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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写作模式已经开启?
来源:北京晚报 | 陈梦溪  2018年01月04日08:20

3年前,单向空间书店发起了全国第一个书店行业内的好书评选和写作奖励“书店文学奖”,联合100家国内几十个城市的书店提名候选,并邀请权威学者、作家、艺术家、建筑师等联合评定,选出华语出版界在过去一年中最值得关注的声音,奖项包括年度作品、年度青年作家、年度文学翻译、年度旅行写作、年度编辑、年度批评、年度新声和年度致敬。可以看出,这是一个鼓励年轻写作者、富有时代感的评选,《书乡周刊》与书店文学奖的两位主创——单向空间总编辑胡涛和《单读》主编吴琦进行了一场围绕“新时代的写作者”的对话,聚焦青年一代的创作,讨论新的创作方式的形成。

诗歌复苏与碎片化阅读有关?

《书乡周刊》:这次书店文学奖的主题是“一代人正在到来”,试图讨论“我们这一代的痛与爱”,这里“正在到来”的一代人是指什么样的一代人?

吴琦:当我们说一代人的时候,首先指的当然是伴随着科技革命、资本和人的全球流动之后,登上历史舞台的新一代,但我们指的并不是这一代的所有人,真正可以用时代、用代际来命名的人,恐怕需要更多的自觉。他们不可避免地身处时代中间,同时和时代保持着距离。讨论“一代人的痛与爱”,其实就是想要去追问时代变化背后的动因,他们爱的具体是什么,痛的又是什么。

胡涛:我最原始的想法是,为什么所有的诗歌节、文学节,大多的荣誉都给了德高望重的一代人,而新一代的创作者需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获得认可?另一方面,从纯文学的创作来说,从70后到80后,对于这一代作家的作品评价是众说纷纭的,有各种不同的意见,好像都没有一个公认的标准,经典是什么样的。但是不可否认,新的写作模式已经开始了,比如近些年诗歌的复苏,是不是跟我们对于短信息、短平快、碎片化的需求相关呢?我们需要去了解这些潮流是怎样发生的。

《书乡周刊》:所以新一代的写作者和年龄没有直接关系,但也有某种关联。

吴琦:其实和年龄无关,有些四五十岁的人,也非常富有当代的精神,关注当代的社会发展,想要去了解当代的精神。

《书乡周刊》:在你们看来,新一代人已经进入了自我表达的旺盛周期,科技发展、文化翻新、崭新的语言和交流方式开始改变我们的生活和作家的写作。

吴琦:是的,当代的写作其实已经不单单是写作了,它与许多其他的东西联系在一起,比如我们很多的对谈所讲的是影视与写作的关系、人工智能对写作的改变、社交媒体对写作者的冲击。

胡涛:有些创作即便是有些稚嫩,但其价值是超过那些腐朽的东西的。其实我们需要很多能对我们生活做反思的作家,比如技术对于我们生活的改变等,我们不能对生活失去了感知的能力。我更希望有新的一代人能够用他们的文字写他们的生活,保证他们文字的纯度。

互联网能激励写作?

《书乡周刊》:什么样的形象是一个当代写作者的典型样子?

吴琦:他也读书、也去夜店、也用社交媒体、也改编剧本,但他的一切创作都是从文学中获得滋养的。有的作家可能也活在当代,但他的思维方式或生活方式其实是活在过去的。哪怕你要求他们去更新语言,或者他们本身有这种意愿,可能也没有这样的能力了。新一代可能是用着互联网长大的一代,融入了影像时代,不管是写小说、诗歌还是剧本,这个东西都是融入我们血液里的。

胡涛:我觉得像双雪涛(80后作家),他其实已经呈现出了创作的才华和某种气象,或者用四川话写作的颜歌(80后女作家),还有李娟的写作,都是一种无法替代的经验。我特别喜欢那种有个人风格的作品。

吴琦:比如像叶三、范晔啊这些写作者。因为我最近重新开始用微博,因为我发现90后和00后在微博上特别活跃,微博上很多写作者也特别活跃,有他们的作品在上面,有写作谈,也有大量对于日常生活的观察,他们在社交媒体上面活得非常舒适,一点没有像我们想象的破碎的阅读会给写作造成困扰。

《书乡周刊》:有人说社交媒体造就了新一代写作者,他们是从微博等平台获取他们的读者的,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可能时代确实改变了我们的叙事传统,新一代的写作者有全新的表达方式。

吴琦:日常生活和他们的写作没有割裂开来,不存在谁耽误了谁的时间,是个特别当下的状态。互联网上碎片化的、戏谑的、我们以前很鄙视的一些行为反过来会刺激他们的创作,让写作者找到鲜活的力量。我们可能需要去破除一些偏见,不要以为作家一定是什么样的,有些人可能没有被某个序列认可,但他们也有很多读者,也在持续地创作作品出来,也需要被认可。

胡涛:就像吴琦说的,他们生活和人是相关的,也没有那么沉重的包袱,写的就是自己生活,而且文字是有质地的,是有文学价值的。我有个作家朋友说他要写出像哪个知名作家一样的作品,我跟他说,你的经验是名家也取代不了的,你要创作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单从关注度来说,或者用个时髦的词“流量”来说,确实那些功成名就的人的点击量会更高,所有人都会围着他们转,但也有一些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一些光芒是自己闪耀出来的,这个是我们想要捕捉的。

书店的品位很相似?

