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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知名作家米兰·昆德拉去世 享年94岁《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最为中国读者所熟知 米兰·昆德拉: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来源:北京青年报 | 张恩杰 张嘉  2023年07月13日07:45
关键词:米兰·昆德拉

据央视新闻综合法新社和路透社7月12日消息,欧洲知名作家米兰·昆德拉去世,享年94岁。

米兰·昆德拉1929年4月1日出生于捷克斯洛伐克布尔诺,自1975年起,在法国定居。他的代表作有长篇小说《玩笑》《生活在别处》《告别圆舞曲》《笑忘录》《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和《不朽》,以及短篇小说集《好笑的爱》是以作者母语捷克文写成。

此外,米兰·昆德拉的长篇小说《慢》《身份》和《无知》,随笔集《小说的艺术》《被背叛的遗嘱》《帷幕》以及新作《相遇》则是以法文写成。《雅克和他的主人》是他的戏剧代表作。

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是中国读者比较熟悉的一部作品。

读这部作品,最能引起读者共情和代入的,无疑是有关“生命轻与重”的思考。“人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跟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负担越重,我们的生命越贴近大地,它就越真切实在。相反,当负担完全缺失,人就变得比空气还轻,就会飘起来,就会远离大地和地上的生命,人也就只是一个半真的存在,其运动也就会变得自由而没有意义。”这些金句经常被中国读者摘抄引用。

早在1987年,中国作家韩少功和景凯旋分别翻译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和《为了告别的聚会》。2002年5月,上海译文出版社购得昆德拉13部作品在中国内地的中文版权。翻译所用的,是从昆德拉家中拿出来,由他亲自指定的法文“定本”。

2016年11月,韩少功接受中华读书报记者采访,谈及翻译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曾遭很多出版社拒绝出版时称,“当时主要是因为昆德拉没什么名气,相当一部分编辑只认名气,那就没办法了。后来作家出版社的白冰先生等力排众议,才接受了译稿。” 

特写

一位成功隐身的作家

米兰·昆德拉曾说:“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如今,这位老人也与世界告别了,据外媒12日消息,多次获得国际文学奖,并多次成为诺贝尔文学奖热门候选人的著名作家米兰·昆德拉去世,享年94岁。

米兰·昆德拉于1929年出生于捷克,父亲是钢琴家、音乐教授,当过音乐学院院长。

昆德拉曾师从捷克最出色的作曲家之一——保尔·哈斯学习作曲,后来,哈斯被关进集中营,再也没有出来。昆德拉始终把他当作“我个人神殿中的一位”,他写下的第一首诗,就是《纪念保尔·哈斯》。米兰·昆德拉曾经学习过绘画、音乐、哲学、电影等,这些后来都成为他小说的丰富养料。

米兰·昆德拉1975年接受了法国雷恩第二大学的聘任邀请,前往法国。自那以来,他一直生活在法国。其作品有《玩笑》《生活在别处》《告别圆舞曲》《笑忘录》《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不朽》《慢》《身份》《无知》等,一代又一代读者从未停止过对昆德拉文学世界的探寻。他如同一面镜子,映照着现代人的困境。《寻找米兰·昆德拉》译者王东亮说:“阅读昆德拉是愉快并且益智的,他通常能使读者大开眼界,层层剥离出我们惯常熟视无睹的某些事物的真相以及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阅读昆德拉同样是令人难堪的,他总是无情透视着生命的本质、人性的本质,让读者不得不直面自身的存在,无路可逃。”

在众多经典小说中,昆德拉最为知名的当属《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小说出版于1984年,被誉为“20世纪最重要的小说之一”,以1968年布拉格之春为背景,讲述了四个人物在爱情、性欲、忠诚、背叛、自由、责任等方面所经历的种种困惑和抉择。小说涉及相当多的哲学概念,对诸如回归、媚俗、遗忘、时间、偶然性与必然性等多个范畴进行了思考。《纽约时报》曾评价说,米兰·昆德拉凭此书奠定了他作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在世作家的地位。

