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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祖慈:年届七十,“爱上”翻译
来源:中华读书报 | 竺祖慈 宋庄  2025年05月28日08:54

竺祖慈,曾任中国外国文学学会日本文学研究分会副会长,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翻译奖

中华读书报:您是怎么爱上翻译的,做翻译是自己的兴趣吗?

竺祖慈:我是1968届高中毕业生,属于“老三届”。毕业后即赴苏北农村插队务农,1977年参加高考制度恢复后第一届考试并被录取。毕业后教了半年书后调入江苏人民出版社《译林》杂志任日文编辑,自己也做一点翻译的愿望,就是从这段伴自己终身的职业生涯开始的。最初的动机是希望通过自己的翻译实践积累一定的经验和体悟,以期提高对翻译作品的鉴别力,增加自己与译者朋友的对话能力,而非仅做一个眼高手低的编书匠。与其说自己文学翻译的起步是出于爱好,倒莫若说是职业使然,如果不是从事翻译文学出版编辑工作,作为一个中文专业出身的人,仅凭自己自学日语的经历以及对于自小对于文学的爱好,我应该是难有动机和机遇介入文学翻译工作的。

20世纪80年代前期到90年代中期这十余年中,我利用业余时间翻译了百余万字作品,虽没耽误编辑工作,但还是担心予人不务正业的印象,于是都以笔名发表(退休后一次偶遇当时还在译林社工作,已经声名鹊起的青年翻译家陆大鹏,我不无艳羡地告诉他现在这样开放宽容的职业环境值得珍惜,希望他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前提下在译事方面更上层楼)。之后的二十年中,因转事出版社的行政和经营管理工作,一心投入各种日常事务,便完全中止了自己的译事。66岁结束退休后的返聘工作,又专心照顾老父,直至他以百岁高龄辞世,此时已届七旬的我才应译林同事的鼓动和安排,开始拿起译笔重作冯妇,以至这个没有多少嗜好的无趣之人因此有了一种近乎上瘾的感觉,一方面希望能把译事作为自己打发退休时日的一件“正事”,同时也希望借此不使头脑锈结而更快老衰,而且由于敝帚自珍的人性使然,常常会从自己的翻译文字中多少获得一点心理的满足。我觉得大概这时才能说自己对文学翻译达到了“爱好”的境地。

中华读书报:您曾提到自己最喜欢活跃在一线的日本作家东野圭吾,为什么您特别喜欢推理小说?推理小说是您最喜欢的阅读类型吗?

竺祖慈:前两年获鲁迅文学奖翻译奖后,在一次与媒体的访谈中我提到希望能译一部推理小说,尤其是在中国拥有大量读者的东野圭吾的作品。推理小说在日本文学中属异类,从取材来说,它们完全跳脱个人体验、日常琐事和内心感受,多围绕重大事件展开情节,尤其是社会派推理作品,常以个体事件反映具有代表性的社会问题乃至社会制度问题,以至松本清张、森村诚一等推理作家已被公认为左派作家。从写作手法来说,推理作品也一反日本文学作品常见的节奏缓慢、文字艰涩等特点,常常给人一气呵成、目不暇接之感,而且较易引起影视业关注而被改编为影视作品,甚至反复被改编成不同版本,包括不同国家、语种的移植版本,从而形成一种IP(知识产权)资产。

从数量来说,以我的感觉,现今日本推理、悬疑(mystery)作品的产量在日本国内的文学种类中应是最高的,在中国的译介量应该也超过了其他日本文学种类,并形成了不少分布广泛、人数众多、活动频繁的“日推”粉丝群体,其中包括我们这样的老年人,我有好几位中学同学常向我借阅日本推理小说,其中不乏各个行业的专门人士。这可能也是我想译一本推理小说的动机之一,觉得到时送书给朋友熟人,受欢迎的程度可能会好过其他书,这些年来最活跃和高产的日本推理作家东野圭吾的作品尤应如此,于是便有了我接受采访时的那段话。

中华读书报:能顺便谈谈自己的阅读情况吗?在翻译中,有哪些作家作品对您影响比较大?

竺祖慈:我的阅读生活其实集中在中小学时代和“文革”初期停课无所事事的那两年,也是因为父亲在南京图书馆工作,有了借书的各种方便(也正因如此,那时家里基本没有藏书)。青少年时代的阅读自然是从《儿童时代》《少年文艺》之类开始,继而是《林海雪原》《红岩》《红旗谱》《青春之歌》《创业史》等等,然后是中国古典名著和外国名著(当然都是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欧美的“批判现实主义”一类)。待上世纪60年代末我和父母亲都先后下乡务农后,就基本结束了读书生活,因为没有任何书源。

中华读书报:大学时期的阅读呢?

竺祖慈:1977年上大学后的读书主要迎合中文系的课业需求,相对比较系统,而且主要是补自己在中国古典阅读方面的短板。从事出版工作后则忙于应付各种事务而没有较系统的阅读。完全结束职业生涯后,头几年是全身心照顾刚刚病倒的高年老父,待老爷子离世后,自己已是七旬之身,且又重操译事,于阅读可用的体力、精力便十分有限,不多的一点阅读又难置身于网络时代的碎片化之外,反倒冷落了家中几柜大多未曾认真读过的纸书。这几年的阅读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日本文学,包括日文原著和中文译本,其中大多是当下的话题作家和话题作品,借以了解日本文坛的一些现状,也想为自己的老东家出版社物色一点合适的作品。二是中国文学,此时已主要着眼于寻求语言文字方面的点化,以用于自己的译作文字。鲁迅、张爱玲等人的一些作品反复读过,已主要不是因为内容,而是实在折服于其中的文字表达,多少已沦于一种“技术流”的追求了吧。

中华读书报:您有什么样的阅读习惯?

竺祖慈:青少年时代的阅读带着提高写作水平的目的,常常会做笔记乃至自己认为的妙词佳句摘抄,曾经积累了几大本。进入“社畜”生涯之后再无暇余做读书笔记之类,及至老年,会将喜爱的作品或篇章多看两遍,但也不做笔记了。青少年时期习惯快读多读,如今已是慢读细读。与多数读书人不同,如今比较习惯用电子阅读工具,一是轻便,更是因为视力不济,喜欢电子阅读工具可将字样放大到自己方便的尺寸,不亦乐乎。

中华读书报:反复重读的书有哪些?

竺祖慈:鲁迅著作是我读的遍数较多的。

中华读书报:如果可以带三本书到无人岛,您会选哪三本?

竺祖慈:一个电子阅读工具带到无人岛则可足矣。呵呵。若只能带纸质书,可能会选一本尽可能厚一点的鲁迅杂文集,一本《红楼梦》和一本《聊斋志异》。

中华读书报:假设策划宴会,可以邀请在世或已故作家学者出席,您会邀请谁?

竺祖慈:宴会应该是个轻松场合,我大概会邀妙语连珠的马克·吐温,一肚子故事的冯梦龙、蒲松龄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