《书乡周刊》:很多人会好奇“书店文学奖”的特色是什么,书店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我听说你们会找全国各个城市有名的一些书店去提交名单,让每家书店去投票。

吴琦:从中我们也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除了个别的一些书店是市场营销的思维,大多数书店的经营者对于书店的品质有自己的判断,对于什么样的书是好书很了解,虽然是我们这个书店在牵头,但其实书店对于选书的品位有很大的重合度,不管是好书的书单还是好作者的名单和我们预期的是高度一致的。有些东西是在书店的血脉里的,看书的人对于什么样的文学是能流传下来的有着天生的倾向。你在布置这个书店的时候把什么书放在显眼的位置上就说明了个人的判断。

《书乡周刊》:书店的判断是什么样的?也就是说这些书店推荐的好书会有很大一部分是重合的吧。

吴琦:是的,去年很多书店推荐的就是里尔克的诗集,几乎每家书店都有推荐这本书,但这本书我们的书店就没有关注到,也能发现自己视野的局限。我们书店毕竟是在北京,可能更多地倾向于北京图书市场的变化,但是在深圳、成都、上海等城市的读者关注的书是不一样的。

《书乡周刊》:那书的销量是不是会对书店的判断有影响呢,假设一本书十分畅销,它就一定是一本好书吗?

吴琦:有影响,去年有一本书卖得特别火,叫《岛上书店》,它不是一本很重的书,其实内容很轻,但在我们的统计当中它得票非常高,是前一两名,几乎所有书店都推荐了这本书,我们不排斥这样的畅销书,它的出现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书乡周刊》:如果让你们推荐几本2017年自己读过的书,你会推荐哪些?

吴琦:我推荐一本是詹姆斯·伍德写的《最接近生活的事物》,是一本文学评论,还有一本江弱水写的《诗的八堂课》,这类评论的作品让人大开眼界,虽然其中也有难懂的部分,但还是能带领读者进入文学世界。有很多成熟的记者开始向作家的方向转变,比如卫毅的《寻找桃花源》,还有郭玉洁的《众声》,《众声》这本书可能看过的人不是很多,虽然现在聚光灯还没有打在他身上,但郭玉洁是位非常出色的写作者,他也在写小说,我很期待他未来的作品。

胡涛:理查德·沃林的《东风——法国知识分子与20世纪60年代的遗产》,还有切斯瓦夫·米沃什的《路边狗》,他会写每天对日常事物的观察,当下对于自己的反思,以一种日记体方式写出来,你会看到大作家的小犹豫和小情绪,很真实的一面。

“旅行文学”开始流行?

《书乡周刊》:我看到书店文学奖有一个“年度旅行文学”,“旅行文学”这个类别我们似乎很少涉及,也几乎没有专门为此而做的奖项,能解释一下“旅行文学”是什么样的文学吗?

吴琦:旅行文学在国际文学界是个很重要的类型,而且国外的读者读旅行文学是一件挺时髦和流行的读物,很喜欢看他们的记者在世界各地的旅行故事。从本土来说,我们是一直在融入全球化的浪潮的,之前很多游记也有在互联网上流传,但直到最近几年才出现了真正的旅行文学作品。

胡涛:我们原本还想设立“年度传记文学”,但是目前国内的传记文学作家太少了,也鲜有力作。目前很多奖项是按体裁分的,比如小说奖、诗歌奖、散文奖等等,我们希望是依照某种写作的潮流或新的现象发生去发生的,是不断变化的,看看能不能敏锐地把握这个时代的写作者的动态。

《书乡周刊》:在你的视野中,能够称得上优秀的旅行文学作家有哪些,想要推荐的旅行文学作品有哪些?

胡涛:我家里摆了很多国外的旅行文学,其实他们的许多旅行指南就很像旅行文学,那种带着个人体验的个人写作,类似风情录式的东西,像卡夫卡这样的作家外出也会写作很多旅行见闻,像简·莫里斯(Jan Morris,英国小说家)这样世界级的旅行文学作家作品就更多了。

《书乡周刊》:那么目前我们国内的旅行文学作家有哪些?国内的旅行文学现状是什么样的?

胡涛:我发现现在越来越多的写作者有机会去国外生活一段时间,哪怕是出差的机会或访问的机会,这样就会有旅行文学的作品产生。目前创作条件已经很成熟了,所以慢慢催生出这种潮流。

《书乡周刊》:有哪位国内的作者写旅行文学让你印象比较深刻?

胡涛:比如韩博的《与酒神同行》和《涂鸦与圣象》两本书,他去考察了世界各地的涂鸦文化,做出他的解读,写得很好。

吴琦:云也退的《自由与爱之地——入以色列记 》我觉得很好,他的旅行文学近乎小说创作,不是我们想象中那种游客的感觉,比如他去以色列生活一个月的时间,完全融入当地的生活,成为当地人的一员,与他们一起劳动,与那种浮光掠影的旅行不同。他用小说家的笔法将自己亲历的事情写出来,非常坦诚、直接和完整。这样的作品甚至有些超过了我们对于旅行文学的定位,有很好的文学品位。包括今年越来越多的书评人在出版自己的作品,评论不再是象牙塔内部的专属,而是属于评论者个人的东西,有他们自带的审美和语言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