米兰·昆德拉曾透露,《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最早的名字是“The Planet of Inexperience( 缺乏经验的星球)”,因为“我们只出生一次,我们永远不能带着前一段生命的经验去开启一段新生。我们告别童年时不知道青少年是什么,我们结婚却不知道结婚是什么,即使步入老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老人是他们晚年的无辜的孩子。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的世界是缺乏经验的星球。”

“捷克电影新浪潮”的重要一员

米兰·昆德拉曾经在布拉格电影学院学习电影专业,是“捷克电影新浪潮”的重要一员。

“捷克电影新浪潮”发轫于1962年,这批电影带有很强的黑色幽默和荒诞色彩,表达出了一代青年对社会的态度。在这场运动中,作家米兰·昆德拉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1967年的捷克斯洛伐克作家联盟第四次代表大会上,米兰·昆德拉将这一波民族电影描述为捷克斯洛伐克文艺史上的重要组成部分。

1969年,经昆德拉亲自改编,由捷克新浪潮导演亚罗米尔·伊雷什执导,电影《玩笑》最终上映。米兰·昆德拉在给1991年版《玩笑》所作序言中仍表示:“我仍然认为那是一部出色的影片,没有过时感。”

除了《玩笑》外,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曾被改编成电影《布拉格之恋》,这部电影由丹尼尔·戴-刘易斯和朱丽叶·比诺什主演,是1988年美国十佳影片之一,获1989年奥斯卡最佳摄影、最佳改编剧本提名,金球奖最佳剧情片和最佳女配角(莉娜·奥琳)提名,并获英国电影电视协会最佳改编剧本奖,美国影评人协会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奖。电影大获成功,但是米兰·昆德拉却并不太高兴。

据《布拉格之恋》编剧尚克洛德卡里耶尔回忆,当时他与昆德拉花了数月时间讨论修改法文剧本,昆德拉还特别多加了几句原著中没有的台词。但后来剧本被改成英文版拍摄时,并没有与昆德拉讨论。昆德拉的友人透露,他看了电影后感到错愕失望。更由于他之所以闻名于世竟然是因为书被拍成电影,所以,决心不再让人将他的书改编成电影。

他不只是在讲文学 而是在讲他的文学

米兰·昆德拉是世界上读者最多的作家之一,也是一位成功隐身的作家。法国记者、作家阿丽亚娜·舍曼的《寻找米兰·昆德拉》2022年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书中记录了昆德拉 1975 年移居法国后,先在小城雷恩后到巴黎以教授文学课为生的经历。

昆德拉夫妇刚到法国的时候,生活并不如意。1975 年,在法兰西学院院士、作家多米尼克·费尔南德斯等人的帮助下,米兰·昆德拉在雷恩第二大学得到了一个职位:副教授,讲授文学概论和比较文学课程。在妻子薇拉·昆德拉的记忆里,昆德拉在布拉格电影学院教书时从来不做备课笔记,但是,自从1975年在雷恩第二大学授课开始,他就熬夜备课。“他一句一句把讲义写下来,累得筋疲力尽,用外语即兴发挥太难了。我们刚来的时候他的头发是黑的,6个月之后就变成了灰色。”

《寻找米兰·昆德拉》的作者阿丽亚娜·舍曼写道:“他热衷于讲课,是因为他不只是在讲文学,而是在讲他的文学。”昆德拉说:“每位小说家的作品都隐含着作者对小说历史的理解,以及作者关于‘小说究竟是什么’的想法。”

米兰·昆德拉曾在其小说《不朽》中表示:“不朽,是死亡的影子或说兄妹,看到他也就看到她。”如今,昆德拉虽然离开人世,但他的作品将是留给这个世界的不朽印记,并将在未来继续影响我们。” 

内存

他的作品“是一种罕见的文学现象”

“从20世纪80年代到21世纪初,米兰·昆德拉的十多部作品在我国不断地出版发行,可以说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文学现象。”7月12日晚,获悉米兰·昆德拉去世的消息,上海译文出版社副社长赵武平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如是说。

