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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6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9月07日10:21 来源:梁孟伟

  国民党对瞿秋白,有一个堪称漫长的劝降过程。只要瞿秋白肯明确地表示“悔意”,只要瞿秋白肯公开声明脱离中共,即可免死。这首先是因为瞿秋白的价值不同于本质上是草包和流氓的向忠发。像向忠发这样的人,当国民党从其口中掏出了全部有用的东西后,他就毫无价值了。而留下一个“幡然悔悟”的瞿秋白,却大有利于国民党的“党国”。国民党对瞿秋白的劝降,可谓用尽心机,几番派“干员”从南京到长汀。起初劝降工作由“军统”进行,前后劝降了七次,真可谓煞费苦心。

  宋希濂劝降无效,只得电告南京蒋介石审讯劝降情况,请示处理意见。蒋介石闻听后,沉默半晌,终于下令枪决。蒋介石给宋希濂的电报说:“瞿秋白在闽枪决,照相呈验。”(王先金编著:《井冈山风云》。)

  1935年6月17日夜,三十六师参谋长向贤矩再次走进关押着瞿秋白的囚室,低沉而惋惜地告诉瞿秋白,他们已经收到蒋介石的密令:“着将瞿秋白就地处决,具报。”

  瞿秋白脸色还是那么平静,他预料到这个时刻早晚都会来临。瞿秋白慢慢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伸了伸腰,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人生有小休息,有大休息,今后我要大休息了。”瞿秋白微笑着挥挥手,示意他要休息一会。向贤矩见有逐客之意,只好悄然退出。瞿秋白躺到床上,一会儿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第二天,光明又来到了人间。36师特务连连长余冰走进关押瞿秋白的囚室,出示了枪决瞿秋白的命令。“眼底云烟过尽时,正我逍遥处。”案上一幅绝笔书,秋白早已写就。

  9时20分,瞿秋白穿一件中式黑色对襟衫,一条白色抵膝短裤,黑袜黑鞋,神态自若地走出囚室。36师还煞有介事地举行了一个军事法庭进行宣判,瞿秋白扫视了集中在堂屋里的上百名军官,就从容走出大门,来到中山公园的凉亭,整一整衣衫,然后背负双臂,昂首而立,留下了最后一帧风采,恬淡闲静中流露着肃穆庄严。

  据《大公报》6月18日长汀通讯记载:至中山公园,全园为之寂静,鸟雀停止呻吟。秋白信步行至亭前,已见菲菜四碟,美酒一瓮,彼独坐桌上,自斟自饮,谈笑自若。酒半乃言曰:“人之公余稍憩,为小快乐;夜间安眠,为大快乐;辞世长逝,为真快乐!”他还吟了自己写的一首诗:

  夕阳明灭乱山中,落叶寒泉听不同;

  已忍伶俜百年事,心持半偈万缘空。

  “我有两个要求:我不能屈膝跪着死,我要坐着。第二点就是,不能打我的头。”10多分钟后,瞿秋白用完餐,走出中山公园时的步履沉着而稳健,自然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从公园到刑场,短短2华里成为瞿秋白生命中的最后征程,他点燃烟卷,缓步而行,轻轻吟唱着《红军歌》,然后用俄语唱起了《国际歌》,瞿秋白是第一个介绍《国际歌》来中国的人,如今他唱着《国际歌》走向刑场。监刑的36师政训处蒋光启,原是留俄学生,分明听到了“英特纳雄耐尔一定会实现…”那低沉而有力的歌声。(《瞿秋白就义经过》,源自人民网。)

  这是一个共产党员坚定的信念,这是一个不屈战士精神的写真。瞿秋白所过之外,到处都是芳草萋萋鲜花盛开。

  “之华,我唯一的亲人,我们相濡以沫,度过了十年的光阴,此时此刻,我如何不留恋你?但是,我要别你而去了,你会理解我的选择的,对吗?若是我丧失人性而生存,这样毁灭的生存只会给你带来耻辱和痛苦。而今天,我将用我的死,来增添你的斗志。

  “永别了,亲爱的同志们!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们‘同志’……永别了,亲爱的朋友们!……永别了,美丽的世界!”

