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唐布拉》(31)

　　曾国藩把他的大儿子曾纪泽教育成了一个多才多艺的“国之栋梁”。曾纪泽通经史子集，写诗作文很有一套，书法绘画也是行家里手，他还精通算术。受洋务思潮影响，他在而立之年刻苦学习英文。他学习英文的办法很特别，就是拼命地死背《圣经》，通过背《圣经》，他居然达到了基本可以应用的程度。他还潜心研究外交和国际政治，是当时“学贯中西”的著名人物。

　　由于才学出众，曾纪泽被任命为大清国驻英法公使。曾纪泽出任驻英法公使的时候，老佛爷慈禧太后非常重视，就在光绪三年和四年，慈禧太后两次召见曾纪泽，亲自问了他一些具体的问题。

　　慈禧认为，曾纪泽当了大清国驻英法公使，就是办洋务，所以，她挺体贴地就从办洋务说起。慈禧说了，办洋务这事儿还是很不容易的啊，最近听说福建又出现了烧毁教堂的案子，将来恐怕又得惹气儿了！

　　曾纪泽回说，是的，办洋务主要难在外国人不讲理，而我们中国人不明事势。中国人是应该恨洋人，那是不消说了，但必须自己慢慢强盛起来才行，不能认为烧毁一座教堂，杀一个洋人，就算报仇雪耻了。现在中国很多人不明白这个理，出了事情，让太后和皇上起五更睡半夜地辛苦操劳。

　　慈禧听了曾纪泽的话，觉得还算顺心。

　　慈禧通过两次召见曾纪泽，亲自面谈，了解到曾纪泽确实是个难得的外交人才。于是，后来遇到最重要、最艰难的外交纠纷，就让曾纪泽去解决。

　　这就要说到后来曾纪泽兼任驻俄公使的事情了。

　　1864年，浩罕汗国贵族、军事首领阿古柏发动叛乱，建立哲德沙尔政权，清朝陕甘总督左宗棠西征讨伐叛乱，大获全胜，阿古柏兵败身亡。但伊犁这个新疆的西部重镇却还被沙皇俄国霸占着。

　　原来，阿古柏入侵新疆以后，沙俄趁火打劫，以“代为收复”为名，出兵占领了新疆伊犁地区。清政府多次要求他们归还伊犁，沙俄总是寻找借口，赖着不走。但是，左宗棠指挥清军连战连胜，不用两年就收复了新疆的大部分地区，形势的发展变得对清廷有利。

　　于是，1878年7月，清廷派户部右侍郎署盛京将军崇厚为特命全权大臣，赴俄国谈判要回失地。想不到那崇厚一点外交本事也没有，他在沙俄的利诱威胁下，傻乎乎地在1879年10月2日自作主张与沙俄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里瓦几亚条约》。根据该条约，中国虽然收回了伊犁这座孤城，却要割让伊犁以南和以西的大片土地，清朝还要向俄国赔款500万卢布，俄国商人到新疆和蒙古等地经商全部免税，允许俄国经新疆到天津、汉口和西安陆路通商；而换回来的，只是一座三面被俄国包围的空城伊犁。

　　消息传来，朝野震惊，举国哗然。迫于压力，清廷不承认、不批准这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并将崇厚革职严办，斩监候，也就是判处死刑缓期执行吧。另外，还让左宗棠做好战争准备，以防不测。沙俄恼羞成怒，派大军屯集边境，并调集军舰游弋远东。在此期间，沙俄国内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俄方同意了清廷重新谈判的要求。

　　于是，清廷就派当时任驻英法公使的曾纪泽兼任驻俄公使，赴莫斯科与俄国谈判改签条约。在到俄国之前，曾纪泽就收复伊犁问题做了充分准备。此时，曾纪泽在欧洲工作已经一年有余，有了丰富的外交经验，他对世界的了解也比较多，他认为如与俄国人打仗也没有关系，因为英国人绝不会袖手旁观。他在赴俄之前上了一个奏折，说这次改订条约，分界、通商、偿款为三大要点，通商比分界差一些，赔款又次之，所以要分清哪些可让，哪些不可让。对于分界，要以百折不回的精神去争取，其他则可以灵活答应。曾纪泽认为，伊犁战略地位极其重要，放弃伊犁等于放弃整个新疆。所以，他提出以金钱换土地的方法，就算是多赔点钱也要收回土地。钱可以再生，土地失去则不能再回。

