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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体悬浮》(1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9月16日13:19 来源:中国作家网 田耳

  “我不怪你,女人如衣服,而你永远是我好兄弟!不要提那个妹子了,好么?”

  “提你和你的小末怎么死去活来?”

  “想知道我们昨晚是用什么体位?”

  “谢谢,我已经金盆洗手不看毛片了。”

  “其实。我还没跟她上过床,真的。”符启脸色刷地又严肃起来,说,“真的爱上一个女人,不急着搞她。如果只想把她往床上弄,那其实是你在替小弟弟当长工,不是搞爱情。”

  “打一个神龛供着她?”

  “不是,最近几天,出于礼貌,我也要对她下手了。再不下手,她担心我身体有问题,那也不好。”

  他不肯带她来,我只能听他说起她。从他只言片语中我得来一些零碎的印象:小末应该高个,身上的裙要么超长,要么超短,永远不会适中。头发又多又粗又密,系起来像麻绳,散开了并没有披肩效果,于是烫成小波浪卷。因为她喜欢小波浪卷,所以他学会了使用卷发棒,能把一尺半的头发盘六圈。那一捆头发在脑后展开了,宽阔有如折扇扇面,蓬松有如一口倒扣的锅。她也二十岁了,脸上仍有雀斑,上排门牙很俏皮地缺了一枚。但这个不经意的缺损,却是符启明印象最深刻的部分。小末应该不是很漂亮,却懂得想尽一切办法让符启明伤透脑筋,这是苏妹子永远学不来的。比如她会把一枚珐琅质的发夹藏在房间某个地方。第一次,她对他说:“你爱我不?帮我把那枚发夹找出来!”他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带着一种寻宝的心情,当那枚发夹突然在眼前冒出来,他仿佛就看见了最为具体的幸福。他找出来,给她,她撇撇嘴巴它藏到更隐秘的地方。“你爱我不?爱一个人需要不停地寻找!”他又去找。他找了若干遍,她又若干加一遍地把东西藏起来,问他爱不爱她。他像炎夏时节的狗一样吐着舌头,真的想告诉她,休息一下,我暂时不爱你,行不?

  伍能升听得蹩起眉毛,说:“烦不烦啊?”符启明嗤笑一声,没回答。跟伍能升谈一个女人的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看见女人都没反应,何况是说哩?

  我却在猜:“她是不是爱玩SM?”

  “SM?呵呵哈哈,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凭你的口味,你喜欢的女人,肯定都有些古怪。”

  “你们信么?到目前为止,我其实还是没跟她上过床,更不用说你以为的SM了。”符启明表情无辜地看着我,再次申明,“我真是喜欢她这个人,所以不急于求成。而她,现在还是把我当太监用。她家里有钱,给她租了套间,一室一厅,带厨带卫。她让我住外间,有事就喊我进去。要是她不发话,我不能随便进去。”

  “那不是活活憋着嘛。”

  “和她呆在一起,在外屋等她叫我进去,比和苏妹子上床还……兴奋!”

  伍能升叹了口气,教训他说:“你不应该天天当苕货啊,占着那什么不那什么。你攒一把劲,把她办了,只要你能力足够好,技巧也到位,把她办舒服了,说不定她反过来听你的,你坐到里面那间房,使唤她。现在她这么对你,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你。她像一只野马,等着你狠一点,把她驯得服服帖帖。”

  我俩听着都吓了一跳,伍能升一说男女之事,竟有一针见血的效果。符启明乜斜了他一眼,痛心疾首地说:“跟你这畜牲讲爱情,不是你的错。”

  符启明继续住在小末那里,开支不小,开始问人借钱。

  苏妹子一直找不到他,过一阵,也不再打他电话。有一天我在一条巷子里碰见她挽着一个老头的手迎面走来,我们擦身而过,她扭头叫住我,并把跑不脱那个院子的钥匙交到我手里,要我转交符启明。她说她要离开这里。我还想问问她要上哪去,那个发际线退至脑顶,二八开却梳得丝丝不乱的老头在那边叫苏妹子别磨蹭了。我瞪了老头一眼,他一脸的欲火攻心不加掩饰,老人斑竟像青春痘一样泛起了油光。我攥着钥匙的手忽然一痒,很想跟踪抓嫖,但投鼠忌器,只得作罢。苏妹子所在的那家小港湾美容厅,十月份忽然关闭了。

