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求恩式的医务战士》(7)

　　当时战争形势飞快发展，急需要人手。从农村出来的青年男女，不断向医院走来。从卫校经过培训具有初步的基础知识，远比直接进院的新手要高上一筹。说起来好笑，一名在就地招进来的新兵小李子，听到医学术语“睾丸”二字弄不懂。便问副班长：“什么叫睾丸呀？”辛班副特意逗了他一句：“搞完就不搞了呗！”

　　“怎么叫搞完就不搞？”小李子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副班长便甩出一句粗话了结答案：“嗐，就是那鸡巴蛋子”。惹得大家都狂笑起来。

　　随着伤员不断地增加，手术室汽灯①高挂，日夜不停连轴转在施行清创缝合。居于手术台上的就有卫校一队来的周伯启军医。他踏上这一岗位，如鱼得水，充分发挥了个人的专长，在院内初露头角。台上台下忙成一片。病房内则是大量的工作，像换药及各种处置压在这帮子男女护士身上。将置换下来的纱布绷带敷料，都血糊淋淋地送往河中冲洗，经整洁晾干消毒再循环使用。附近的妇救会亦前来帮忙。军民在欢快声中劳动，为支援前线杀敌胜利在辛勤地工作，愉快地打发这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日日夜夜。

　　随着敌军进攻的距离渐次逼近，医院所在地的空气也在逐步紧张起来。可闻到的枪炮声响开始加大密致，天空中也不时有敌机盘旋，飞行高度愈来愈低，有时机上座舱中人影清晰可见，且大量向地面目标扫射投弹。

　　处在这儿的根据地人民群众，为了响应政府支前备战号召，青壮年大多参军奔走前线，村中剩下的多为老幼妇弱留守看家生产。此刻根据地正在清算早年敌伪统治给人民造成的深重灾难，以激发对目前国民党反动派发动进攻将受二次苦的仇恨。村中在开展土地改革复查运动，诉苦反霸斗争大会。凡驻军在所属地区的部队必须义务支持当地群众这一革命行动，医院无例外地组织人员参与。

　　马家夼这山磊下的村庄，虽处于偏僻地带，但自然环境优美，可谓青山绿水，生态原貌秀丽多娇。沿这条长流水的河川，走行着一条与外界相通的要道。与周边海岸都市有密切交往。也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村里也出落过有头有脸的两个大户老财。

　　一户是被称作“三高丽”，指的是在今日的朝鲜高丽国发迹的财主。置有大片田地和多处四合院套的大瓦房。雇工伙计成群，丫环老妈子前呼后应，出入有保镖护驾，进餐有特殊高厨伺候，不可一世。此人50开外归里后，竟连娶了三房妻妾，其中还有一个可称其孙女辈的才满16岁的小姑娘。因财大气粗，花重金买通官府，做了敌伪统治时期的维持会长。倚仗有后台撑腰，时常头顶瓜皮小帽，身披皮夹马褂，手提鸟笼挥着文明棍，迈着四方步横行乡里，令人见而生畏。在海外所沾恶习甚多，吃喝嫖赌抽大烟可谓五毒俱全，盘剥鱼肉百姓更是作恶多端。放高利贷，大斗进小斗出巧取豪夺，变着翻新的花样坑害穷苦百姓，以致造成不少佃户们倾家荡产。趁人之危逼债没收他人良田，再不就让给做牛马以工顶账，将人们逼上死路。就是这样一个恶棍，谁也不敢惹，被欺压受辱的众人敢怒而不敢言。

　　单从其拥有的田地规模来看，可称家产万顷、良田集锦，四方土地连成一片横跨数十里方圆。曾有一瞎子乞丐进家讨饭，被其管家斥之门外。“三高丽”看到后发话：“给他吃一顿好饭，到时候吃后变成屎还得拉到咱地里。”乞丐听后不服气，心想“你有多少地会让我拉到你那里，我偏不听这一套”。吃后急走，中途内急要找排泄的地方，经路上打听，这地是“三高丽”家的，再走一程，问还是同一家的。多次发问，地的所有者仍然未变，最后实在坚持不住，还是把吃下的东西还给了三高丽的地里。

　　这种人虽家产万贯，但贪婪成性，人格低劣，有时特意打扮一番，故意让外人把自己看成一个穷光蛋，借机压价占小便宜。到外地集市上采购，领着家里的狗子狐孙，弄灰土黑脸，头戴破帽，身穿漏花破衣旧鞋，脏不兮的一群叫花子装束。待问及高档衣料价钱时，卖者只以为是取闹的打哈哈，根本就不屑一顾。本来是10 元钱的货物，认为这穷小子不会掏钱的，就随便说出1元钱你买得起吗？可不知这老儿只等这句话，掌柜的话刚落音，他便把带来那一群“穷鬼”齐上阵闯上货架。每个人身上都挂满青红黄绿各色衣物，弄得店内十架九空。这“三高丽”开始现出原形来了，把破帽一扔，外罩的遮体旧衣一甩，就亮相露出庐山真面目来。卖货的老板傻了眼，再想抬价已无退路，按讲的价钱算账吧，干吃了哑巴亏。

