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一号战车》以消防转制为背景，讲述了一支消防队伍的生活、战斗、战友情谊，呈现出了融于这支队伍骨血的精神与情感。

近年来，消防救援队伍不断涌现的感人事迹让大众对这一群体的敬意与日俱增，但以消防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并不多见。今年问世的长篇小说《一号战车》勾勒出一幅消防改革图景，人性的关怀在其中熠熠闪光。记者对话《一号战车》作者初曰春，与您一同感受创作背后有关消防的那些事儿。

因为热爱

所以为他们而歌

“作为一名老消防员，我必须用文字礼赞新时代的英雄群体。”

记者：祝贺您的长篇小说《一号战车》出版发行，希望能简单介绍一下这些年的创作情况。

初曰春：最近几年，我创作了长篇小说8部、儿童文学3部、中短篇小说及报告文学等作品若干，参与多部影视剧创作，出版《警察三个半》《我说红烧，你说肉》《初一十五看月亮》等作品。

记者：您是一位高产作家，从这些书名就能看出内容都和生活很贴近。这次《一号战车》出版发行，目前来看，无论是在文学界还是在消防救援队伍中，反响还是比较强烈的。

初曰春：这是我构思了很久的一部长篇小说，能得到读者的认可，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心心念念的事。

记者：据我所知，这是一部以消防员为主人公，全面反映消防救援职业的长篇小说。您的创作初衷是什么？

初曰春：2008年的汶川地震，消防队伍第一时间奔赴现场，展开专业救援，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那场灾难让我萌生了创作消防题材小说的想法，之后就留意积累各种素材，2013年开始动笔。

记者：作家在创作时，有时会非常顺利，有时会停停写写，还有的几易其稿，您在创作期间遇到过这类的情况么？

初曰春：有，写到几万字时，发生了天津港“8·12”瑞海公司危险品仓库特别重大火灾爆炸事故，我受命前往现场，消防员的牺牲让人泪目，他们是那么年轻，宝贵的生命却定格在青春的某一瞬间。这让我深受触动，我把写完的几万字全部删掉了，又开始重新起草。

记者：您是说全删掉了么？

初曰春：是的。 我在写作的时候，经常会写着写着不满意，几万字，甚至十几万字全都删掉，连底稿都不留，不给自己留后路。

记者：这真是一股狠劲。《一号战车》后来的创作还顺利吧？

初曰春：在创作过程中，一直有很多新的情况出现。所以，我一直在调整着方向，但是核心思想是没有变的。2018年，应急管理事业改革，全体消防战士面临转隶改制，尽管很多人留恋和不舍，但这是大势所趋，是国家应急救援力量对标国际一流专业标准，加快转型升级的重要一步。 作为一名老消防员，我必须用文字礼赞新时代的英雄群体。有着这样的认识，创作起来就不会跑偏了。

创作离不开生活

离不开人民

“如果没有这些活生生的消防员的故事，就一定不会有这本书的诞生。”

记者：近日，习近平总书记发表重要讲话，指出源于人民、为了人民、属于人民，是社会主义文艺的根本立场，也是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发展的动力所在。您对此有什么样的理解？

初曰春：这是至理名言，也是广大作家的创作理念。拿我个人举例，如果我没有在消防队伍工作的经历，我写不出这本书。为了创作好这本书，我先后赶往四川成都、绵阳、眉山，山东烟台等地，在这些地方的消防队站体验生活，把各个年龄段的消防员集合起来，去倾听他们的心声。于是我的眼前出现了那些坚毅的脸庞，也听到了牺牲的英雄的故事：妻子怀孕三个月的优秀班长，当兵不满一年的呆萌新兵，还有仅剩一个月就要退伍的老士官……这些是现实的故事，可是在我的文学中，我实在不想让他们再失去生命。我觉得如果没有这些活生生的消防员的故事，就一定不会有这本书的诞生。

记者：我国现有的消防救援队伍中，地方队所指的是专职消防队，这也是一个极易被人们忽略的队伍，但是难得的是你的目光聚焦了他们。

初曰春：近些年来，中国经济社会迅猛发展，消防力量不足，为了解决这一瓶颈性的问题，东部沿海地区的消防机构率先委托地方单位向社会招聘适龄青年，这是新生事物，也是消防向职业化迈进的第一步。为了把他们的形象创作出来，我陆续走访很多基层消防队站，了解这一群体的现状。

这是一批鲜为人知的兄弟，他们不是现役，执行的任务却与专业消防员相同；他们没有军衔，却像军人一样冲锋陷阵。在他们身上，我能够看到一线曙光。他们身上的故事多如牛毛，以至于我无法取舍。 换句话说，我没有找到一个恰当的方式重塑他们的内心世界。我需要找到一粒种子，植入脑海，然后生根发芽，撑起一片绿荫。

记者：在体验生活当中，您遇到过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初曰春：忘了是哪一天，我向好兄弟袁增高发牢骚。他邀我去聊城消防采风，我打着哈哈，未置可否。 他忽然间语气变得低沉：我这里有你需要的故事。前段时间，我这儿有个叫谢浩的专职消防员，在备战比武期间，儿子不幸夭折……你应该来写写我身边的这些消防员。我瞬间收起嬉笑的表情，答应了他的邀约，决定选个合适的日子，开启这段新的旅程。我隐约觉得，这一次，我不再是匆匆赶路的过客。

出发那天，我途经北京西客站，一辆城市主战车闪着警灯呼啸而出。驾驶室内，有张青春的面孔刚好转过来，冲着车窗外，带着阳光而坚定的笑容。 我猜想，小伙子应当是“00后”，跟很多年前18岁的我相似，或许还有些懵懂。我向他行注目礼，直到消防车汇进车流，我才庄重地举起右手，敬了一个军礼。这个画面感动了我，也让我记得最深。

