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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语文学世界的“导游者”
来源:北京日报 | 赵婷  2020年12月01日08:59
关键词:冯至 德语文学

他被鲁迅先生誉为“中国最杰出的抒情诗人”。

他写的《杜甫传》至今仍是杜甫草堂重要的纪念品。

他从事翻译工作近60年,堪称中国德语文学翻译与研究的先行者和奠基人。

他最早将世界级的现代诗人里尔克介绍给中国读者。

他就是冯至,曾担任院系调整后的北京大学西方语言文学系的首任系主任,中国科学院(1977年起分出中国社会科学院)第一批,也是唯一的一批学部委员之一,外国文学研究所的首任所长,一生致力于外国文学的教学、研究和推广。

四卷本《冯至译文全集》新近由世纪文景推出。这是冯至译文首次以全集形式出版,其中,《审美教育书简》《维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等重磅译作及卷四大部分内容在市面上均已绝版多年,《哀弗立昂》《智利的地震》等作品则是首次从民国期刊补录的。书中收录的译作手稿、历史图片等珍贵图像资料,其中不少也是首次出版面世。

学贯中西的一代大家

冯至先生既有扎实的国学功底,又有深厚的西学造诣,一生著述广博,兼有多重身份。

20世纪20年代,就读于北京大学德文系的冯至加入“浅草社”“沉钟社”,他一面创作一面译诗,迅速在新诗诗坛上崭露头角。与许多浪漫的诗人不同,冯至的诗作在很早时候就显示出沉思的特性,也获得了诸多赞誉,但他敏感意识到了抒情中心主义的缺陷。他创作于20世纪40年代的《十四行集》把新诗从浪漫主义经过象征主义推进到中国式的现代主义,成为中国十四行诗的代表作和里程碑。

1930年冯至前往德国留学,开始研读存在主义哲学和德国文学,并向里尔克和歌德学习,思考如何寻找更加深刻而隽永的表达方式。

冯至关注的诗人多具有浓厚的哲学意味和鲜明的现代特征。译文全集卷一收录了冯至翻译的歌德、荷尔德林、海涅、尼采、格奥尔格、里尔克、布莱希特等诗人的作品。其中,收入了歌德最知名的部分诗作《普罗米修士》《玛利浴场哀歌》等,以及冯至研究歌德的代表性作品《浅释歌德诗十三首》。20世纪40年代,冯至曾译出《浮士德》选段《哀弗立昂》,但此后多种冯至译诗集未见收录,编者通过查阅民国期刊予以补录。海涅是中国读者熟悉和喜爱的德国诗人,本卷收入了冯至50年代出版的《海涅诗选》、长诗《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和《集外诗八首》。

冯至以诗人之笔译诗,对节奏、韵律、情绪、氛围的掌控都恰到好处,堪称典范。德国波恩大学原汉学系主任陶德文说:“在冯至那里,质朴和充满艺术性的译文显示出了创造性,他把一切都转化为旋律和节奏,从其中勃兴出一种不可比拟的情绪。”

冯至的译诗不仅与其创作相辅相成,也对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诗人王家新说:“我们这一代人与里尔克的相遇是通过冯至先生,是与‘冯至的里尔克’相遇。冯至的里尔克也可以说是两个诗歌灵魂的融合。从冯至翻译的里尔克那里,我们真正体会到何谓‘诗歌精神’。”

德语经典文学全景呈现

在诗歌之外,冯至译文还囊括书信、小说、年谱、散文等多种体裁,种类丰富完整。冯至目光如炬,其选取的均为德语文学、哲学领域的经典之作,并以亲切自然的口吻适应原作深刻而质朴的思想。

全集卷二收录《审美教育书简》和《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封信》。前者是1793-1794年间席勒写给丹麦奥古斯滕堡公爵的27封信。在法国大革命背景下,席勒以康德的原则为依据,深刻分析了审美中的诸多论题,认为要改革国家,获得政治自由,必须首先改善时代的性格,恢复人的天性的完整性。政治问题的解决必须假道美学问题,人们只有通过美才能走向自由。后者是里尔克在30岁左右时写给一个青年诗人的书简。他在信中谈及青年人内心面临的诸多疑惑和愁苦:诗和艺术、两性的爱、严肃和冷嘲、悲哀和怀疑、生活和职业的艰难,探讨审美、信仰、寂寞、爱、悲哀等论题的深奥本质。

卷三为歌德长篇小说《维廉·麦斯特的学习时代》,作为德国“修养小说”最光辉的代表,展现出个人在内心求索与外界遭遇之间所演化而出的壮阔历程。

卷四收录冯至翻译的《歌德年谱》《哈尔茨山游记》《远方的歌声》及集外译文。《歌德年谱》为德国俾德曼编,冯至译注,详细考证了伟大诗人歌德的生平、经历和创作历程,展现了一代文豪生活与创作的互动关系。《哈尔茨山游记》是海涅早期散文代表作。集外译文则收入了冯至发表过,但生前未收入其各类选集的译文,包括短篇小说、凡·高书信、克尔凯郭尔随感等。

“不会说谎,不会虚伪,不会吹牛,不会拍马”

冯先生治学成果丰硕,但他从不自夸,永远保持谦逊谨慎的作风。季羡林先生撰文说他“淳朴,诚恳,不会说谎,不会虚伪,不会吹牛,不会拍马,待人以诚,同他相处,使人如坐春风中”。他以极其严谨的态度对待翻译,每一个用字都仔细斟酌,在几十年的时光里对一部译作不断打磨,直到做出最满意的版本。

厚厚的四本天蓝色封面的书,装在暗蓝色的函套里,触感柔和,色泽典雅,如山峦静默、海水深远,暗合着冯先生的深邃、质朴与谦逊。

一整匣抱在手中,沉甸甸的,那是经典的分量。

在外国文学研究界,冯至是公认的一面大旗。但他却说:“在德国文学丰饶的领域里,我常常把我比作是一个‘导游者’,我把‘游人们’领进这个区域,在这区域里能有更多发现、更深入了解的,往往不是‘导游者’,而是真诚的‘游人’。”期待更多真诚的“游人”能在这位前辈“导游者”的引领下,畅游德语文学世界,乐享“外来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