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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乌波尔三部曲”分享会举行 当女性不再是历史的无名者
来源:文学报 | 袁欢  2024年09月13日08:30

“生命的黑匣子在我年华老去时打开,向里望去,我看到一个新的黑匣子,而这个黑匣子里面可能还藏了一个黑匣子,然后里面又藏了一个,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即便到了最后,我的问题也没有得到解答,而是又回到了原点。我第一次明白,我并非身处人类历史之外,而是在历史之中,和其他人并无二致。”“马里乌波尔三部曲”的作者、德国作家娜塔莎·沃丁曾对自己的母亲知之甚少,但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互联网上搜索到了相关的词条,从此开始游走于抽丝剥茧般的调查研究之路上,于是关于母亲生命的黑匣子被一层层揭开,随之呈现的是她的整个家族、乃至二十世纪东欧历史的缩影。

近日,“马里乌波尔三部曲”的完结篇《娜斯佳的眼泪》出版,将上辈人的故事拉回到触手可及的当下,继续书写平民史诗,由一位女性的生命谜团开始的追寻,最终在另一位女性的生存寓言中结束。如作者所说:我们身处于人类历史之中,每一部家族史都是国家政治和社会历史的一个样本。“马里乌波尔三部曲”的译者祁沁雯、庄亦男和书评人马凌近期做客上海朵云书院旗舰店,与读者分享与三部曲的缘分,共同建构一点点关于“追寻”的勇气。活动由新星出版社编辑华昭主持。

马凌首先提到一个巧合,在读到“马里乌波尔三部曲”第一部《她来自马里乌波尔》之前,她正在阅读俄罗斯作家伊萨克·巴别尔的作品《红色骑兵军》,里面刚好提到了马里乌波尔,在她看来,历史是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就像一块毯子,它已经相当厚重,那现在我们做的工作是什么呢?就是把它的每条线拆出来,每个家族拆出来,每个人拆出来。而沃丁通过她的作品把历史空白填上,填好家族这个小图之后,我们才能从这个小图来感知背后的大图。

作为完结篇的译者,庄亦男说自己读三部作品的感受是不同的。在翻译《娜斯佳的眼泪》时,她考虑更多的不是共情而是如何在工作层面更好地呈现文本。阅读前两部作品时,她当时在飞机上,“所以我是在一个流动的、远离家乡的过程中阅读《她来自马里乌波尔》。这本书是一个记忆追寻的过程,沃丁一点一滴地收集历史遗留下来的零散碎片,又通过她的想象把这些碎片拼凑起来,我作为读者在阅读中也并不知道她的追寻最后能得到怎样的结果,这也是这本书最吸引人的地方。”到了《娜斯佳的眼泪》,她借助一位读者的评语说道:至少娜斯佳还有选择,她可以选择留在这里或者去到那里。流离失所是一种痛苦,那困守原地也是一种痛苦。“我看到娜斯佳这样奔波,因为各种原因远离故土,后来又再次选择回到故乡。我想象中的一个理想状态可能是世界的大门永远对她敞开,家乡的大门也是对她敞开的,她永远有选择权,那至少是比较好的一种状态吧。”

对此,马凌表示分享会的主题是“当女性不再是历史的无名者”,正是源于历史中存在大量的女性是无名者,她们在时代的动荡当中度过了非常悲惨的一生,但她们本身不会诉说,她们的亲戚也不会替她们诉说。从这一层面来看,这是个人史书写的意义所在,“如果沃丁不诉说,那么她的家族、她的母亲和大量的亲戚们,就成为了历史的无名人。所以幸亏她把他们捞起来,让我们看到了这些干瘪树皮一般的面孔,那一个个曾经活生生的人。”

“马里乌波尔三部曲”提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且被历史长期遗忘的群体——强制劳工,也就是二战期间被纳粹掳掠到德国去服劳役的群体,包括“流离失所者”“新东方劳工”等无名群体很多都与女性紧密相关。“从她的泪水里,我一下子又看到了我母亲的那份乡愁,那种无边无际、无从医治的情感,它是我童年里猜不透的谜,是关于我母亲的秘密,是一种打我记事起就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的暗无天日的重病。”在娜斯佳身上,沃丁看见了母亲的身影,她看到历史仍然在延续。马凌说:“三部曲当中有大量的女性形象,有的浓墨重彩,有的是一个小的速写,即便是一个小的人物都能让人感受到她们身上的沉重。”重新命名的过程就是重新讲述、重新发现的过程。

就像《她来自马里乌波尔》,沃丁对于母亲的身世谜团有一种罕见的执着,《娜斯佳的眼泪》也可以说延续了这种“如果母亲没去世……”的假设,作品编辑华昭问道:我们如何理解这种执着和寻找?马凌表示,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是属于人类的灵魂三问,沃丁的执着追寻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要解决她内心的一种危机,“她迫切地想知道她的母亲为什么会自杀,父亲为什么会暴力地对待她,她只能通过挖掘家族史才能还原历史的真相。在了解了真相之后,她既原谅了母亲,也原谅了父亲。所以家族故事,不仅是一个所谓的小故事、小历史,更是带给人心灵治愈层面的意义。”

祁沁雯则以一位读者的评论回答了这一问题,“如果你看见过我曾见到的,你会原谅我。”她认为后半句的补足语,弥补了一种创伤,实现了某种和解。庄亦男表示沃丁是一个无根无源的人,她所出生的地方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因为那里从来没有接纳过她,她没有故乡,没有任何人可以给她归属感,“不断地寻找母亲的身世是为了找到她的来处,她是谁,只有这样,她才能知道要到哪里去。寻亲是为了生存。沃丁曾说她的写作是为了对抗疯狂、对抗沉默,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