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新势力”不该是追着潮流跑的附庸,而该像我们天堂湖湿地生态保护一样,用文字去填补那些被忽略的裂缝。 在乡土与潮流的对话中,聆听时代的回响 ——访首届(2025)“文学新势力”获奖作家废斯人

作家废斯人(匡彬)在天堂湖国家湿地公园巡湖
2025年8月24日,由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指导,山东城市出版传媒集团联合多所高校举办的2025“文学新势力”青年作家写作大会在山东济南举行。为扶持新时代具有创作力和创新力的青年作家,推出反映新时代的精品力作,本次大会举办了首届“文学新势力”十大青年作家评选活动。作家废斯人(匡彬)以其深邃的共情、锋利的笔触与独特的叙事,成为备受瞩目的新星。他此次获奖的作品《保持飞行的姿势》,主办方的颁奖词是这样来描述:“呈现故乡大地的人间烟火与喜乐忧愁,展示时代变迁中的万千世相。”
“文学新势力”旨在发掘代表未来文学走向的力量,《保持飞行的姿势》是如何体现这一点的? 近日,本报记者与作家废斯人进行了一次深度对话,探寻这部作品的创作缘起,剖析文字背后对时代伤痛的凝视与思考,并聆听这位青年作家对文学力量的理解及其未来的文学航向。
扎根基层、关注乡土与时代碰撞的写作方向没有走偏
得知获奖时,废斯人正在天堂湖从事巡湖工作。天堂湖国家湿地公园地处大别山南麓、主峰天堂寨脚下,位于长江与淮河过渡区域,兼具南北气候特征,系大别山国家森林公园五大风景区之一。他作为一名守湖人,日常工作是开展湿地科普宣教工作。当时手机在他的口袋里震动很久,他才擦擦手接起来。第一反应是困惑,甚至怀疑是某个朋友编排的玩笑。直到确定了对方身份,得知获奖了,他才慢慢坐在湖边的石头上。
他愣了很久,直到身旁一只小䴙䴘从湖面上钻出来,弄出声响,才突然意识到这份荣誉不是幻觉。心里还是有一丝颤动,那种震颤很特别,不像欢呼雀跃,更像看到一群候鸟突然集体改变飞行阵型时的触动。安静,但有力量。他望向湖面,风吹过湖面,水纹裂开又愈合,那一刻他觉得,这么多年默默坚持写作,值得。
对于废斯人而言,这个奖项首先是一种肯定,尤其颁奖词提到“呈现故乡大地的人间烟火与喜乐忧愁,展示时代变迁中的万千世相”,这让他觉得自己扎根基层、关注乡土与时代碰撞的写作方向没有走偏。
他只要动笔,总会想起大别山的山川大地。它是与当下年轻人快速、便捷、焦虑的生活节奏完全不同的,甚至可能是一种边缘化的生活方式,与之对应的是安静、漫长,或许还有一些笨拙。
他认为文学新势力不能是追着潮流跑的附庸,而该像天堂湖湿地生态保护一样,用文字去填补那些被忽略的裂缝,让留守儿童的眼神、返乡青年的迷茫、父亲辈的坚守被看见。至于新起点,这个奖项让他更坚定要继续贴着地面写作,这算是一种被鼓励后的清醒。
谈到评委提到的“以独特的叙事视角和锋利的语言,切入当代生活的肌理”,废斯人表示他并没有刻意追求“锋利”,反而更在意“细腻”,用个体命运当放大镜,去照见时代的褶皱。
比如《保持飞行的姿势》这篇小说中,主人公追查女儿失踪,表面是家庭故事,实则藏着城乡变迁里的身份焦虑,父亲无数次想要飞行的梦想,因为生存的残酷、生活的琐事纷纷破裂,女儿却意外给了他一双机械翅膀。
女儿代表着从山里走出的那一代,她想“像黑鸢一样迁徙”去城市,父亲却守着无法完成的梦想,不肯离开,这种拉扯其实是很多家乡人的缩影。语言上他刻意克制,用物象托住情感,反而能让时代肌理更真实:那些机油味、金属摩擦声、城市的喧嚣,可能成就灯红酒绿的繁华,也可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他总感觉当代青年人生活里没被说透的痛,让他的写作有了更高的追求。