  符启明已经和小末不折不扣恋了两个多月,竟还没有上床,我不太肯信,伍能升也不信。两个月啊,不上床不礼貌嘛。符启明说他本打算矜持一个月,但没想到,一个月的矜持却形成了惯性,让他不知道如何开口。现在他打算打破僵局,将他俩的爱情升级换代,达到灵肉合一的新境界。但是,此时开口,他希望能够含蓄一点,技巧一点,要不然,说错了话打破的不是僵局,而是意境。他征询我的意见:“用什么法子?弄一首字谜诗怎么样?”

  “好是好,要想得出来。你就下劲想吧。”

  他开始构思一首诗,想用每一句扣一个字,搞成字谜诗,谜底是“我很爱你”或者“我想搞你”,向小末表达心意。

  既然苏妹子已经消失,符启明又回跑不脱去住。他的诗还没改出来,有一天把小末也带到那里去玩。小末竟异乎寻常地喜欢这地方。那天,她也被他鼓噪地想弄两头猪喂养。他本来是煽动她好玩,真的煽动出了她的情绪,他又感到不可收拾。接下来,他只好告诉她,买猪苗也要看季节,一般是在初春。这事和插秧一样,不是随时都可以干。她这才作罢,旋即又有新的发现,说这地方适合观星。符启明搞不懂了,哪里不适合看星星?但也不好多问。

  次日,小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搬到了跑不脱去住。符启明等着改好那首字谜诗,摆平小末,但小末已经耐不住,搬去跑不脱的当夜,就穿着蚊帐般的绸纱睡衣,里面什么也没有,白山黑水,沟壑起伏,一目了然,将自己如一幅地图地展现在符启明眼前。符启明吞咽着口水,知道自己也等不下去了。

  第三天,符启明还是和小末在房间里缠绵,打来电话,要我给他请假,请病假。

  “腿软了下不得床吧?”

  “没有,刚才我还走了老远,给她买早餐。”他说,“知道吗?横过马路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别蹿出来一辆车,把我撞死啊!”

  他没说当天的心情,但我完全听了出来。他是真的遇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情,忽然懂得顾身惜命。平常无聊的日子,哪个男人过马路时会担心被车撞死?他跟我念叨小末很久了,直到听他说这句话,我才突然羡慕起来。我也想找到那种过马路突然担心起来的感觉,但实际上,过马路时我经常闲极无聊地想,有哪辆车冲上来把我撞一下吧!太没劲了。

  符启明租来那处空荒院子一夜之间变成爱巢,他更殷勤地守护他的巢穴,而小末在那里面更是如鱼得水,可以干任何事情,比如给自己的CD机接两个高音喇叭,把蹦迪的音乐调至最高,一个人放松了腰身四肢,大幅扭摆直至抽筋。小末还跟符启明说,会把自己的的同伴也带到这个“乡村别墅”里来。看来,这个破院子,她是引以为自豪的。

  他催促她,尽早带些漂亮的、开朗一点的妹子过来玩,让我还有伍能升认识。她点了点头,说知道你们男人都有这鬼心思,喜欢扩大战果。

  6、荒村院落

  符启明说过,只要她带人过来,他就会给我消息,到时候一起吃饭喝酒。我倒是很想再去他那里,即使泡不到妹子,一群年轻的男女喝酒、聊天,谈理想和孤独,也是很爽。在那偏僻的房子里,每个年轻人都会释放自己性情的一面,要是能感觉我们正一起被这世界遗忘,那该有多好!小末却迟迟没有把她的室友或是玩伴带过来。

  某晚符启明忽然打来电话:“兄弟,快来,帮帮忙……带上……”是他的声音,听着细微,却又声嘶力竭,像隔了一段距离冲手机喊话。

  “怎么啦?”我重复问了几遍。他在那头要听清我的话,似乎有些艰难。

  “你来……不多说。哦对,你一定要把……带来。”

  “什么?”

  “手……,……,手……匙!”

  “什么,再说一遍!”我还是没听清楚,

  他发出拼尽老命的声音:“手——铐——钥匙!”

  “怎么了?谁敢铐你?要不要带把枪过来?”

  “你他妈……别开玩笑……有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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