　　有一次，村里来的是外地前来收购芝麻的商贩。他首先出现在这些人面前，装扮得穷困潦倒的样子，头顶盖一破帽头，身披一件露着棉花的破旧小棉袄，腰上扎上一草绳勒带，手握玉米面饼子蘸地下所散落的芝麻粒。人家一看纯属讨饭的叫花子，可他却主动向来人搭讪问：“你们是来收芝麻的吗？”

　　来人带搭不理地发问：“你问这个干啥？收什么也挨不着你！”

　　可他死皮赖脸地讲：“不敢说，你们如果要买，我倒是有一点。”

　　收购人在有一搭无一搭地让他前边领路去所在地看了一下，待让管家打开仓门，好家伙，只见上顶屋笆下柱地全是芝麻袋子垒满，一时令收购人咋舌！

　　这种人作恶多端，横行霸道，草菅数条人命。这护士班的房东老爷子，便是因荒年交不上租子，被迫为其打工顶账。干活中日不果腹，借粮度荒，由此欠下阎王债，终因驴打滚利滚利成了无底洞。逼得倾家荡产，直到最后贫病交加，走上绝路含恨死去。

　　“三高丽”作恶多端，令人发指。有一件事让他做得简直损到家了。那是在小鬼子进行拉网扫荡的日子里，他作为那伪维持会长，为了讨好小日本，猛跟着舔屁股。一名叫作吉田的鬼子小队长进了村，看到这里风景如画的自然山村，就发奇想这里定有大大的野味尝上几口。做奴才的了解主子想享这口福，当然不会怠慢，立即行动起来。

　　“三高丽”便把自己平时驯养的老鹰，拎在胳膊上，带上几个喽啰，开始上山抓兔子。这满山遍野兔子成群，不一会儿就有一只被那猎鹰逮住，摁在地上呱呱直叫。而那凶鹰却不依不饶地在这猎物身上猛撕狠咬。兔子这惨叫声，惊动了躲在山坳中避鬼子的小铁成，便立即奔向前想把这好吃的东西夺下来。哪知这猛禽不肯相让，如是形成人鹰争夺战。这禽兽再狠，但毕竟不是人的对手，三下五除二一顿铁拳把个老鹰给砸死了。刚提上那血糊淋淋的野兔要走时，这鹰的主人跟随一帮打手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凶神恶煞的一班人，气急败坏地不容分说便把个手提死兔的小铁成打翻在地。这时小铁成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想躲也晚了，只是一门地苦苦求饶。可这灭绝人性的恶人心是铁打的，根本不为所动，喝道：“小兔崽子，你可是吃了豹子胆，竟敢动手毁了老子的神鹰。你知不知道，这是我掌上的明珠。为给皇军办上一份美菜，不承想叫你这穷小子给搅黄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没有完，得让你知道这马王爷①还有三只眼！”说着一伙歹徒连推带拖把个身上弄散了架的小娃娃带到村公所。一方面这老家伙自己向其主子小日本哈巴狗似的不住气地赔不是，一方面便叫嚣非给小兔崽子一点颜色看看不可！

　　送走了鬼子小日本，“三高丽”再声嘶力竭地把小铁成摁倒在地放声嚷道：“小杂种你听着，老子绝不能这样便宜你，你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把老子的一个千金宝贝给砸死了。那好，这死去的老鹰也就是你死去的亲爹，我要你为他披麻戴孝，重葬立坟，你要哭着为它殡葬送终！”

　　小铁成家的大人，从躲鬼子的山上跑了回来，听说自己的儿子闹了一场风波被关进村公所里，忙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好吃的大梨鸡蛋全部带上，跪在“三高丽”面前哭着求情：“望大爷发善心慈悲，看在一庄一村的乡邻面上，念我家小子不懂事，大人教子无方，惹恼冒犯了您老人家，实罪该万死，还希望大人不见小人怪，求您大恩大德放他一马，饶了孩子这一遭吧。以后我们全家会加倍孝敬您老人家的。”可哪知这靠横征暴敛起家的“三高丽”，本是人面兽心，对平头百姓的软话半点也不发生怜悯，死硬到底必须按他说的办。就这样一场闹剧引起周围十里八村全部赶来看热闹。在前面有人敲锣开道，让小铁成打着灵幡，身上披麻戴孝，每走一步要哭喊一声“鹰爹”，否则身后有人就是一闷棍砸向后背，直到竖着鹰坟的土堆叩拜收场。观众都在一旁气愤地说：“这叫什么世道，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真是缺了八辈子老德了。”

　　从此之后，埋下这颗深重的阶级仇恨的种子。小铁成一家咽不下这口气，70多岁的老奶奶被这作孽的窝囊事硬给气得一病没起来，命丧黄泉。老爸则气病交加，长年卧床。而小铁成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早日长大，等有朝一日变天，非亲自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这就是村里近来所要清算的那旧老账。根据地翻了身的农民，就要当家做主，要在这国民党反动派前来进攻尚未到来时，首先把这些害人虫的社会基础给收拾了，免得这帮癞蛤蟆泥鳅到时兴风作浪，死灰复燃引狼入室再坑害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