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29)

　　丁楚楚从财务办公室跑出来看着龙燕京指桑骂槐地发泄，心里似乎隐隐感觉到有所指，难道是骂我哥吗？是啊，这可真有些奇怪，哥哥从澳门一回来就升为副总编辑兼主编，这不明摆着授人以柄吗？我一定要问个明白。她先到马啸天那里去想宽慰宽慰他，虽然她知道他胸襟开阔，不会计较这档子事，但毕竟与哥哥有关，我还是得努力防止他们之间产生裂痕。但见到龙燕京在里面似乎余怒未消，便不好进去说什么。最近一段时间，她心情其实非常沮丧和低沉，她和啸天的关系遇到了雷区，自己想被他爱却又不能，她不知道这是一种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毛病，总之，肯定是自己的毛病吓倒了啸天，使他每次都做不了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当她发现另一位美女宫梵天出现在马啸天身边时，她预感到一种难以自拔的伤感。她亲眼看到她跟他走得很近很亲密的瞬间，简直是伤心欲绝，甚至还生出真正的酸楚嫉妒。但她善良的本性提醒她，命运自有它的规律，顺其自然吧，相信啸天哥对自己的那份真情不是随外界干扰就可以影响的，对这一点她依旧充满了自信。今天，啸天哥被调换成副职，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哥哥心里又是怎么想？我怎样平衡这其中的微妙关系呢？

　　正巧，宫梵天兴致勃勃地从楼梯弯道拐过来，一眼就发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丁楚楚，她俩凭本能就互相认出了对方。

　　“你就是楚楚吗？多次听到马啸天说起你，今天一看果然俊秀水灵。你好，我是宫梵天。”宫梵天身穿一袭火红的斜领春秋长衫，修长的双腿套着黑色网眼尼龙长袜，看起来妩媚矫健，活力四射。她取下手上戴的白色手套，主动大方地向丁楚楚伸过手去。

　　“你……好！”丁楚楚显得有些被动，不太情愿地伸出手。从内心来讲，她现在极为反感、甚至厌恶眼前这个处处显示出高贵派头的女人。她不明白这个几乎天天在电视镜头上可以看到的时髦新潮女子，怎么会突兀地喜欢跟马啸天这种很普通的男子交往？甚至有可能朝那个方向发展？

　　丁楚楚跟宫梵天相比，穿着上就显出个性的不同。南方人喜欢靓丽美艳的服装，北方人未必青睐。但由于宫梵天本就是时装模特儿，自己也喜欢研究服装，因此穿着打扮总是超前时尚，比之南方人犹胜一筹。但丁楚楚的装扮，是那种艳而不俗气，雅而不矫情的本色美，再加上天生一双聪慧灵气的眼睛，总会让男人们流连顾盼、心生怜爱之意。

　　宫梵天顿时明了这么一位天然清纯的小家碧玉型少女，必然是马啸天这类男人倍加宠爱呵护的。她心里作了比较，迅速得出结论，自己的身材是优越于丁楚楚的，而脸蛋及其五官决然比不上她的完美，就是拿自己电视广告上的脸部特写，也是逊色于这个小美人的。

　　“我想起古人说的一句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真的，你是我见过的影视明星以外最美丽的女子了，你应该去拍电影啊。”

　　“谢谢你的夸奖，我哪能跟你这位大名鼎鼎的时装美人、广告美人相比呢？你会迷倒凡是见到过你的男子，而我这方面还是幼儿园水平哩。”

　　丁楚楚的话里也不乏机锋，锐利逼人。

　　宫梵天正要回答，忽然从她俩背后传来一阵笑声，单听笑声就知有一种不安分的野性，随着笑声一起飘过一股浓烈的香水味，“哟嗬嗬，我一看这背影儿啊八成是梵天姐，又是来约我们马大哥的吧？”

　　兰心竹的打扮让宫梵天吃惊，她的那头乌黑长发已经染烫成金黄色与亮红色相间的高簪挽发，并从额头两边各自飘逸出一束弯曲的发髻，两个乳峰超常规地挺得老高老高。黑色的上衣短装到中腹部就紧身收褶，把整个肚脐眼和一圈细腰暴露在外。

　　“怎么样梵天姐？我这是香港著名美发师亲自给我做的巴黎最新款式，现在香港那边的选美港姐基本上都是这种发型，我们内地太落后了。”

　　宫梵天与兰心竹的关系历来是若即若离，虽然自己曾经在体型训练和走台技巧方面指导过她，在参赛评选场上帮助过她，但恐怕她对自己这个模特儿皇后的桂冠是口服心不服，表面上客气谦逊，骨子里暗中较劲也未可知。

　　丁楚楚一听到兰心竹说“又是来约我们马大哥”这句话，心里老大不舒服，她抢过话顺势发挥：“兰姐，你这发型没说的，非常新潮。不过呢我还是认为我们皇后姐姐的天才发型更是清晨芙蓉、黎明水仙，不然我们马大哥怎么会成为花痴呢？”

