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出版前辈郝铭鉴先生
2020年4月2日中午,从上海文化出版社姜逸青社长微信朋友圈读到如下文字:“刚刚从朋友圈获悉,尊敬的出版大家郝明鉴老师今天中午永远离开了我们……”第一感觉是不相信,马上在评论区追问“可靠吗?”姜社长回复:“10点12分走的,我们的老领导。”我说:“还说找时间去看他呢,特别好的人!”姜社长说:“是的,纯正的君子。”我们的对话简短,但语短情长:首先,姜社长情急之下把郝老师的名字打错了一个字,这个错别字里其实包含着太多的情感,作为郝老师的同事和尊重他的晚辈,不可能不知道这三个字的正确写法,只是当时太过震惊太过悲痛和急于把这噩耗告知关心牵挂郝老师的人。我马上把消息告知广州的一位朋友,因为我们曾经多次商议过有机会去上海看望郝老师。朋友一样发来惊愕的表情。我在朋友圈很快转发了这条消息,并写下:“沉痛悼念出版大家郝铭鉴老师! 做《中国编辑》时得到他的很多鼓励和支持,一直说找时间去上海看他呢,遗憾! 祝一路走好!”在评论区我还补充:“丽日清空,因一个人的离去而变得寒冷!”
我和郝老师相识,缘于《中国编辑》杂志,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2002年,我从河北教育出版社审读室主任任上受命参与《中国编辑》杂志的创刊,担任编辑部主任。这本国字号期刊由新闻出版署主管、中国编辑学会主办、河北教育出版社承办。作为加入出版队伍不到五年的新兵,虽然有无数的出版大家做后盾,前面又有中国编辑学会和我们出版社的领导领路把关,我依然深感压力巨大。特别是这本刊物,从内容到形式,都必须代表国家水平,而当时很多的业内刊物早已功成名就,比如最早创刊的山西《编辑之友》,同样归新闻出版署主管的北京《中国出版》,以理论研究著称的湖北《出版研究》,还有郝铭鉴老师主编的上海《编辑学刊》,加上专业报纸,总共不下二十种。大家经过讨论,认为《中国编辑》必须以促进编辑学研究为宗旨,但不忽视年轻人的阅读兴趣,尽力争取更多年轻的作者和读者,努力打造“编辑人的精神家园”,寄望成为出版从业者八小时之外学习的首选。
因为同宗同姓,和郝老师的沟通相对较多,我的很多想法得到了他的高度认可,特别是试刊号、创刊号,郝老师均给出了具体意见和高度评价,使我这个期刊界的新兵获得了信心。有时,一些争议性较大的问题,自己想不开,电话和他沟通,每次都能得到他的安慰和鼓励,自己从他的身上也学到了很多。比如,他主编的《编辑学刊》,将出版文化融入编辑学研究,将枯燥的理论通过深入浅出的方式加以阐释,可读性很强;他多年坚持亲自撰写卷首语,从身边事写起,讲述对业界的观感。拿到《编辑学刊》迫不及待地读卷首语,是我多年的习惯,而自己无力撰写这么优美的文字也是我多年的遗憾。直到今天,我都认为自己是《编辑学刊》的铁粉,即使我已经离开《中国编辑》岗位许多年了,即使郝老师不再主政《编辑学刊》了,每次拿到《编辑学刊》,依然感到十分亲切。
《中国编辑》的主要读者是各类编辑工作的从业者和大学编辑出版专业的各类学生,为了提高编辑们的语言文字水平,我们开设了专栏,请语言研究者撰稿讲解语文知识。这类的稿件需要深入浅出、短小精悍,既要有学术研究作支撑,又必须表达鲜活、耐人寻味,对作者的要求其实很高。在寻找作者的过程中,郝铭鉴的名字被反复提及,才得知他也是名刊《咬文嚼字》的主编。2003年,参加由中国编辑学会组织的年会,和他有了时间较长的近距离接触,聊天时他说编《咬文嚼字》是兴趣之所在,愿意探究语言类问题,能将工作和兴趣完美结合再辛苦也不累。我本来也是对语言文字研究有着浓厚兴趣的人,从开始熟悉郝老师到关注他主编的《咬文嚼字》,再到关注他本人,方知一个低调的人,在上海早已成为传奇。他曾任上海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上海文艺出版总社副社长,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能把《咬文嚼字》这样一本看似小众的语言类期刊策划组织成优质畅销期刊,确实创造了一个神话。订阅《咬文嚼字》、认真阅读每期《咬文嚼字》,早已成了我多年的习惯,每年还要购买发行几十万册的合订本。我经常和编辑们讲,《咬文嚼字》如果给一般的人来做,卖三万册就已经不得了了,现在却成为语言文字工作者的必读书、工具书、枕边书,这其实反映出一个出版人的创新意识、责任意识、使命意识。大家津津乐道的是郝老师组织的咬名刊、咬名家、咬名作活动,空前的关注度和争相希望被咬,每年的“十大语文差错““十大流行语”公布,早已变成了无数人的期待,跨越领域和人群,成为镌刻在《咬文嚼字》之上的金字招牌,无数的出版人,从这个案例中,可以学到太多课本中学不到的东西,而隐身于刊物之后的郝老师们的意义就在于通过一个个案例,讲述出版的初心和精彩。杂志之外,《咬文嚼字》杂志社还出版了语言文字类的系列书籍,举办语文培训班,郝老师也撰写了好几本讲述语文知识的书籍。我每每被郝老师渊博的知识和灵活的思想所打动,对出版的意义有更加深入的体味,也明白了一个好编辑的内涵。
五年前,郝铭鉴老师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钟爱的出版事业,我们感到万分悲痛。我确信,他的精神和他开创的事业必将长存,也必将激励我们这些晚辈。
(本文作者为花山文艺出版社原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