拿着显微镜看时代伤口上的细胞,把“乡土变迁”藏在“内卷焦虑”里
《保持飞行的姿势》这个标题非常引人遐想。它暗示了一种动态的、可能充满张力的状态。废斯人解释,保持飞行的姿势其实代表着年轻人的一种状态,想起飞,还没有飞起来,保持着要起飞的姿势,等着风来。
这里有迷茫,有内卷,有焦虑,有各种各样的负能量,也有社会带来的住房医疗问题、情感隔离、亚健康等各种各样的压力,但是他们坚信自己终有起飞那一天。
这本小说集的作品聚焦年轻人在“起飞”的前一刻,记录那一刻的人性的复杂和人生的纠结。有可能我们永远都起飞不了,但是依旧努力生活,就像《保持飞行的姿势》这个小说的主人翁一样,无数次接近飞行的梦想,无数次遗憾错过,他依旧坚定信心,认为自己迟早会飞起来的。现实就是这样,很残酷,也很真实。
废斯人的写作常被评价为具有强烈的“现实关怀”甚至“问题意识”。他谈到《保持飞行的姿势》的题材和主题选定时表示,没有纯粹的“社会现象”,也没有孤立的“个体”。
比如他书中很多故事,不是凭空编的。家乡大别山下小县城有不少像他父亲这样的工人,他们用老手艺谋生,又要面对直播、电商这些新东西,这种新旧碰撞是社会现象;同时,又有许多进城迷茫的年轻人,他们从县城进入大城市之后,繁复机械的工作让他们觉得自己只是“牛马”,与想象的生活有极大的落差。
县城工作机会少、生活单调,他们又回不到原先的生活,夹杂中间,他们会选择啃老、躺平,因为啃老、躺平的花费是极少的、代价也是极少的,还能让他们保持一丢丢生活的尊严。
具体到父亲手上的老茧、他对房子的执念,又是个体的凝视,还有当下留守儿童,他们一边捡鸟蛋、捉鱼摸虾,一边刷快手抖音、跳手势舞,等待陌生人点赞评论,看似是小细节,实则藏着“乡土已经在网上”“想逃离乡土却又离不开”的集体困境。
他总觉得,写作不是“拍全景”,而是拿着显微镜看时代伤口上的细胞,每个个体的故事,都是时代的一小块肌理。
在废斯人看来,流量时代,短视频占据了大部分人的空隙。现在短视频用15秒拆解一切,连“感动”都能批量生产,但小说能造出一种“慢速真实”。这种真实是数据抓不住的,是有温度、有质感的。
比如《保持飞行的姿势》里,他用半虚构还原父亲从事多种打工职业,这不仅是父亲走过的路,更是我们沿着父亲的足迹,继续行走的路,只不过,越走越坎坷,甚至走得没有父亲那么遥远。
评论家曹霞谈到《保持飞行的姿势》主角时,她认为作为最具城市符号性的人群,他们确实落在了我们的视野里,但又从来没有被我们“看到”过。此类的叙事,让读者强烈感受到的不是对人物的体恤或怜悯,而是尊重与认同。
再比如说,有些细节是作者经历过的。他小时候生活在汽车修理厂,阳光照在生锈的零件上,机油味混着院子里的桂花香,拧螺丝时每圈都要顿一下,像在数自己的呼吸。这些细节不是为了编故事,而是为了让读者摸到真实的生命。你没法用数据描述“机油味有多呛人”,但小说能让你仿佛站在那个氛围里,感受到那一种的无奈与坚持。这就是虚构的力量:它不是说谎,而是用想象力搭梯子,让你爬到现实没告诉你的真相里。
谈到文学影响,废斯人说对他影响最大的是国内作家是废名,国外作家是福克纳。废名是大别山区的作家,他的笔名废斯人来源于对废名的敬意。他感觉从废名先生那里继承了“做梦”,梦的诗化叙事,和追求梦的真实与美,在他的书写中,对城市和乡村有一种梦一般的扭曲感。
那种梦幻的感觉,隐含着对社会与人生的关切,通过梦境的离奇,更直接深入地切入当下社会现实(如校园霸凌、生态保护、乡村振兴)。
福克纳写他的约克纳帕塔法县,让废斯人明白地域不是背景,而是精神容器。大别山下的小县城就是他的约克纳帕塔法县。这里有天堂寨、天堂湖等自然景观,有吊锅、汽水粑等美味,更有浓郁的吴楚文化,以及山乡巨变的素材,他所有的故事都从这里长出来。
比如书中反复写山川大地的意向,其实是把“乡土变迁”藏在“内卷焦虑”里,这是学福克纳用地域写时代的思路。
