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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奇人异事》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2月25日15:06 来源:哈金

  序  / 001

  光天化日  / 001

  男子汉  / 021

  主权  / 038

  葬礼风云  / 054

  最阔的人  / 081

  新来的孩子  / 092

  皇帝  / 115

  运  / 137

  选丈夫  / 157

  春风又吹  / 183

  复活  / 201

  十年  / 233 

  哈金

  亮甲店是辽宁省金县的一个小镇。三四十年前镇上只有几条短街,三五家商店,但却很热闹。从大连通往城子坦的铁路打这里经过,镇上也通汽车。此外,镇东边有一大片营房,里面多是二层砖楼,终年驻扎着一个师的总部和数百家军官家属。营房是为苏联军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建的,所有设施都挺现代的,还有一个奥运会标准的大游泳池。“歇马亭”基本上是以亮甲店为原型的,但我写的是小说,必须有想象的空间,所以有些地名、街名是虚构的,有些事件是从别的地方搬过来的,是为了把故事写得丰富坚实。

  六十年代初,我父亲是驻在亮甲店的一个

  001

  通讯营的政委。他级别较低,所以我们家不能

  住进师部那片大营房里,只能住在街头的一个

  小院子里。这样,我们兄弟俩就跟街上的孩子

  们混在一起,打成一片,所以我对镇上老百姓

  的生活比较熟悉。后来部队换防了,我们家搬

  到了庄河县。上大学后,我去过亮甲店两次,

  觉得这地方真是太小了。当年的顽童们都长成大人了,可是似乎在心理上并没有多大成长,他们还在谈着打架吃酒之类的事。不管怎样,我对那个小镇是深有感情的。我在那里生长了十二年,几乎整个童年都在那里度过。来美国后,常常想起那个地方,也许小镇上的许多东西都已经消失了。在某种意义上,我写《小镇奇人异事》是为了把一些曾经在那里存

  在过的人和事物保存在纸上。不管是严酷的,

  还是温暖的。

  这是一本真实的书,没有任何事件是虚构

  的。作为一个作家,我所做的不过是重新编整

  结合人物和细节,将其安排进“歇马亭”和它附

  近的村子里。在结构上《小镇奇人异事》深受

  乔依斯的《都柏林人》和安德生的《俄亥俄州温

  涅斯堡》的影响: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一个地

  点,有些人物在不同的故事里重复出现,每个

  单篇都起着支撑别的故事的作用,整个书构成

  一部地方志式的道德史。但《小镇奇人异事》

  写的不仅是一个地方,也是一个时代。

  这是我的第二本小说。九四年写完后到

  处投送,但无人愿意出书。幸亏乔治亚州立大

  学出版社于九六年接受了这本书,才使四五年

  的劳动没有白费。

  九六年底,我的一位朋友比尔 ·霍姆斯(Bill Holms)请我去明尼苏达州的西南大学去

  朗读作品。那所大学在马歇尔城,远离都市,

  马城连个客运机场都没有。电话上比尔对我

  说:”我

  “我派一架飞机去苏佛斯接你。 第二天,到南达科他州的边城苏佛斯后,等了两个小时也不见什么专机。下午三四点钟,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伙子出现了,他们把我拉到一架契克威勇士型的小飞机旁,机里只有两个座位,实在太小了。更令我吃惊的是那个名叫安文的 十二岁的孩子是飞行员,而那个敦实的小伙子只是他的飞行教员。没办法,又不能不去,我就随他们入机上天了。一路上摇荡颠簸,晃得我心魂不安,不得不想起自己的“后事”,想起家人和一些挂在心上的事情。令我惊讶的是,当我想到刚刚寄出去的、修改过的《小镇奇人异事》的校样时,心里十分坦然,觉得这是一件完成了的事,怎么想也想不出还该做什么,想不出有哪个词或标点该改一下。的确,为这个短篇集子我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可以说,就这本书来讲,当时是死而无憾了。

  我很高兴,王瑞芸的准确生动的译笔能将这些故事呈现给中国读者。不管它们令你悲哀、或震惊、或沮丧,这里所描叙的不过是千百万大陆上的中国人曾经经历过的生活。

  光天化日

  中午我正吃着玉米饼子和拌海蜇,院门被撞开,光腚 ①蹦了进来,蓝短裤的裤腰上插着把大木头手枪。“白猫, ”他叫我的外号,“快,我们走,他们把老母狗子在家里抓住了,今天下午要给她游街呢。 ”

  “真的? ”我把已经快要吃光的碗一搁,就冲到里屋去拿我的背心和凉鞋,“我马上就来。 ”

  “光腚,你是说他们今天要给穆英游街吗? ”我听见奶奶用嘶哑的声音问。

  “是啊,咱们街的孩子全跑她家看去了。我来叫白猫。 ”他顿了顿,“嗨,白猫,快点儿! ”

  “来啦。 ”我喊着,还在找凉鞋。

  “好,好啊! ”我奶奶用她那把大蒲扇一边拍着苍蝇,一

  ①北方方言,意思是屁股。

  边对光腚说,“他们该照老规矩点那母狗的天灯。 ”

  “快,快走。 ”光腚见我一出来就连声催着,转身就走。我拿起把木头的砍刀,跟他跑出了门。

  “穿上你的鞋,宝贝。 ”奶奶伸出她的扇子想挡住我。

  “奶奶,没时间啦,我得快去,要不错过机会,我就没法把所有的事都讲给你听了。 ”

  我们冲到街上,还能听见奶奶在身后喊着,“回来,穿上你的球鞋。 ”

  我们在头顶上挥着木头武器,直往永生路的穆英家跑去,奶奶的腿瘸了,只能一直待在家中院子里,全靠我把外面的事情讲给她听。不过,她挺知道这个穆英,就像我们镇所有的老奶奶都知道穆英,而且都恨她。每次她们听说又有男人进了她的家,这些女人就说:“这次他们该给这个老婊子点天灯了。 ”

  她们说的点天灯是过去惩罚淫妇的方法。虽然她们已经在新中国生活了二十来年,老观念还留在她们脑子里。奶奶告诉过我很多她亲眼所见的从前的杀人方式。官家处死通奸罪有两种,男的是杀头,犯人被捆在一根竖在台上的柱子上,台子一般搭在集市上。第一通号角吹过之后,戴着 面具的刽子手就走上台来,胸前拿着一把大板斧;第二通号角之后,刽子手走到犯人跟前举起板斧;第三通号角后,头就落地了。如果那犯人有家属等在台下,就会把那个头拾起来,好和尸体埋在一起;如果没家属在场,野狗就会把那个头叼走,争着吃完上面的肉,再回来分食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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