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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体悬浮》(16)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16日13:19 来源:中国作家网 田耳

  这么晚了也不好叫别人的车,我就打了伍能升的电话。伍能升比我还急,开一辆广本来所里接我,然后往跑不脱疾驰而去。

  符启明听到动静,在屋子里喊:“丁兄,来了?”我告诉他,还有伍能升,又问他到底怎么了?住这里迟早碰到鬼吧?我一推门,门是关着的。符启明又在里面说:“碰你个大头鬼,开不了门,你们往窗户爬进来!”

  等我俩站在床头,就笑了。他双手伸长,被一副银亮的铐子铐在床头铁栅上,腿被粗绳子捆住,拴在另一侧的铁栅上。这种捆法搞得他身体尽量摊开,像一只仰八叉的王八。他身上覆盖着床单,我一拨开,里面是个光人。伍能升这一下笑出了眼泪。我说:“你家小末搞的吧?”

  “还能有谁?”

  我去给他解铐子,伍能升帮他解腿上的绳子,一看,捆的是很专业的水手结。问他,他也承认脚是自己捆住的,然后小末再往铁栅上拴。他穿好衣服坐了出来,脸色并不沮丧,了解他的人甚至能看出些得意。“你说得不错,这妹子,是有点SM的倾向……”他拿出酒和菜,喝了一杯,才将刚才的事说给我们听。他今天把铐子带在身上,小末看见了,像小孩见着玩具拿过去把玩一阵,不过瘾。两人上了床,她又记起那东西,忽然想要他把她的手铐住。他的两只手从铁栅的两根杆子外侧伸出去,任她铐。手铐上了,小末一时兴起也没放过他的脚,但她捆不牢,放开他的手要他自己捆脚,然后把的手重新铐上,再行云雨之事。

  “这一回,我估计她是彻底爽透了……”

  “你呢,你觉得爽吗?”我打断,并问。

  “我投其所好。” 他又说,今天把事情做了以后,发现钥匙找不到了。幸好手机还摆在床头,他一只手拽着拨了号,但是杵不了嘴边,只有艰难地冲着手机喊话。

  “她呢?”

  “我醒来,她已经不见了。搞不好,她故意把钥匙拿走,晚上等她回来,才肯放了我。”

  “说不定她不放你,给你吃喝,拿你当宠物养着……”

  “那我也甘心情愿,她又不是随便找个男人就这样搞。挑到我头上,证明她有行家眼光。”

  他给小末打电话,向她宣告他已经自行解放。电话一通,那边是银铃般的笑声,问他是不是找了兄弟来帮忙。他回答:“那当然,我又不是科波菲尔,不喊人还能用缩骨功啊?……既然我两个兄弟来了,你晚上过来,能不能带几个姊妹,就到我这里搞一搞联欢晚会?记着买些吃的东西,还有酒啊。男女凑在一起,吃什么都香,量要管够。”

  电话那头,她说她尽量。

  这一段时间,符启明跟我们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女人,说得多,但百闻不如一见。这个晚上将要见到她,不知怎地,我心情竟有几分紧张。时间还早,女孩出门都是磨磨蹭蹭,随叫随到的是丑女。

  女孩们来的时候,果然老远就听得见声音。她们是打了一辆车过来,的士司机见是一帮大学生妹子,说要去跑不脱也敢送。女孩走乡村的夜路并不习惯,站在马路上,隔了老远就朝这边喊,有没有手电。符启明冲我说:“你拿着电筒,去给她们带路吧。我知道,你这小伙早就等不急了。”

  小末带了三个女孩过来,我拿着手电筒照亮了她们。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装东西的盒子,有的圆有的长,圆的显然是用来吃的,长盒子里装着什么,不得而知。她们脸上的神情,像的是要赴一场晚宴似地。在她们四个人中,小末个头得到进一步突出。她比其他三个妹子起码高半头,高跟鞋一穿,符启明大概也没她高。再走近一点,我得以看清楚,小末其实漂亮,和我想象中每个版本都不一样。我想,这大概是符启明的表述出了问题。他描述别的人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抓住特征,但一说小末,却言不及义。也许,这一段时间里,小末的形象在他头脑中千变万化,每种形象都妙不可言。小末身材确实很好,要是个头再蹿高一两寸,够当模特。另外三个妹子像是来衬托小末的。小末的气色也是最好,也许是因为她个高,能呼吸到更新鲜的空气。

  那么多女孩突然到来,搞得这清寂的院落前所未有地热闹,破屋子有了别墅的气质。进了屋子,坐下来,她们嚷着和我们喝白酒,拦都拦不住。

  “这是王琪、沈颂芬、肖伊珊!”

