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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新文学成为“庄严的工作”
来源:解放日报 | 周双全  2024年05月08日09:12

晚清以来,对白话的持续讨论,带动各种社会新思潮的汹涌奔流。1918年1月起,《新青年》改为全用白话。受此影响,白话刊物逐渐增多,不仅有1919年刊行的北大《新潮》月刊,连略显保守的《东方杂志》与《小说月报》也开始发表白话文学作品。上海《时事新报·学灯》《民国日报·觉悟》、北京《晨报副镌》以及《京报副刊》更被称为新文化运动的“四大副刊”,影响巨大。这些刊物为新文学的发展提供了不可或缺的公共空间,使得不同的新旧观念得以充分互动。

但单有文学语言的转变,还不足以支撑新文学的根本改变。陈独秀在《文学革命论》提出建设“国民文学”“写实文学”“社会文学”的三大主张,进一步提出新文学内容方面的要求。创造新文学、介绍世界文学、整理中国旧文学逐渐成为“庄严的工作”。这里,特选取介绍一些有代表性的新文学刊物与社团,以进行“历史还原”。

《新青年》——

《新青年》是新文化运动的中心刊物,不仅提倡白话,还是介绍新思想的先锋。它的原名为《青年杂志》,起初由上海群益书社发行,从2卷1号起改名《新青年》。

文学方面,《新青年》登载了不少白话诗词作品,具有提倡和实验的性质;小说方面,鲁迅的《狂人日记》建立起中国现代小说的新形式,《孔乙己》突出了“被看/看”的叙事模式,《药》专意暴露国民的精神麻木,堪称经典;杂文方面,“随感录”专栏以文明批评为鹄的,真率泼辣。

1918年6月、10月,《新青年》分别推出《易卜生专号》和《戏剧改良专号》。前者译介了易卜生的《娜拉》等三部剧作,提倡文学上的写实主义,也鼓励人们充分发展自己的个性;后者经由讨论,将戏剧改良的新旧之争发展为艺术审美的真假之争。

《晨报副镌》——

1919年2月,李大钊担任北京《晨报》第7版编辑,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了比较全面的介绍,也登载了大量的文艺评论、游记、歌谣等作品,鲁迅、陈大悲、叶圣陶等人的名字屡见报端。

1920年7月,孙伏园接替李大钊任《晨报》副刊主编。1921年10月改副刊名为《晨报副镌》,从原来的《晨报》第7版改为4开4版单张出版。鲁迅的《阿Q正传》连载于1921年12月至1922年2月的《晨报副镌》,是现代文学的重要创获。

在这里,冰心成为各文体兼善的作家。1919年9月,冰心开始在《晨报》发表问题小说。1921年6月,冰心开始登载小诗,赴美留学前后的通讯《寄小读者》也主要发表于此。

1924年10月,孙伏园离开晨报。一年后,《晨报副镌》由徐志摩接编。从1925年4月起,徐志摩与闻一多、朱湘、孙大雨、刘梦苇等人合办《诗镌》,积极提倡新诗的格律化。

1926年6月至9月,徐志摩又创办了15期的晨报《剧刊》,与张嘉铸、赵太侔等人讨论新剧革新,所刊文章后经挑选编成《国剧运动》。

梁实秋的《现代中国文学之浪漫的趋势》,于1926年3月在《晨报副镌》连载发表。这是一篇较早且较为重要的新文学评论。

文学研究会——

1921年1月,由周作人、郑振铎、沈雁冰等12人共同列名发起的文学研究会在北京成立,其宗旨有三:研究介绍世界文学,整理中国旧文学,创造新文学。

文学研究会的主要刊物包括1921年革新之后的《小说月报》以及《文学周报》等,先后出版丛书200余种,多以现实生活为题材,提倡“为人生而艺术”。

茅盾主持的《小说月报》是文学研究会的主要刊物。从作家来看,滕固、黑芷、梁实秋、徐志摩、朱湘都在《小说月报》上发表过不少作品,文学流派特征并不突出。

《小说月报》的专栏和专号拓展了读者对世界文学的了解。比如,陆续推出“俄国文学号”“法国文学号”“安徒生号”以及对拜伦、法郎士、罗曼·罗兰等人的专题评论。

《文学周报》是《时事新报》的副刊之一,1925年5月后独立发行。从第4卷起,先后由开明书店、远东书店刊行。

创造社——

1921年6月,郭沫若、郁达夫、成仿吾、张资平、田汉等人在日本东京发起成立创造社。创造社的作家偏于浪漫色彩,提倡个性的发展与内心的表现,一般被归为“为艺术而艺术”的文学团体。

1921年8月至1922年2月,创造社通过泰东书局出版丛书,给新文学带来不小的震动:郭沫若诗集《女神》气势磅礴,开一代诗风;郁达夫的小说集《沉沦》被视为现代文学最早的小说集;张资平《冲积期化石》是现代文学史上最早的白话长篇。

