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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问道》(1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4年05月12日11:15 来源: 徐兆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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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贪婪的是一个不很漂亮的女人,一个丈夫常年在外工作,由她一个人操持家里的女人,王秀秀。在那一带,没有人不知道王秀秀的丈夫是远方煤矿的一名工人,他会在每年回两次家,每次回家都会在身上背很多东西,他给自己的女人寄的钱够好几个家庭用的了,因此,所有的人都说,王秀秀有的是钱。但王秀秀有的也是病,这也是人人皆知的事实。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会在胡大夫的药铺里坐上半小时或是一小时,现在,她就坐在了夏大夫的面前。但现在不同了。王秀秀总是会在十一点钟左右人少的时候来,她坐得远远的,一直看着夏大夫,即使到她的时候,她也对后面排队的人说,你先看,我不急,我还要请夏大夫给我写封信呢。有人说,你儿子现在不是也会写信了吗?她笑笑说,那个还不行,才四年级,说不清楚,夏大夫会说话,我们那口子说看了夏大夫的信就什么都明白了,不担心了,但看了一次儿子写的信,他差点请假回来,回来一次可不容易,既扣工资又花很多钱。

  于是,当所有的人都走后,她坐在夏大夫面前,微笑着说,夏大夫,你看看我现在又得的是什么病?夏大夫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腕上,她的体内闪过一丝惊慌,他觉察到了,事实上他早已觉察到了。她已经多少次来到他这儿,刚开始的时候,她会抢着来看病,说她家里有个小的没人看,于是,她坐在了夏大夫的面前,将她的手伸向夏大夫。但很显然,她并没有什么大病,就是身边没有男人再加上孤独所致,气血凝滞,肠胃不通。每一次他都对她说,要多劳动,多出门晒晒太阳,不用吃多少药就可以好了,但她并不这样。她不喜欢太阳,更不希望劳动,于是,她宁肯吃药。他还是胡大夫的学徒的时候,她就开始隔一天来一次,她会借药铺里的一些东西用,来就是要还。她有时来取信,整个大队的信都放在这家药铺里。她有时是来请人给她的丈夫写信,可爱的夏大夫就曾替她写过不知多少封信了

  ( 在此之前是胡大夫替他草草地写几句

  ),每次都是几句话,说孩子怎样了,猪还好,鸡又下了七个蛋,看上去他们夫妇情意绵绵。她是常客,谁也不曾注意过她。即使到了夏大夫坐诊的时候,来这里的女人更多了,信件更多了,而王秀秀就是其中之一。有时,她会请夏大夫在其他的病人走了之后给那远在天边的丈夫写一封信。夏大夫便给她写好,然后再回家。

  夏大夫最早是坐在药柜上给她写的,她坐在面前,笑着说,不知说什么。夏大夫就说,想说什么都可以。里面的胡大夫就大声说,夏忠,那你就给她写上,说想他。王秀秀笑着说,写那个干什么?胡大夫便笑道,你那些个病啊,就是想他想的。王秀秀便红着脸恼了,说,胡大夫,你老也老了,怎么胡说呢?胡大夫笑着说,看吧,让我说中了吧?你一个女人家拉扯着两个孩子,当然是很辛苦了,又没有人帮你,你不想他想谁?王秀秀便嗔道,想你呢,你这个老顽童。胡大夫便冲着人大笑道,我可老了,想我也没用,你想想夏忠还可以。夏大夫立时脸红了,笑着骂道,你们说你们的,可别扯上我。王秀秀说,就是,别扯上人家夏大夫,人家可是读书人。胡大夫笑道,读书人也是人。说笑了一阵,王秀秀继续问夏大夫,你说写什么呢?夏大夫笑道,是我替你写信,我该问你。王秀秀盯着夏大夫的眼睛说,你就随便写吧,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胡大夫就说了,夏忠,你就给她写上,猪娃子好着,鸡还好,狗也吃得香,每天夜里很安稳。大家都笑,夏大夫就如此写了。夏大夫觉得胡大夫还真有智慧。

  后来,胡大夫走后,王秀秀便坐在夏大夫的办公桌前,等着病人走后,请他写信。夏大夫已经对她写的情况比她还要熟,每天只是问,今天狗吃了什么?猪差不多有多少斤了?上次瘟疫你们家鸡活了多少只?病死的都埋到了哪里?有时王秀秀还替夏大夫把给病人打针用的针头等在火炉上看着煮了,更多的时候则是让夏大夫给她自己打。她总是感冒,只要打一针就基本好了。她气血亏损,体质虚弱,说起话来常常有气无力。但她的肌肤上有一层微火,有一些跳跃的火焰。每一次她都会说,夏大夫,我最怕打针了,但不打又不行,你慢慢推,慢一些打。她趴在那张床的床沿上,露出她白皙的但被孤独和无情的情欲折磨得只剩下的燃烧的肌肤了。那的确很疼。他的确是慢慢地打,用手先是摸一摸,她就开始有一些无声呻吟,然后用药棉擦一擦,她就有一种刹那间的凉爽,最后,他一边轻轻地抚着周围,一边轻轻地将药水推进那虚弱的肌肤。