书中写的都是慢的、笨的故事,希望读者能读到“笨拙的坚持”
《保持飞行的姿势》这部作品的核心灵感还是来源于当下年轻人处境。废斯人举例说,就拿青年作家来说,当下,九零后这一代作家他大部分都认识,一部分青年作家写着写着就放弃了,转行做其他的事情,一部分青年作家深陷“鉴抄”的泥潭,不能自拔,还有一部分青年作家惶惶不可终日,自我查重,自我否定。
他感觉就是时代对青年作家的影响,从作家这个光鲜的身份变成一个狭窄赛道的从业者,充满“不发表即隐名”的焦虑,为了上刊,刻意追求期刊的风格,刻意迎合奖项,变成了一种流水线的写字工,这种身份反转里藏着时代的阵痛与重生。他笔下的青年,跟青年作家的际遇一样,他把这个放在小说里,其实是在写“人如何在变化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他最希望读者能读到“笨拙的坚持”。现在大家都追算法、赶流量,好像“快”才是赢,像是我们一定要赢一个什么似的。但书中写的都是慢的、笨的故事。他想告诉读者:哪怕被时代推着走,也可以守住心里的翅膀,那可能是一个梦想,也可能只是不想妥协的一点小坚持。
这本书中的核心角色令人印象深刻。从主人公的飞行理想到女儿失踪的追查,巧妙的将两者结合到了一起。半虚构的叙事风格,朴实的镜头语言,勾勒出了一位中年硬汉的飞行梦想与人格魅力。
废斯人表示,这些角色一定是“表达”推着“理解”走。动笔前他只知道要写一种状态,生活中很常见的一种状态,“努力去追寻,又永远差一步得到”,这里面不仅仅是失落、无奈和逃避,更隐藏着生活的困境。
所以他就想写“飞行”,飞行也是一种感觉,飞离笨重的生活,有一种轻盈感。但写着写着,才慢慢看懂背后的东西。比如说一些对过去的执念,其实这也是对未来的一点盼头。比如一些“癖好”,其实这也是生活宣泄的一个口子。
我们能看到生活的“重”,急于等着风飞翔,脱离笨重的生活,这里面有一个逻辑就是,还要克服一个自身的引力,这个引力就是所以故事的核心。我们得放下什么、失去什么、遗忘什么,才能重新又获得什么。
写作就像挖井,一开始只看到水面,越往下挖,才越懂底下的暗流。同时也是不断认识自我、反思自我的过程。《保持飞行的姿势》主人公的飞行梦与女儿失踪形成双重隐喻,前者是对自由的渴望,后者是被现实绑架的焦虑。他特意写了一个主角飞起来的感觉,他好像没有那么兴奋。他在小说的状态让他想起Z世代的困境:既想逃离,又被数字化浪潮抛在岸边。
这部作品探讨了多个重要主题,如个人与时代的拉扯、梦想与现实的冲突、困境中的坚持、生命的姿态等。废斯人最看重的是“困境中的坚持”。有些是在情感的困境,有些是在生活的困境,有些是自我精神的困境当中。现在大家总说卷不动了。大家只关注集体状态,很少反思自己的困境,当真正面临困境时,又彷徨不知所措。这些困境最终关注都是自我的一种个体体验,在困境中坚持,那就要问坚持什么,如何坚持,更重要的是背后坚持的代价。这个代价可能是沉重的,我们付出不了的。
在这种环境下,他想写出一种轻盈的感觉,就是不躺平也不硬卷的状态,不是要飞多高,而是哪怕飞不起来,也要保持“振翅”的姿势。这就要回归写作的初心。他坚持写作,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想传递一种力量,就是坚持的传递:他的坚持可能没结果,但能给别人一点力量,这就够了。他想这也是文学的意义。
废斯人的语言风格极具辨识度,冷静、克制却暗流涌动。他解释说,很多读他小说的人都会发现,他作品里方言痕迹很重,因为他的普通话不好,他心里是用方言在默写。他用的方言属于江淮官话黄孝片,所以他的作品中保留了很多楚人说话的方式。楚人说话的方式喜欢克制、喜欢隐喻。