早期,创造社的主要刊物是《创造》季刊和《创造周报》等。

1922年8月,《创造》季刊开始出版,首期由郁达夫任编辑,第2期由郭沫若编辑,第3期以后由成仿吾主持编务,三人编辑风格基本一致。郭沫若以磅礴感情作序诗以讴歌创造者的孤高和光耀,又高歌缪斯女神的眷顾,希望同仁们努力在文学花园中开拓与创造。

早期创造社与文学研究会在如何介绍欧洲文学、如何理解文学翻译等方面展开过激烈的交锋,意气用事的地方也不少。

《创造周报》于1923年5月创刊,首刊以相当自信的口吻批评造物者的惰怠,强调“我们自我创造的工程/便从你贪懒好闲的第七天上做起”。成仿吾在《创造周报》上发表的文学评论,不断强调文学的创作源于内心要求,推崇文学创作的直觉和灵感。在《创造周报》崭露头角的新近作家,有倪贻德、周全平、冯沅君等人。

创造社出版丛书60余种,先后由泰东书局、光华书局、创造社出版部印刷发行。郭沫若翻译的《浮士德》《少年维特之烦恼》《鲁拜集》以及诗集《女神》、小说《落叶》、剧作《三个叛逆的女性》等作品,均堪称经典;郁达夫《茑萝集》《寒灰集》、张资平《爱之焦点》《梅岭之春》《最后的幸福》、王独清《圣母像前》、陶晶孙《音乐会小曲》等作品,也是早中期创造社的代表作。

新月诗派——

1923年在北京成立的新月社,一开始只是一个沙龙性质的社交团体。为迎接泰戈尔访华,新月社排演过话剧《齐德拉》。

新月诗派的得名,源于1931年陈梦家编选的《新月诗选》。他从《晨报副镌》《新月》月刊和《诗刊》等刊物中选取81首新诗,代表性人物有徐志摩、闻一多、饶孟侃、朱湘、孙大雨等人,亦即“新诗格律派”。新月诗派主张“理性节制情感”,在诗歌美学上强调“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

1927年7月,新月书店在上海创立,出版徐志摩《翡冷翠的一夜》《自剖》、陈衡哲《小雨点》、沈从文《蜜柑》《阿丽思中国游记》、陈学昭《寸草心》、闻一多《死水》、陈梦家《梦家诗集》等作品以及梁实秋文论集《浪漫的与古典的》《文学的纪律》等论著。

除《晨报副镌》的作者群体外,《新月》月刊还吸引了陈梦家、林徽因、曹葆华、何其芳等诗人的加入,也发表了不少沈从文、凌叔华的小说。后来,《新月》月刊转入思想文化的论争,梁实秋、胡适、罗隆基、叶公超等人都在此平台写下不少文章。

南国社——

1924年1月,田汉和妻子主办的《南国》半月刊创刊,“欲在沉闷的中国新文坛鼓动一种清新芳烈的艺术空气”。同年,田汉开办《南国特刊》,以《醒诗》周报附刊的面貌刊行。

1926年,田汉发起成立南国电影剧社,筹拍电影《到民间去》。1927年至1928年,田汉主持上海艺术大学文科,与欧阳予倩、洪深等人多有交流,或讨论对戏曲的看法,或即兴演出。

1928年初,田汉等人创办南国艺术学院。同年,正式把南国电影剧社改组为南国社,积极开展公演活动。南国社演出的剧目主要有田汉的《苏州夜话》《南归》等,还有他翻译的《莎乐美》《强盗》等。

田汉“诗人写剧”的风格是南国社的一大特色。南国社偏于浪漫与唯美,剧作多诗意感伤,善于描写艺术家的漂泊流浪与人生幻灭。田汉的剧本往往由剧作者、演员共同参与完成,在多次演出后逐渐定型。

《语丝》——

1924年11月,周作人、钱玄同、江绍原、孙伏园、章川岛、顾颉刚、李小峰等人在北京发起成立语丝社。《语丝》先由北京大学第一院印刷所印刷,1925年起改由北新书局出版,侧重“任意而谈,无所顾忌”“催促新的产生,对于有害于新的旧物,则竭力加以排击”。

“自由思想”“独立判断”和“美的生活”是《语丝》的三条原则。鲁迅连载于此的散文诗《野草》,以象征的手法揭示了隐藏于内心的精神苦痛,几乎篇篇精彩;林语堂对《现代评论》派的“君子”嬉笑怒骂,写了不少批评文字,后结集为《翦拂集》。

此外,钱玄同的激烈、章衣萍的随性、冯文炳的空灵都在《语丝》得到充分展现;孙伏园、孙福熙兄弟的游记以及章川岛的小品文,亦有不少佳作。1927年12月,《语丝》移至上海出版。

总之,新文学早期的文学勃兴与讨论异常复杂。这既体现在文化人所选取的文化坐标不同,往往是激进与保守、学理与情绪交织渗透,又体现在文学社团、出版刊物与文学流派之间的混杂与流动、原貌与修改杂糅并现。而民族文化心理又多有惯性,造成话语与事实之间的反复纠缠。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中文系)