　　左宗棠知道曾纪泽这次的任务十分艰难，他对俄国人做了一些分析。他认为俄国地大民少，近来兼并了不少地方，兵力顾不过来。中俄如果开战，将来事机顺利，必有人居间说和，不要退却，不能为一日之安，而酿异时之患。实际上，英国希望中国能收回伊犁地区，因为它在中国人手里总比在俄国人手里对英国人有利一些，将来有机会英国人还能从中国捞点油水。所以，英国从旁说和，让俄国接受曾纪泽去谈判。

　　这时，左宗棠请求总署各省布防，实力备防，做好打仗的准备，万一谈判失败，就在战场上与俄国决出个胜负。左宗棠说到做到，积极备战。他分兵三路，向伊犁进军。不久，他自己带着一口棺材从肃州(今甘肃酒泉)出发，表示不收复伊犁，决不活着回到关内。左宗棠的这种视死如归的壮举，令许多人十分感动、敬佩。

　　曾纪泽反对惩办崇厚，他认为这样只会激化矛盾，对与俄国人谈判不利。朝廷采纳了他的意见，宽免崇厚斩监候罪名，将崇厚开释。

　　1880年7月30日，曾纪泽到达俄国首都圣彼得堡。曾纪泽知道，自己要与之打交道的是一个异常贪婪蛮横的国家。但为了国家和民族利益，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只有义无反顾，知难而进。曾纪泽决心“障川流而挽既逝之波，探虎口而索已投之食”。

　　曾纪泽利用英、法与俄国的微妙关系，与英、法驻俄大使商谈，从各方面进行沟通，以便最大限度地孤立俄国人。

　　曾纪泽首次与俄国外交部代部长格尔斯的会谈很不愉快。此人面冷辞横，他先说，已订好的条约怎么可能修改呢？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了，崇厚是头等全权大臣，你是二等出使大臣，又无全权，怎么能够修改崇厚与我们签订的条约呢？

　　曾纪泽倒是不急不躁地说，我既然是驻俄公使，就有权同你们谈判修改条约的事。他还一条一条地向格尔斯说出中国要修改条约的理由。最后他说，一张白纸已经涂了墨，现在中国要换一张纸，重新写字。格尔斯被顶得无话可说，只好同意与曾纪泽谈判。

　　随后，曾纪泽对俄国外交部提出了具体的修约要求，把需要修改的地方一条条列出。格尔斯看后暴跳如雷，说，这不是把前面所订的条约全部推翻了吗？俄国沙皇已经向清朝廷提出最后警告，假如不批准以前签订的条约，我们就只能用大炮来发言了。

　　曾纪泽毫不退缩，镇定自若地回答，如果两国间不幸发生战争，中国用兵向俄国索还土地，那就什么地方都可以索取，绝不只限于一个伊犁！

　　后来俄国又让驻中国公使布策参加谈判。那布策为人阴险狡猾，俄国基本的对策是重商轻界，但布策又摆出了一副军事胁迫的架势，以谋取外交上的便宜。几天后，格尔斯和布策又蛮横地向曾纪泽提出，俄国守卫伊犁的军费总共为1200万卢布，中国必须给以赔偿。

　　曾纪泽冷笑道，双方还没有打仗，哪里跑出来的军费？

　　格尔斯和布策说，如果你们不答应，俄罗斯只好开战了。

　　曾纪泽不卑不亢，针锋相对，他说，中国不愿打仗，真要打起来，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中国人坚忍耐劳，就算一战未必取胜，但是中国地方大，人多，打上个10年也能支持，到时候不把你们拖垮，也得把你们拖趴下。大清如果获胜了，那俄国也必须赔偿我们军费。

　　双方唇枪舌剑，激烈交锋。俄国人见军事威胁不成，便多次表示可以归还伊犁，但是，中国应当在其他方面给予补偿，例如，在沿海让给一块地方。曾纪泽始终坚持要俄国退让，至于其他问题，也不在原则上让步。这样，在一个月的谈判中，双方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慈禧太后知道了谈判的情况，欣喜地赞叹道：“看不出，曾纪泽还真有些胆量！”

　　俄国人也深感曾纪泽是一个强硬的对手，认为他十分机智，并且熟悉世界政治。曾纪泽的不妥协立场，也使俄国人认识到，不论外交或是军事上的压力，都不能使中国屈服。

　　俄国人虽然表面上强硬，但他们私下表示，俄国国防的力量不足，长期在边疆保持一支强大的防御力量很是艰难，在这种情况之下，仍想抓着整个伊犁地区不放实在不是个好主意。俄国的一些重要官员认为，俄国的的全部注意力应当集中在预料会发生重大纠纷的土耳其方面，至于同中国谈判解决伊犁的问题，可以做适当让步，用来换取中国增加赔款。

　　当时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也认为应该这样，但是他特别强调，俄国做出让步可以，但是不能让自己觉得下不来台，必须顾全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