他记得小时候,村口有讲故事的老人,他们讲故事的方式非常克制,描述非常精短,大片留白,让听者自己去想象。在他的叙事中,他会很注意克制,他想这种克制是源于对煽情的警惕。他怕煽情会稀释真实。特别是比较沉重素材处理上,用物象承载情感,比说“他很痛苦”更有力量,因为读者能自己感受到那种“说不出的沉”。
这种风格也是为主题服务的:困境中的坚持本就是不喊口号的,大家不会哭着说“我要坚持”,只会默默当“牛马”。语言的克制,其实是对真实的尊重,不放大情绪,不刻意感动,让故事自己说话。
“飞行”在书中可能既是字面意义,也可能是一种隐喻。废斯人分享说,他更觉得飞行是一种感觉、一种状态、一种心态,在天堂湖,他经常吹湖风,山民对风有更多的认识,他们总结说:上午起风下午散,下午起风一天半。山民的意思是下午起的风时间会长一些。
回到《保持飞行的姿势》,我们保持等着风来的一种状态,到时多大的风,才能把我们吹起来呢。这是一个问题。更重要的是风来之前,我们能否屹立不倒。
具体的情节来说,“飞行”有三层意思:字面意义:主角对飞翔的执念,他想圆自己年轻时当飞行员的梦。隐喻一:他对坠落的抵抗。父亲的“飞行”是不想从事业惨败坠落到“认命”里,他不服输;隐喻二:对规训的反抗。
社会总说“人到中年该认命”“年轻人该去大城市闯”,但父亲偏要做着荒唐的飞翔梦,女儿偏要走自己选的路,就是不按别人的规则活,这看起来是生命的偶发的冲动,其实不也是我们生存的常态。网上常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一看。我们都有这个心思,都有想要飞行的冲动。
“Z世代”更爱写小切口里的大时代
作为“Z世代”的作家,废斯人认为他这一代写作者整体上最鲜明的特质是“不确定”。这一刻,他还是一个躲在房里苦苦码字的写作者,下一刻,就变成超级大网红,书籍畅销几十万,这都是有可能的。
他们成长在变化比稳定多的时代,没有前辈那样固定的乡土或固定的价值观,他们观念随着新生的事物而快速地改变,比如当前的AI写作,所以Z世代作家更擅长在不确定的矛盾里写东西:既懂数字化,又空想一个精神上的乡土似的家园;既会用短视频语言,又守着无比传统叙事技巧、结构。
就他目前阅读而言,和前辈不同,Z世代作家不怎么写宏大的时代叙事,更爱写小切口里的大时代,比如前辈可能写工厂倒闭的全景,他们会写作坊里的一个零件。可能是他们当下习惯于接受海量、零碎信息的习惯。
另外,Z世代作家对流量经济的解构,他觉得根本上,也是乡土记忆的数字化重生。这种矛盾性,或许就是代际特征。当然,他们也看到了优点,Z世代作家既解构流量(知道直播是“卖货”),又重构价值(觉得手工的温度比流量重要),这也是Z世代作家和前辈的不同:不排斥“新”,也不丢“旧”。
当下的信息洪流和碎片化阅读习惯,对废斯人的创作构思和叙事方式产生了影响。他坦言,当下我们接受信息的方式是海量的、破碎的,我们本身的心里也是嘈杂的、匆忙的。很多九零后青年作家告诉他,他们卸载了手机里短视频软件和社交平台软件。
更多的青年作家则是开通了小红书、视频号、抖音,搞起了直播,包装自己的形象,推介自己的作品,收获粉丝,从而引起出版社、期刊的注意,通过别的渠道,让自己的作品抵达读者。特别是AI写作出来之后,绝大部分青年作家嗤之以鼻,但也不可能否认,AI技术在保持原创性的情况下,确实给创作带来诸多启迪和便利。
他感觉,摆在他们青年作家面前,不是去拥抱这些变化的问题,而是时代发展到现阶段,青年作家如何融入这些变化的问题。
信息洪流确实影响了他的创作。一方面,看了那么多碎片化东西,让他对生活不再那么敏感,特别是对生活细节的不敏感;另一方面,接触太多段子,让他共情方面的阈值不断提高,一般的故事、情节感动不了他,书写会往猎奇方面走。