2002年5月,上海译文出版社购得昆德拉13部作品在中国内地的中文版权。翻译所用的,是从昆德拉家中拿出来,由他亲自指定的法文“定本”。对于这一情况,赵武平称2001年他在德国工作时,跟米兰·昆德拉的出版人有联系。“2002年,我到法国巴黎他的家中,与他建立了固定的联系。那时,他已是70多岁的老人,他的身体还可以,初次见面虽然和我谈的不多,但我能感觉出他是一个非常友好的人。”赵武平回忆道。

此后,赵武平每年都会去巴黎看望昆德拉。他在自己创作的《人如其读》一书中,有一篇《左岸隐士昆德拉》的长文,记录了他与昆德拉的一些交往故事。昆德拉关切地询问自己的作品在中国的出版销售情况如何?赵武平回答称,《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在中国曾经拥有数十万读者,而《身份》(即中译本《认》)的总印数不过才两三万。

紧接着,昆德拉又问赵武平这两本书都读过么?更加喜欢哪一部?赵武平稍微停顿思考后表示,作为关注社会思潮变革的读者,他是偏爱《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的,因为它是第一部开启我们了解一代捷克知识分子心路历程的小说。“在某种程度上讲,我把它当成捷克的一段历史来看,我和我的朋友都被深深打动。但是,从另一方面说,我更喜欢《身份》,因为我注意到你的意趣在变化,你所考察的普通人在消费社会时代的消极命运,更能使我感同身受,促使我以小说人物的遭际,去检验自己的身份和命运。”

赵武平告诉北青报记者,在他看来,相当多的外国作家作品出版了一两部后,就销声匿迹了。而昆德拉的作品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陆续出版,一直到21世纪初,他仍有新作问世。在这么长的时间跨度里,并没有因为他的小说政治、文化背景而被新的读者所陌生化,包括现在的小读者仍然在读他的作品。对此,赵武平认为这是一种很罕见的文学现象。

“昆德拉的十六七部作品这些年一直在中国不间断地出版,而且有持续的影响力。其中《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我没有确切地统计过到底出版了多少本。这种经典作品每次一开印就是两三万册,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畅销书了。”赵武平说道。

采访中,北青报记者还了解到,就在最近,上海译文出版社正在计划出版昆德拉的一本文集,讲述他对捷克在欧洲历史文化和社会地位方面的研究成果。

追忆

他是“最后的精神贵族”

北京大学燕京学堂院长、博雅特聘教授、原法语系主任董强是米兰·昆德拉的中国学生。7月12日董强获悉恩师离世,心情很沉痛,他向北青报记者讲述了与恩师昆德拉的一些交往故事。在他来看,昆德拉是“最后的精神贵族”,“他对媚俗的批判,对现代性的怀疑,让他有非常高的精神高度。”

谈及与昆德拉的初次相遇,董强称,当年他到法国留学,人生处于很迷茫的时候,“因为当时我的生活有些困难,在我无助的时候,我选择了昆德拉,我知道他在法国巴黎高等社科院招博士生。所以我给他写了封信,他就收我为学生,由此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在他的支持下,我走上了法语文学研究道路。”

受疫情影响,董强已经有好几年没去过法国巴黎了。他与昆德拉的最近一次见面也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那时,他已是近90岁高龄的老人了,他怕我找不着他家,专门到地铁站来接我。

这次见面,昆德拉询问了董强一些近况,他们开心地聊家常。谈到作品,董强说,他翻译了昆德拉的《小说的艺术》这本理论著作。在他来看,昆德拉让人们重新对文学萌生热爱,这种热爱不是传统的神圣感,而是带有笑声的。“昆德拉的文字充满讽刺,他让我们对文学的游戏性和功能性有了更多的认识,他更创造性地让小说和音乐成为对标的系统,所以他的小说结构语言是那样的与众不同。他是独一无二的。”

董强还与昆德拉聊起了法国文学。他对法国文学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带有一些批判的眼光。在董强看来,昆德拉一大特点就是他后来用法语写作,但是同时他依然是个世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