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氯水人鱼》：绮梦与现实
宋 玉
美国华裔作家、艺术家宋玉（Jade Song）1996年出生于美国华裔家庭，现定居纽约，她以独特的创作视角和艺术才华，在文学界崭露头角。宋玉7岁开始接触游泳，2014年凭借出色的成绩进入常春藤名校康奈尔大学。然而，竞技体育的束缚逐渐消磨了她对游泳的热爱，最终在大学的第一学年末，她选择了告别泳池。这段游泳的经历不仅深刻影响了她的性格，也成为处女作《氯水人鱼》（Chlorine）的灵感素材。2024年，《氯水人鱼》中文版由中信出版社引进发行。
作为第一代移民的后代，宋玉始终在两种文化之间塑造自我。父母按照传统的中式教育理念，她又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大胆探索世界、尝试新事物。她从小喜欢读书，曾在采访中提到“人总是让她失望，但书籍从来没有”。如此热爱读书的宋玉没有想过会成为一名作家。毕业后她进入了一家广告公司工作，最初忙里偷闲的写作只是出于热爱，直到2020年，她在朋友的推荐下加入了一个写作小组，开始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作品，逐渐在写作领域崭露头角。2023年她的长篇小说处女作《氯水人鱼》问世，随后改编的《氯水人鱼》剧本入选了 2024 年“黑名单”编剧实验室（Black List Writers Lab）。她的第二部长篇小说《我爱你别死》（I Love You Don’t Die）和短篇小说集《牛鬼蛇神》（Ox Ghost Snake Demon）也即将出版。
《氯水人鱼》一经出版便收获如潮好评，入选《纽约时报》编辑推荐书并于2024年获亚历克斯奖。《经济学人》称赞其为一部“凶猛而势不可挡的处女作”。编辑妮可·克拉克（Nicole Clark）更是表示：“我仿佛一生都在等待这本书……宋的文字如怪诞诗篇，崇高与不安并存。”该书以强烈的情感挑战着读者的感官阈值。美国作家克莱科姆（Ann Claycomb）同样认为本书非脆弱之人所能承受，它“凶猛而赤裸，沸腾着愤怒、痛苦与蜕变的迫切”。《百万人》（The Millions）将其列入“2023年最受期待图书”榜单时提到，作为一本女性成长物语，该书“以幻想与恐怖拥抱少女时代的困顿”。
宋玉在书中以大胆创新的笔触颠覆了传统人鱼故事编织的绚丽童话世界，以鲜血与暴力构建残酷的存在主义寓言。她将女孩壬·余的成长经历与血腥恐怖交织，塑造了一部有关女性成长真实体验的童话。壬·余的故事首先是对女性成长经历的真实书写。宋玉的真实意图并不是描绘骇人听闻的恐怖故事，于她而言，“身体恐怖”是描写女性成长时必须触及的真实体验。她认为“生活本身就是恐怖的”，而自己只是没有佯装无事或去粉饰这类恐怖。她以细腻的笔触将女性成长的痛苦层层剖析、展露无遗，使读者投入到壬·余从压抑到撕裂，再到重生的蜕变中并产生深刻的共鸣。除此之外，精神上的压抑，如父母的期盼、教练的要求、同伴的嫉妒，压得壬·余喘不过气。她在脑震荡后发出疑问：“我要怎么才能区分脑震荡引起的疼痛与日常生活带来的痛苦呢？”这是深深的无力与愤懑，更是无声的控诉。当生理之痛与精神压迫交织，她的疼痛边界变得模糊，壬·余的困惑映照出和她一样的女性的痛苦在日常规训中的隐忍与撕裂。宋玉将自我也投射到壬·余身上，她在采访时谈道：“当这本书终于完成的时候，我好像明白了卡维·阿克巴（Kaveh Akbar，伊朗裔美国诗人、小说家）所说的，‘我把我的生命卖给了深渊，作为回报，深渊给了我艺术’。”而她所经受的一切，她在创作的过程中一点点地疗愈。
在小说《氯水人鱼》中，作者宋玉颠覆了人们对美人鱼的浪漫想象，她笔下的壬·余没有西方小美人鱼的善良无私，没有中国古籍中鲛人的勤劳神秘，也没有波光粼粼的炫彩尾巴。壬·余那普通平常的人类身体却拥有着美人鱼的勇气和对自由的追求，许多挣扎的瞬间推动着她拥抱“真我”，一步步走向人鱼的归宿。当遭遇重度脑震荡时，她看到了水族生物在她身边活动，幻象进入现实，这使她的人类身份出现裂缝。队友的暴力、爱人和朋友的冷漠、比赛的失败一次次地为她最终的转变注入残酷的催化剂，使得她在不断的下坠过程中，终于开始了独属于她的求生之旅。她表面维持着平和顺从，私下却悄悄练习缝纫、吞下那些有关人鱼的书页和插画，祈求人鱼神龛赐予力量助她摆脱人类躯体。最终，在那场对人类壬·余意义重大的比赛前，淋浴间里，她完成了这场向人鱼蜕变的进化仪式——壬·余彻底成为了一条人鱼。
《氯水人鱼》模糊了成长小说和恐怖故事、神话与现实之间的界限。宋玉在接受采访时提到这本书“有关纪律、有关幻想，但最重要的是，讲述了对自由的渴望”。它既是对女性成长的现实主义书写，也是宋玉对新一代女性追求自我的绮丽幻想。
（作者系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