但是对他来说,他是“不抗拒的”,但也不是“顺应的”,而是“用碎片拼完整”。现在大家习惯了刷短视频、看微信片段,认知是碎片化的,但这些碎片最终会指向一个完整的故事。他想做的是:用读者熟悉的碎片化方式,带他们找到完整的生命感,哪怕信息再多,人还是需要有始有终的故事,需要能摸到的温度。
去摸一摸土地的温度,听一听普通人的话
废斯人接下来的创作计划是尝试新的体裁和题材写作。他现在工作是天堂湖科普宣教工作,科普有一项重要的载体是科幻文学,他就本职工作尝试写一些科幻作品,今年已在《青年作家》《百花洲》《青岛文学》发了三篇科幻小说的习作,增强了写科幻小说的信心。
其次,因为长期生活在山区库区,远离人群,见到的羽毛比见到人毛多,让他产生了强烈的孤独感,他想把这种孤独感转化成文学素材,写一系列生态文学的作品,可能是小说,也可能是散文。总的来说,他想趁着年轻,多尝试,他的写作从来不是因为天赋,而是得益于勤劳和热爱,所以他不怕失败,而且还会享受写作的过程。
对于众多热爱文学、渴望走上写作道路的年轻读者,废斯人的建议只有三个字:去现场。换一句更熟悉的话说,扎根基层,深入生活。他身边有一些青年写作朋友就是书斋式的写作,读国外小说、看国外电影,再转化成自己的汉字,然后搞些技巧,就算完成了创作。
不要只在键盘上想故事,要去摸一摸土地的温度,听一听普通人的话。情节、细节不能全靠胡编乱造出来,是“看”出来的、“听”出来的。文学既需灵感迸发,也需用双脚丈量大地、用心感受生活后的顿悟,你走得越近,写得越真。年轻写作者最该做的,就是把屁股从椅子上挪开,去现场找故事,找真实。
在烟火与自然中,找寻故事的种子
如今,废斯人的写作习惯已与早年不同。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有思路就拿起手机一通敲。在天堂湖守湖的日子,他更多地是在思考与感受,真正的写作通常在家里进行。成为父亲后,他的时间被重新划分,晚上需要陪伴孩子玩耍,直到孩子熟睡,十点过后,才真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写作时光。在安静的夜里,听着孩子均匀的鼻息进行创作,成为一种非常独特的写作氛围。这种状态让他在享受想象力所带来的梦幻体验的同时,又时时被拉回到鲜活的现实之中。他感到,这让他能更加深入地理解笔下人物的处境,并对他们的命运抱以更深的仁慈。
当创作陷入瓶颈时,他的解决方式是“看鸟”。天堂湖是众多鸟类的家园,每年秋冬,都会有成群的候鸟来此过冬,其中不乏中华秋沙鸭、花脸鸭等珍稀物种。观察这些生灵成了他突破写作困顿的法门。他分享了一个动人的细节:有一段时间,去天堂湖的路上,总会遇到两只黑鸢在空中盘旋。起初他以为是熟识后专程来“迎接”他,后来才发现那其实是它们恋爱的仪式。这个远比虚构更动人的细节,后来被他用在了新构思的作品里。在他看来,瓶颈的本质往往是与现实断了联系,而“去现场走一走”,灵感与脉络自然就通了。
在被问及如果不当作家最想从事何种职业时,废斯人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却又充满生活气息的答案:去县一中门口摆一个小车,卖炸香肠。他列出了几个理由:其一,炸香肠很挣钱;其二,他自己喜欢吃炸香肠;其三,他能保证自己做的炸香肠卫生干净,吃了不会拉肚子。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那个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他可以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而他们身上,都带着不同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