  符启明还没介绍小末,小末却已经将她带来的三个妹子按高矮顺序拉成一排,一一作着介绍。大学的妹子还是和我平时见过的警花不一样,她们脸上挂着笑,小末介绍到谁谁就颔首示意,甚至有一个妹子竟然像日本人似地浅浅鞠一躬,冲我们说:“嘿,请多多关照。”

  和这些大学妹子们围成一圈趁夜喝酒扯扯闲谈,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纵是她们不见得有多漂亮,这种感觉还是来得异常强烈。她们有知识,有文化,未经修饰的脸上带着大学生特有的那种朝气,以及一份说不出来的优越。

  我的眼光老是落在小末脸上,她脸上仿佛有磁性,但其实只有错落的雀斑。如果再看仔细一下,她脸颊还有数道疲劳纹。纵是没经验,我也知道这意味着性欲旺盛,或者房事过劳。

  这一夜,小末像主妇一样招待着大家,跟我和伍能升有说有笑,仿佛已经认识多时。几个女孩先是扎堆坐在一块,小末看着不高兴,帮我们调了位置,我左右都是女孩。

  盯着小末看得一阵,我觉得还是不妥,就把眼光移在别的几个妹子脸上。王琪有点虚胖,沈颂芬嘴里有颗虎牙,肖伊姗穿那件衣服上面印了许多串英文。其实,我还不太分得清她们谁是谁,张冠李戴哩。

  肉是盘里的卤猪头肉,卖肉那老板切开的每一块肉都足有一两多,所以我就不断地喝酒。什么时候醉的,我并不知道,先是眼前影影绰绰,刹那间失去了知觉。我平时也喝,喝多少心里有数。这一晚,我很快就忘了小学数学,算不出来自己喝下几杯。

  接下来的梦里,我梦见一架望远镜。在醉酒的睡梦中,这架望远镜却是相当清晰。酒喝得急,我倒得快,像是被人下了蒙汗药,但醒来也快。醒来后,耳畔高低起伏着鼾声。我看见符启明、伍能升睡在我两旁,夹住我。我们都睡在外屋的沙发上,沙发展开了像一张床。我轻手轻脚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想抽一支烟。

  院子当然安静,在院子外面,更是辽远的寂静。天上挂了几枚星星,在这季节,星子晦暗不明。我看见一个妹子站在院心,用一架长长的望远镜往天上看。我掐自己痛得钻心,这才肯定刚才不是做梦。酒喝得恍惚时,她们掏出这架望远镜,我亲眼看见的。但那时,我已经失去了正常的判断力,把眼前的实景混入梦境。

  黑暗中,那妹子仿佛冲我笑一笑,还是那么甜美。我怀疑她们的大学课程,有一门就是教人如何微笑。我跟她打招呼:“你好,王琪,不睡啊!”

  “我叫沈颂芬啊,歌颂、芬芳——这名字是不是很土?”她笑着纠正。

  “不土不土……”

  她呵呵地笑了起来,又说:“你刚醒过来是不?刚才你真是能喝,劝你别喝都劝不住,真让人担心。”

  我走过去,她让我用望远镜看看天。酒劲还在发挥着余力,我看见天上星子全都摇摇欲坠,天空像一把漏勺罩着大地。我见她手里拿着一块东西,我看不清楚。她看看天,又低下头用那只手电照一照手上拿着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叫移动星盘,她用以按图索骥,把天上相距遥远的一堆堆星星化分成一个个星座。

  见我长时间盯着她,她还有点不好意思,说刚才人多,都想看星星,她就不扎堆了。现在,他们全都睡去,她正好可以一人占有望远镜,把这天空看个痛快。她说:“这地方找得不错,没有光线干扰。就是地势有点低,要是再高一点,在一座山头,那就最好不过。”

  “什么?”我跟不上她的思路。

  “呃,没什么。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不要。你要不要抽烟?”

  “我不抽……哎,好的,我也抽一支好了。”她接过烟,我帮她点燃。她轻轻吸了一口,又说,“你一个人抽怪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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