跳出原本的认知

展示不一样的群体

“作品中的他们面临无数险情，却都活了下来，我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展现他们的伟大。”

记者：这本书取名《一号战车》，这有什么特殊用意？

初曰春：熟悉消防工作的人晓得，首辆出动的消防车被称为一号战车。能够值守该车是身份、地位和尊严的象征，有上进心的消防员时常为争抢该车发生冲突。“一号战车”代表的是危险也是旗帜。

记者：如果用一分钟时间来讲述《一号战车》的故事，你将给读者提供哪些重要信息？

初曰春：面对生死的抉择，面对改革的困惑，年轻的消防员们上演着鲜为人知的故事：营救轻生女生引发舆情危机、年轻人们要让“老先进”打翻身仗、消防支队领导被诬告、KTV亡人事故的背后真凶……

记者：你这样的讲述听起来确实很吸引人。但是我觉得你在书中着墨最多的地方还是救援场景。

初曰春：是的。只要一声号令，他们一次又一次冲向危机四伏、瞬息万变的灭火救援现场！

记者：就个人感受来讲，在《一号战车》创作中，您遇到了哪些难题，又有怎样的收获？

初曰春：实话实说，在构架故事框架的过程中，我非常煎熬。因为好多难题摆在了面前，最麻烦的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如何还原这支队伍的精神面貌。尤其是在改革期间，他们如何传承发展过去的优良传统，怎样表达他们的奉献精神等等，都让我陷入了困境。以奉献为例吧，那么多的消防员牺牲，他们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老公、儿女的父亲，毫不夸张地说，一个人倒下了，他的家庭乃至关联的几个家庭天就塌了。这类英雄壮举比比皆是，随便拿出一个就是很好的素材，但我偏偏有个执念，消防员在真实生活中已经有那么多的牺牲了，我不能让他们在虚构的作品中还是那样的命运。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作品中的他们面临无数险情，却都活了下来，我试图用另一种方式展现他们的伟大。

另一个是关于传承，我也下了气力，不但把它藏在了情节发展中，在结尾处我专门设计了新入队的消防员，他们能让读者展开想象空间。总而言之，我不能刻意拔高消防队伍的英雄形象，更不能让笔下的人物不食人间烟火。

了解才能理解

揭开英雄神秘面纱

“我让更多读者了解了消防救援这项事业，只有了解才能理解。”

记者：每一本书的创作，都有它的价值或者使命，您认为《一号战车》的价值在哪里？

初曰春：我让更多读者了解了消防救援这项事业，只有了解才能理解。众所周知，消防工作的重点包括防火和灭火，这部作品讲的是灭火救援故事，这类故事发生在基层。

一线消防是为老百姓服务、为父老乡亲保平安的，任务决定了他们很少与群众发生冲突。还有，熟悉消防的人清楚，这支队伍当中，缺乏老少差、阴阳差。前者很好理解，从业人员都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哪怕有几个年龄大的与之对立也好驾驭，但那个年龄段的基本都是上级领导，彼此之间很少产生交集；后者就更麻烦了，消防员没有太多时间谈恋爱，更何况天天战备、出警，他们也没有机会去享受花前月下的美好，我很难设置爱情线。

采风途中，我重点关注了这两方面，创作时基本尊重了现实。需要说明的是，作品中的女干部元力曾经有过一段在基层代理职务的经历，有读者跟我交流，说太假了，因为女性不可能在一线。实则不然，我有位姓聂的大姐，就曾担任过特勤中队的指导员，而且把工作干得风生水起。当然，碰到的阻力还有很多，可以说是数不胜数。例如，任何人都不可能生活在真空中，如何呈现消防员在社会大环境下的困惑；人们面对天灾人祸该怎么办，怎样通过文学语言来给公众带来一些警示……在这些方面，我都做了些探索和努力。

记者：《一号战车》里面数十名主要人物几乎等分了故事的全部情节，小说里的故事密度非常大，章节间的过渡非常简洁明朗，读起来几乎没有任何障碍，是一本成功的作品。但是，在当下，可能也有人在进行这一题材的创作，您作为一个老作家，对他们有什么好的建议？

初曰春：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只能泛泛而谈。一些正能量、主旋律的作品，往往得不到认可，好似这类题材必然缺乏市场，想有所突破，很考验作者本人的功底。很惭愧，虽然一直致力于提高个人的创作能力，但目前我做得还不够好。过去我也读过你写的应急的文学作品，对我是有帮助的。

既然谈到建议，我就说一点吧，我觉得应当从生活中汲取养分，运用更多的鲜活素材，防止在创作时走“假大空”的弯路，进而在虚构的世界里让读者产生共情，给公众带来全新的阅读体验。

记者：谢谢你通过这本书为消防员这个群体塑造了一个群像，以日常生活碎片拼凑出个体的生存挣扎与精神坚守，以普通人的真性情铸造出英雄的血肉之躯，这本书并没有迎合那些对优秀消防英雄及其催泪事迹的期待，而是揭开英雄的神圣面纱，将其放置于市井平凡百姓的人生图景中。书中虽然是虚构的故事，但书中的一些情节总会让人觉得似曾相识，尤其是小说里的童话与现实交织，更能折射出理想与信念的光芒，更加凸显出这群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初曰春：感谢你把这本书读得这样仔细，也谢谢你对我的采访。你为应急管理系统创作了大量作品，但愿我们对应急文化建设，共同作出应有的努力。 

（初曰春，山东牟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发表各类体裁文学作品300余万 字，参与多部影视剧创作，出版《警察三个半》《我说红烧，你说肉》《初一十五看月 亮》等，作品曾获金盾文学奖、冰心散文奖等多个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