  瞿秋白由七八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押解至西门外蛇王宫侧养济院的草坪中央,瞿秋白环顾四周,山上青松挺秀,山前绿草如茵。他微笑地点点头:“此地甚好!”然后盘膝而坐,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接着连中三弹,慷慨就义。

  时年三十六岁。

虽是巾帼亦英雄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两位女人的命运又是如何?

  周月林和张亮重新收监后,又遭到多次审讯。一位团副审讯周月林时明确告诉周月林:“和你们一起被抓的那个姓林的不姓林,你也不会姓陈。”周月林心头一惊,但仍然坚持原来的口供。

  这位团副叫进一个男人,周月林一看是护送他们一行的红军士兵,“你认识他吗。”敌团副脸上堆起阴险的笑。

  “她是中央的人,由我们护送过境。”这个软骨头说了真话。

  “你胡说,怕死鬼,把红军的俘虏说成共产党。”周月林大声呵斥。

  很快,周月林和张亮被押往龙岩。因为张亮走路缓慢行动不便,敌兵只得叫来一顶轿子让张亮乘坐。走到半途,龙岩有车来接,大家就上了车,当天就赶到龙岩——国民党第二绥靖司令部。

  敌审讯官照例进行审讯,周月林还是按原口供进行回答。敌审讯官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来人!”

  这时进来两个畏畏葸葸的叛徒——中央政府和红军的干部,这两人不仅指认了周月林,还将周月林的身份、职务、经历和盘托出。周月林的一切完全暴露。

  “瞿秋白已经承认,周月林,你也被两位指认。”敌审讯官洋洋自得地扔给周月林一张报纸,报上登载着一条瞿秋白给36师敌军官刻图章的消息。周月林的心仿佛被锥子狠狠地刺了一下,钻心的疼。

  周月林觉得,情况的变化带来斗争方式的改变。开始用假身份假名字,是为了保存自己保卫革命;现在更应以公开身份来保卫党保卫革命。所以周月林决定,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不超过叛徒指认的内容;坚决保守我党我军机密。

  敌人此时的兴趣当然是共产党和红军的机密。“朱毛赤匪去向何处?目的地是哪里?”敌审讯官提出了最想了解的问题。

  “我不清楚,这是军事行动!”周月林以不懂军事行动相推托。

  “留下了哪些人,他们去了哪里?”敌审讯官提问一次比一次严厉。

  “他们到处打游击,我走不动路打不来仗,早早离开后,上山当了老百姓。”周月林从容应对。

  敌审讯官觉得这样审讯不会有什么结果,就话锋一转说:“你还年轻,又聪明能干,只要说出一点情况,我就可以向上峰交差,你也会有好的工作高的地位。”

  “你们的工作我可做不来!”周月林顶了回去。

  “为什么共产党的工作你就做得来?”敌审讯官大声呵斥。

  “共产党是穷人的党,我是穷人,知道穷人想什么、要求什么。你们是有钱人的党,我不知道有钱人想什么,更不会给有钱人干什么。”周月林回答得斩钉截铁。

  敌审讯官拿出一本油印小册子,往周月林面前一丢,“给你看看这个。”

  周月林翻开一看,里面全是“二苏大”选举中央执行委员的得票计数。

  “这个名单你们是从哪里搞来的?”周月林满心疑惑,这样机密的文件也在敌人手上?

  “用不着你问,我们要问的是瞿秋白的票数为什么比你少?”敌审讯官想从这里打开一个缺口,挖出对他们有用的东西。

  一听这话周月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原担心敌人知道了更多的秘密。

  “我不知道,我不重视自己得票的多少。”周月林淡淡地回答。

  敌审讯官转而问两个叛徒,他们回答说,瞿秋白只是大城市有名,红区没有名。况且他来红区时间又不长,有的代表连他的名字都不太清楚。而周月林常代表中央政府到下面了解情况和检查工作,大家都知道她,连我们都投了她的票,她是全票当选的。

  敌审讯官问周月林,“他们说得对不对。”

  “不知道!”周月林回答的依然是三个字。

  “你们去过36师没有?”周月林突然问两个叛徒。

  “已不需要我们去长汀了,瞿秋白的身份已经搞清,在36师他自己也承认了。”一个叛徒抢着回答。

  “说还有女人没有查清,才叫我们来指认。”另一位叛徒补充。

  “不准乱说话。”敌审讯官加以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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