烟叶
从童年起我就熟悉你的味道
就像熟悉乡村的味道
忧愁、喜悦与梦境的味道
亲人们的指间，沾满你的雾霭和体温
但直到今天，我才站在你面前
就着三峡灼热的夏阳，打量你的翠影
仿佛走近一位有缘无分的情人
茄科草本，须根，植株一米多高
二十二片叶子，轮状互生
——像我爱过的一切植物
葱绿而丰满，饱含季节的汁水
将我层层包裹，生命在旺盛地拔节
其实你有更美好的名字：
芬草、仁草、金丝醺、但不归
其实你有更美丽的花朵
但它们不能在七月打开爱情
那些蓓蕾只是一串梦中的星星
如同所有的女人，我怕看见你的枯萎
但我知道，在炽热的烤房中
你终将忍受生命的一遍遍煎熬
挤出身体里的汗水、血液、幸福、痛苦
然后，成为一枚黄褐色的云朵
你说，这是命运
爱恨情仇，就在阳光中一寸寸燃烧
化为一缕烟——
香烟的烟，烟火的烟，烟消云散的烟
2013.7
不见烟花
题记：据烟农介绍，烟叶只能留叶，不能留花，一株烟叶要掐去100多朵花蕾。
一百朵花蕾，一百颗珍珠
一百盏小小的、紫红色的灯笼
注定要在这个夏夜熄灭
一百场泪水，一百个梦幻
一百声叹息
只有身边的蝴蝶与青草知道
不见烟花，不见漫山摇曳的爱情
那些紫红色的传说
被岁月之手轻轻掐去
不见烟花，阳光依旧滴落在田垄
你将所有的嫁妆撕碎
风一阵阵吹，雨一阵阵下
你等待的那个故事不会有结局了
洒下所有的眼泪，扔掉所有的青春吧
然后你就走进黑夜
让红尘在一百场演出中谢幕
在一百片霞光中闭拢翅膀
这个夜晚，当我点燃一支烟
伸手抚摸那些陨落天边的流星雨
而你们已悄然醒来，身子微颤
烟花一片片，飘满了夜空
2013.7
手持野花的女孩
手持野花的女孩
你稚嫩的童年，在巫山的云雾下开放
新楼旁边，低矮的土墙坍塌了
你像一只蝴蝶，飞舞在废墟上
手持野花的女孩，七月的阳光是摇晃的
竹林蝉声是透明的，田里烟叶是翠绿的
你手中那把黄花花
是否要点燃这乡村的寂静
爸爸妈妈哪里去了
你不说，小狗不说，小猫也不说
只有那把黄花花，在你的眼神里闪耀
七月不远，神女峰不远
村前的读书声不远
烟叶已高过你的身子
峡江的白云就要飘来，风就要吹响你的童年
明天，你要记得把这座村庄的故事
装进新书包
告诉三峡的每一座山峰、每一湾江水
2013.7
春风吹送璧城的夜晚
暮春四月，璧城的傍晚被风声梳理
满街黄葛树在换叶
它们的爱情姗姗来迟，请柬鹅黄
以春天的名义打开我
在璧城，我走进绿意饱满的街巷
看见缙云后山青黛的背影
被华灯一盏一盏点亮
温暖、吉祥的渝西，像我惦记的风景
黄葛树下，璧山的诗兄诗妹陪我路过夜市
我们说起诗歌，写作，阅读
说起一串遥远而熟悉的名字
甚至说起眼前的春风、落叶与小城
大街上，奥迪、奔驰、宝马们的氙气灯
不断晃过我们，如一群白花花的捕快
在搜索着黑暗中的漫游者
其实此刻，在璧城的夜晚
我们除了手握春风，一无所有
2014.4
天赐华汤温泉听雨
奢侈的夜。一场谷雨汹涌而来
一万吨沁凉倾泻在泉中
我以为是在华清池
抚摸贵妃沐浴的影子。云鬓，花颜，金步摇
她的美朦胧而生动
那一晚，她从温柔到狂野
手指撕开山峦的扉页
像一把闪电，照亮蓬勃拔节的城市
当缙云山献上所有的花朵、月色与云雾
她芙蓉闭眼，洒一串清脆的水滴
氤氲着璧城的夜
2014.4
观音塘的水草
塘是中式的，观音是中式的
村庄的风俗埋进湿地深处
春水漫过堤岸，一波，又一波
廊桥是中式的，孩子们的笑声也是中式的
而她们来自异国
像兴中兄那本被翻译过的《花动摇》
眸子发蓝，口音带着卷舌味
四百种水草，四百位标准的洋妞