  有一天,一个小男孩跑进诊所,对着他冲动地说,夏大夫,我妈让你到我家里去一下。他愣了,问,你妈是谁啊?那男孩说,王秀秀。他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他问,怎么了?小男孩说,突然晕倒了。他问,现在呢?在炕上躺着呢。他对小瘸子说,你让病人们等一等,我去去就来。他提了药箱,骑着自行车,前面那个小男孩也骑着一辆自行车,因为太小,就把腿叉在自行车中间的空当里。进门的时候,的确有一条大黄狗,不远处有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男孩将那条狗挡住。他进了屋,看见一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堂屋。王秀秀躺在炕上,见夏大夫进来,就对孩子说,去烧点水,然后把院子里的那些倒到圈

  ( 厕所 ) 门前,把弟弟领好。她让夏大夫坐在炕沿上,然后给她号脉,她说头突然晕了,就倒下了,她还说哪里哪里疼。说着,她就起身要让他检查。孩子们在外面像阳光一样晃悠着,她大声地喊着,别让弟弟跌倒了。然后,她慢慢地解开衣服,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都解不开了,有央求他的意思,但他站着。终于,她露出瘦弱的但自信的乳房。他愣住了。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变化。她指着一只乳房对夏大夫说,你看看我这儿是不是出了问题,老是针刺一样的疼?她似乎是无力把衣服整理好,那件汗衫掉下了一角,另一只乳房事实上也袒露了出来。她几次想用力去遮它们,但都无力地放弃了。他胆怯了。他小心地将手指伸出去,摁了摁。他说,这是乳腺增生,要多吃海带,少生气。恐惧使他立刻将手退了出来。她也许是感觉到了一些难堪,用力将衣服轻轻合拢了一些。他放心了。但她又说,刚才摔倒时腿这儿碰到了铁锨上,你看看伤着了骨头没有。他说,我看看。这时,孩子们又像风一样把门帘吹起。她大声喊道,去看看水烧开了没有。两个男孩都往厨房里跑去,小的还发出一些嗲声。她把被子用力揭开,想从下面将裤子挽起来,但不能,最后,她拼命把裤子往下脱去。先是一丛发黄的阴毛,然后他看见那儿,温湿的。他想闭上眼睛,但有一双手将他的眼睛搬开。她没有力气理他,而是挣扎着要坐起来,他只好上前帮了她一把,他看见大腿上的确有一大块紫黑色的斑,明显地肿了,她柔弱地说,就是这儿。这时,他看见女人的乳房挺立在他面前。她指着黑斑说,就是那儿。当她坐起来时,他就能完全地看清楚她的那儿了。她说,你查一查。他觉得千山轰然倒下,他的手不得不向那个地方摁过去,因为在内侧,他不得不把头侧向里去。他看见那最外部黝黑,然后微红,最后鲜红的门里流出一些汗。他闻到了一个久已渴望男人的女人那种骚味,甚至微微带着些臭味。她想拉着被角遮一下,但只是用力拉了拉,并没有把那儿盖住。他摁了一下想说话,但嗓子已干得发不出声。他咳了一下,然后说

  ( 依然是嘶哑的 ),不要紧,涂点药过几天就好了。他本来是想说,不用涂药也可以好的,但不知为什么他说了那样的话。她没有力气来理他,嗓子都和他一样干了,她说,药带了吗?他的嗓子又不听话了,他说,带了。于是,他拿出酒精,颤抖着手撕下一团棉花,倒上酒精,然后将那儿轻轻地擦着。然后,他又拿出药水来给她涂上。这时,他听见孩子们从厨房里出门的声音。他咳嗽了一声,把被子给她盖上,大声地说,不要紧,几天后就好了。她无力地倒下了,睁开微弱的眼睛说,夏大夫,谢谢你。他说,没什么,应该的。于是,他转身出门,碰到了那个倒着一搪瓷缸子水的男孩,他说,你把狗再给我挡一下。于是,男孩给他把狗挡住,然后他走了。

  从那以后,他再也忘不了那个女人。他在暗夜里会常常想起那个女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那天以后的好几天里,他都没有看见王秀秀。他有些害怕见她。但在一天的下午,她又出现了。下午的时候,往往人少。她若无其事地坐在夏大夫的面前,说,那天多亏有你,现在腿也好了,能走路了。他不敢看她,但凡看她,就仿佛看见了她的私处。他对她彬彬有礼,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热情了。他害怕。他对秋香一家感恩戴德,不愿意做任何对不起他们家的事。这样一来,王秀秀仿佛觉得受到了冷落似的,有些忧郁了。她也只好彬彬有礼。一次,那个男孩又一次跑来找他,说他妈妈又晕倒了。他对小瘸子说,你去看看。小瘸子说,我看不了。附近农民家有谁病了,医生们就应该去,这既是大队的规定,又是乡里的规矩。自他行医以来,有时半夜里提着药箱往人家跑,大家都习惯了。王秀秀老是生病,过去胡大夫就总是去她家给她看病,现在该轮上他了。他真不知她在胡大夫面前也是那样吗?没有人告诉他。他只好去,但这一次,他带上了小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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