　　宫梵天双目含笑，一点也不急躁，她先是赞扬一番兰心竹的巴黎发型，又夸她身上的巴黎香水，说你快变成巴黎女郎了。我读过一篇左拉的《 陪衬人 》，说的是巴黎女郎，看来我跟楚楚在你面前已经成了陪衬人了。

　　她接着拉住丁楚楚的手温和地说道：“你也不要打趣调侃我了，你才是一朵婀娜多姿的丁香花。我不是来约马主编的，我是来给他看我们公司新设计改良的‘春秋装’，他在里面吗？”

　　兰心竹急忙对她说：“哟，梵天姐，你还不知道？刚刚重新任命了领导职务，现在楚楚的哥哥丁一凡是主编，马啸天只是副主编了。”

　　宫梵天正要推门进去，忽听兰心竹这么一说，很惊讶地扭过头来，她看看丁楚楚，又看看兰心竹，似乎不确信这个消息：“真的吗？”

　　丁楚楚咬着嘴唇不发一言，两眼却望着兰心竹，心里在想：你这个时候对宫梵天说这些干吗？莫非你还暗自高兴不成？你成心打击宫梵天，但是你要知道，你这么说话实际上也在打击我呀！

　　宫梵天径直找到丁一凡的新办公室，直接就闯了进去。“丁一凡，你老实说，你耍了什么手段花招当上这个主编的？你在策划项目上有功劳吗？你一会儿被人打伤，一会儿在云南出事，都是马啸天帮你解决危机，你倒好，挖人墙脚、过河拆桥，我现在才知道你原来是个小人。”

　　丁一凡一脸赔笑，忍着气听她骂完后说：“这是领导安排的，于我无关呀。领导们也许出发点不同，我暂时代替啸天一下嘛，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清楚得很，你们澳门转了一圈回来就发生这种事，这绝不是偶然的，不要让我看扁了你。”

　　砰的一声，丁一凡被激怒了，他猛地拍一下桌子，情绪突然爆发：“我们画报社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来指手画脚？你不就是一个靠脸蛋走台的戏子吗？神气什么？老实说，领导对啸天有看法，怪不得我，要怪，也只能怪你，你使马啸天一心二用，他不是还兼任你的时装公司的职务吗？难道这还不能影响到他吗？哼，说我是小人，是谁挖空心思来抢人家的男朋友？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妹妹就这么好让人欺负吗？他马啸天这一点就对不起我妹妹对不起我。”

　　宫梵天一时被噎在那里气得说不出半个字来，她退出门口也砰的一声使劲关上门，算是一种回击。

　　她疾步匆匆又走进马啸天办公室，见他正和龙燕京说着什么，她打断他们的谈话，连呼吸似乎都还没有喘过气来：“啸天，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第一，我们新创意的‘春秋装’系列，我已经注册为‘天天牌’商标”。

　　“啊，那是为什么？就叫‘春秋牌’不是很好吗？何必多此一举？”

　　“不，‘春秋装’只是服装的名称，就好比西装、中山装、汉朝装、唐朝装，可是每个厂家都有它自己的品牌商标。我定名为‘天天牌’，是我取马啸天和宫梵天的名字，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人合作的产品。今天这套‘春秋’系列时装投入市场抢手得很。第二，这把钥匙，我正式交给你，我要兑现我的许诺，奔驰车就在下面，归你了，办不办过户手续随你。我明天就准备再买一辆新车，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徒步当车的。另外，你千万不要将主编副主编的位置看得很重，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还有我，我支持你。”

　　说罢，竟从湿润的眼眶中掉下一滴泪珠，她隐忍着不再说话，从挎包里拿出一份注册商标文件和一把小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放，一转身便走出了大门。

　　望着宫梵天从从容容地离去，龙燕京摇头晃脑怪声怪调地唱起京剧段子：“‘这个女人哪——不寻常！’不过啸天大哥呀，‘你艳福不浅桃花鸿运……’”

　　等马啸天对这瞬间的事完全反应过来，她已经走远了。他起身要追她，龙燕京按住他说：“不能去，你这一追上，你们二人必定控制不住感情，可能会走火入魔哟。那楚楚怎么办？你要想清楚。”

　　“那这车怎么办？我不能要她的车。”

　　“以后还给她不迟，我估计她已知道了你今天的事情，也为你难受，不然情绪怎么这么不对劲？女人一旦心生同情心，自身感情往往容易爆发。你要今天去找她，说不定她就准备跟你和楚楚摊牌了。”

　　马啸天一想认为龙燕京也许说得有道理，也就不再坚持了，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现在我的脑子乱成一锅糨糊。走，我们借花献佛，叫上一凡和楚楚，咱们一起开车去兜兜风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