美丽，大方，年前落户璧城
主人却说不出她们中一个名字
只有观音塘收下整个春天
她们的爱情，被一片叶子打湿，又被另一片叶子晒干
就叫她们海伦、爱丽丝或者玛格丽特吧
在四月的璧城，这些笑容如此明亮
让我开始梦想有一辆马车
2014.4
璧北蔬菜基地
十万亩绿色，十万亩花气
十万亩水灵灵、脆生生、垂涎欲滴的名字呵
缙云山和云雾山一路走来
用阳光、春雨、微风将它们围成一片绿海
七塘、八塘、大路，这些母亲般的乡镇
用朴素的泥土喂养它们，让它们的芽尖都带着乡音
看吧，这是四月雨水洗过的阡陌
这是一望无际、万物生长的田野与村庄
璧北河在汩汩流动；燕子在天空剪裁着短信
让它们转发给四面八方吧：
璧北的十万亩蔬菜绿了
葡萄上架了，草莓红了，樱桃也红了……
2014.4
武隆：美到疼痛的江山
1
也许，爱一片江山
是从一道巨大的伤口开始的
是从几亿年前那次塌陷开始的
在这里，山与水的姿势
不只是一种印象
而是封存大地记忆的呐喊，苍凉而锋利
连一枚小小的蕨类植物
也被阳光烙进喀斯特层层褶皱之中
如一串钙化的呻吟
2
远古的风，带来旷野的悸动、血与尘埃
莽莽大娄山与绵绵武陵山
在北纬29度的亚热带迎头相撞
撞出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撞出一江湛蓝奔涌的波涛
撞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名字：武隆
美，在天崩地裂处诞生
疼痛，也一样
3
天不能再高了，云不能再流动了
村庄不能再摇晃了
风吹过，满山树叶发出荒寂的响声
无数溶洞、天坑、暗河、丛林
在你的心上藏下淌血的梦幻
而我的目光，刀削斧劈，粗糙不堪
撬不动一棵灌木的爱情
撬不动一条河流的苍老与忧伤
4
一次次，在你的山崖，我抚摸江山如梦
走向记忆失灵的地方
你的山岭，还在碰触天空
你的江河，还在冲蚀地心
你的风雨，还在打湿神话的阴影
芙蓉洞，仙女山，天生三硚
这些隐秘的名字
一次次，被云雾藏进一朵花的笑眸中
5
那天，我深入你的洞府
像一只孤独的蝙蝠潜进大地之夜
除了五彩灯光，这里所有的叙事
都是不动声色的
这些石钟乳、石花、石柱
还在古老的夜色里沉睡、发芽
滴落要一万年，凝结要一万年，等待要一万年
我听到岁月的叹息
在一滴水的内心隐忍如玉，绽开成伤
6
遥远的乌江纤夫号子呢
满天摇动的星星呢
山坡上年年开年年谢的映山红呢
谁还在羊肠小径唱着哭嫁谣：
“爹呵，娘呵，照亮我回家的路……”
滩边。石槽深凹，嵌进消逝的桨声与渔火
一川滔滔江水，流不尽百里回肠、千里怅望
流不尽风吹雨打的屋檐
7
是时候了。从这里回家
一阵风，就能带走所有的云与传说
一片叶子，就能照亮所有的崖壁与村庄
而这身边的江山
这天荒地老的册页，永远打开着它的景深
群马一样奔腾、喘息
跌宕成一道又一道的美与疼痛
有时，我把它认成武隆
有时，我把它认成我的前生
2014.7
在云阳读诗的早晨
长江睡眼惺忪，掩上巴阳峡
拖着一湖睡去的波涛
向三峡缓缓而去
一只饥饿的江鸥
从对岸青石坝
低飞渡江，到澎溪河寻觅早餐
我在云春酒店十二楼
倚窗读诗
几年来难得这样安静
其实，这个清晨
它们和我一样孤独
但彼此不需要一句安慰
20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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